晚风漪——钟仅
时间:2020-03-07 09:57:17

  原来他刚刚在包间里面对温正奇的时候表现得那么强势,其实却是忐忑又无比担忧的。忐忑她会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样,随意地答应别人。
  谢昳的心里,生平第一次泛起了关于爱情的酸,那种心尖酸痛的感觉,让她忽然就正视起这段感情。在这段感情里,她随意地开了头,可他却用整颗心,表示了重视与虔诚。
  “嗯,我不会的。”
  谢昳在黑暗里抬手,轻轻抚上少年冰凉的脸,而后踮起了脚尖凑了上去。
  她得给他一点安全感。
  -
  几年后的这天,豪华酒店的长廊一角,当初穿着miumiu公主裙的姑娘此刻身着大露背的绸缎礼服,画着精致完美的妆;而当初那个穿着单薄T恤的少年,此刻西装革履,已经是万众瞩目的模样。
  一样的吻,一样的角度,回忆漫长可其实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男人的手在怔忡与慌乱之中如期松开,谢昳飞快地离开他,提着裙摆便跑,还不忘丢下一句耳语:“你待在这儿,我让你的秘书过来。”
  江泽予愣神了许久,后知后觉地伸出手,却连她的衣角都没有够着。
  这边谢昳已然提着裙子跑过长廊,正好遇见往这边找来的成志勇,她冲他礼貌地点点头,语速飞快:“江……江总在走廊那头,他腿受伤了,你过去接他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晚宴厅里的热闹越来越近,谢昳一路跑到门口,四处张望着却没看到她的助理Zoe,然而却看到了一旁闲着没事儿的林景铄。
  他正走到门口,看着像是正打算离开的样子,看到她,眼睛蓦地一亮:“Sunny,你刚刚去哪儿了?这晚宴太无聊了,我打算回酒店了,你呢?”
  谢昳放下被发型师挽在脑后的头发遮掩滚烫的耳尖,心脏此刻还在剧烈跳动着,伴随着轻微耳鸣。
  她闻言猛地点头:“嗯,正好我也要走,你能不能带我一程?”
  还不待林景铄答应,她便拽着他往门外走,那急匆匆的模样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林景铄一愣,被拉着匆匆出了门,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她刚刚来的方向——只见长廊尽头,缓步前行的男人腿脚似乎略有不便,又或许是脸上受伤了,他伸着一只手,轻轻地按在唇角的位置。
  男人的目光幽幽地对上他们,骤然冷了好几个度。
  林景铄被他那目光看得心里一凛,一路头皮发麻地跟着谢昳走到停车场,直到坐上车才慢慢地恍过神来。
  他转过身看向满脸通红的女孩子,没好气地说:“Sunny,那个人是他吧?”
  谢昳坐在车里,脑海中充满了懊恼与慌乱。她的精神仍然有一些恍惚,闻言抬起头,两眼茫然:“……什么人?”
  林景铄翻了个白眼,重复了一句:“五年前,在威尼斯海滩上,让你哭了一整夜的那个人,你的初恋,是他吧?——”
  “——择优的CEO,江泽予。”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允许你们养肥!难道现在不甜吗?昳昳她有苦衷没错,不能说也没错,但不妨碍甜啊哈哈哈。而且接下来剧情包括昳昳的心境也会有进展,就问你们想不想看!
  之后每天还是晚上九点更新呀,这两天就因为夹子的事情,更新很混乱,抱抱在等我的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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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谢昳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面颊绯红滚烫, 她按下车窗, 借车速带起的风降降温。
  便在那风刚刚起了作用的时候,林景铄忽然侧过身, 揉着眉心一脸纠结:“Sunny,五年前, 在威尼斯海滩上, 让你哭了一整夜的那个人,你的初恋,是他吧?择优的CEO, 江泽予。”
  谢昳闻言一愣, 方才降温的侧脸又升腾起红晕,好在妆足够厚。
  “……为什么这么说?”
  林景铄摊手:“……男人的直觉。”
  谢昳看着他,发现那双桃花眼里只有纠结没有疑问, 她由是判断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内心已经笃定。
  再否认只会更加欲盖弥彰, 谢昳把车窗再度按下几分,声音很低:“……是。”
  他是她的初恋, 至今还牢牢在她心里住着的初恋。
  林景铄倒吸了口气,只觉得这世界有些荒诞,但这荒诞里又透露出些合理来:“难怪……我当时就在想, 是什么人物才能让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他痛哭一整夜, 如果是江泽予的话,那倒是情有可原了。”
  这次倒是没有用错成语。
  五年前他去L.A.出差,在酒店赶杂志最新一期稿子的时候没有一点思路, 于是便穿着条沙滩裤跑去了酒店附近的威尼斯沙滩,想要找找灵感。
  这期时尚主题是,初恋。
  他目的十分明确,所以在那沙滩上自然便搜寻着特别的素材——两分钟后,海岸边一颗高高的椰子树底下,光着脚坐着的亚洲女孩儿入了他的眼。
  年轻漂亮不说,那满脸的泪水以及哭晕的妆让他内心无比激动,这女孩子肯定有故事,这不就是天降素材?
  林景铄当即毫不犹豫走过去搭话,装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表面训斥,实则是为了套故事。
  谁知道那女孩子口风紧得很,聊了大半个小时,他除了知道她是情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套出来。
  彼时他讪讪地起身要走,可见她哭得实在是伤心,于是没忍住劝了句:“抛弃你的人,你还想着他干嘛?有这功夫哭,不如换个男朋友哦。”
  女孩子忽然就抬了头,带些傲气的眸子看了他几秒钟,笑着抹了把眼睛:“……我不是被抛弃的那个。”
  林景铄噎了一下,摊手:“那就更没道理哭了啊?”
  女孩儿眼睛红红的,散着头发显得有些狼狈,但说话的时候气质却沉静:“中国有句老话不知道你听过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这是……两败俱伤。”
  林景铄听罢云里雾里地挑眉,复又坐到她身边:“我大概明白了。但你们中国人的想法实在是奇怪,既然两边都伤了,那又为什么要打这一架呢?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啊。”
  女孩漂亮的脸蛋上挂着晶莹泪珠:“感情上是两败俱伤,但别的不是啊,没有我,他只会过得更好。”
  见他没听懂,她给他出了个选择题:“选项一,一世艰难路途险阻,空有才智却无的放矢,或许一辈子都永远没法出头。虽然感情上算顺遂,但你女朋友的家里根本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
  “选项二,虽然感情不顺,但这社会对你没了桎梏,大可放手一搏去追求自己想要的自由、财富还有地位。”
  她平静地说完,转过来问他:“如果是你……如果是你,你选哪个?”
  林景铄彼时还是个浪荡公子,自个儿都没有弄明白relationship和dating的区别,对于男女朋友这个概念相当模糊。
  他于是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那件kenzoT恤,还有那条看着邋遢实则很昂贵的沙滩裤,毫不犹豫又诚恳地做出了选择:“第二个。要是没有钱,我可能会死。”
  女孩子听完笑了,一边笑一边哭,喃喃重复:“……是吧,你看是个人都会这么选,我就说,我没有做错吧……”
  -北北
  回忆至此,林景铄“啧啧”了两声,桃花眼一眯,朝谢昳摊手:“Sunny你这回可欠我个大人情啊,刚刚江总看我的眼神,实在是不友好。”
  谢昳笑得勉强,只叮嘱了一句:“Max,这件事还希望你能保密,毕竟我和江泽予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年了,只不过是不足一提的陈年往事。”
  林景铄闻言点头,手指头在后座的真皮扶手上敲了敲。
  他回想了一下江泽予刚刚的眼神,心里有了些判断,于是忽然出声:“Sunny啊,我觉得你犯了个很严重的逻辑错误。”
  谢昳有些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什么?”
  林景铄转过身看她,戏谑桃花眼里难得诚恳:“Sunny,我从小在美国长大,家境富裕生活奢侈。还有,我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交过的女朋友到现在少说七八十个,还不算那些约过几次会没有结果的。”
  “但是你的初恋情人,他和我,有着完全不同的Background。”
  谢昳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皱了皱眉等他的下文。
  “所以……”,林景铄眨眨眼睛切入主题,“所以五年前你给过我两个选项问我怎么选,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你的选项里涉及到金钱观和感情观,我和他都不一定相同,那么我的选择当然和他也不会相同。”
  “你用我的想法,或者用旁人的想法来印证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实在是很不明智——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问他。”
  他没有再往下说,但心里却明白,刚刚江泽予的那个复杂又疼痛的眼神告诉他,Sunny多半是错了。
  谢昳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车子经过短暂堵车后,拐进旁边一条空旷些的马路,加速的同时窗外的风猛地刮进来。
  她在那一瞬间头皮发麻,五年来坚信的东西,忽然有了一点动摇,那动摇让她的心脏疼痛得快要爆炸,所有的坚持和付出都好像忽然就没有了意义。
  谢昳只觉得耳膜疼痛,耳鸣声盖过了周遭一切,于是直到车子开到她家公寓楼下,她都没有再说话。
  甚至上楼的时候,腿都软得不像话。
  电梯很快到了十九楼,她从包包里翻出公寓钥匙、抖着手去开门,可那钥匙怼了好几遍都怼不进钥匙孔里。
  谢昳深吸了一口气,用左手轻轻托住右手腕,这才顺利开了门。她开门进去,瞬间犹如失力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是她错了么?如果他知道真相,知道她这个选择背后的意义,他难道会宁愿一辈子都出不了头,永远受到不公平不公正的待遇,也要和她在一起?
  可是她不忍心啊。
  她又怎么可能忍心呢?
  大三那年,暑假快结束的时候,江泽予送了她一条手链,说是拿了奖学金给她买的礼物。她那时候不知道,他哪里能拿到奖学金?他的档案有污点,就连最最普通的实习都做不了。
  她当时每天开开心心地戴着那条手链,直到有一天偶然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商场看到他在帮忙运货。
  少年戴着顶素色的棒球帽,黑色的T恤上沾满了灰尘。他面无表情地把一箱一箱的商品从卡车上搬到仓库货架上,来回往复,机械地搬了一趟又一趟。
  廉价的货物,廉价的劳动力,他满脑子的学识丝毫派不上用场。
  谢昳看到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忽然意识到,对他来说,赚钱是多么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她无措地站在那路口十五分钟,看到他搬完第三趟。
  搬第四趟的时候,少年手里托了两箱极重的货物,可卡车上的人忽然又推了一箱在那两箱货物的顶端。
  突如其来的重量让他猝不及防地踉跄了一下,膝盖猛地点地。他咬着牙站起来,腿上肌肉激烈颤抖可脸上的神色依旧未变。
  车上那人见状就轻飘飘地来了句:“抱歉抱歉,搬快点吧,半个小时,搬不完可就不是说好的工资了。”
  显然是拿准了他缺钱。
  谢昳当时心疼到了极点,简直想要冲上去狠狠甩那人一个耳光,可在摸到自己手腕上的手链时,又血液倒流浑身发冷——一条手链,他起码得搬一个暑假。
  还有大四上学期,系里的保研名单出来,她破天荒地去敲了辅导员的门,拿着那张保研名单质问他,为什么江泽予成绩系里第一,却没有保研的资格。
  辅导员那副冷漠又嫌恶的眼神她到如今还如鲠在喉:“谢同学,保研看重的不仅仅是成绩,还有思想品德。你不知道江泽予坐过两年牢吗?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保研?”
  她张着嘴,无力地和他辩驳:“当初那件事情本来就没有直接证据,您怎么知道他……”
  可这次辅导员压根就懒得听她说完,压着眼皮不耐烦道:“这些话,你和我说有什么用?我又不是法官,法院都判了,还能有什么问题?谢同学,爱情是爱情,真相是真相。”
  谢昳从那以后,一句话都没有再替他辩解过,她知道,那些没有用。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太多次,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所遭受的一切,感受着他木讷冷清背后承受的所有痛苦,她终于再也难以承受。
  毕业的时候,谢昳去翻了江泽予的档案,才知道他当年是北京城的高考状元。
  他原来是这么优秀的一个人,现在却活得艰辛落魄,不论是谁提到他,除了鄙夷便是唾弃。
  他们到底凭什么呢?她又到底,怎么才能忍心?
  谢昳拿着那份档案去找了谢川,她生平第一次跪在他面前,求他帮她查一查。
  是她做错了吗?
  她没有错啊,她就是……没有错,她只不过是想要让她心上的人,能够照到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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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了一声,打破满室的沉默,谢昳按着发涩的眼睛将手机从包里拿出来,一脸怔忡地看着那蹦出来的短信。
  【谢昳,你刚刚……什么意思?】
  她用手指头一个字一个字摸过去,心下揣摩江泽予发这条短信时候的表情,是恼羞成怒、不解还是怨恨?
  她忽然响起了Max刚刚的话——你想要知道答案,不如自己去问他。
  她抖着手点开短信回复,但只敲到“如果”两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
  她把手机塞进包里,低着头抱着膝盖。露背礼服还没有换下来,冰凉的大门贴着后背,丝丝寒意窜遍整个身体。
  现在再问,又有什么用呢?和当年不同,这件事情现在牵涉得太大,周家、谢家、她还有江泽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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