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下一口气,准备再次趴回去后,须寒却停在了她身边,用一种极其不善的眼光打量她。
阮阮直起腰,绷紧背脊,软声问:“看什么?”
须寒蹲了下来,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以后离殿下远点。”
阮阮:“……我也想离他远点,但这话你该对魏濯说。”
“不准直呼殿下姓名。”须寒斥道:“我已查出你的身份,稍后就去禀告殿下,若殿下不动你,你也别沾沾自喜,最好安分一些,留你是为了孝顺禹王妃。”
阮阮听到查出身份这四个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手心冒出一层薄汗,若仔细听,声音也是带着颤意的,“不可能,那你说,说我是谁?”
须寒闭了闭眼:“非要我说你才肯罢休?你跟陶雀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陶雀门又跟南疆有着暗中联系,我不管你来禹王府是做什么的,偷情报,做卧底或者别的什么,我不关心,殿下也不关心。”
“你记清楚了,天下大势已定,殿下手握实权,且比南疆,比魏家皇室,要厉害的多,无论你怎样翻风浪,都不成气候。”
阮阮一开始看须寒那般信誓旦旦,还以为会从他口中听见“皇宫”,“九公主”,“魏姝仪”之类的字眼,没想到须寒说的是一个她连听都没听过的陶雀门。
真是古怪,陶雀门是什么?跟临雀山庄都带了一个雀字……但她更庆幸自己没被查出来。
须寒继续道:“无论你是被逼迫而来还是自愿过来的,只要在禹王府安分守己,照顾好王妃,我不会对你怎样的。”
他说着,还把腰间的剑扯了下来,拍到桌子上,任何一场威胁都少不了兵器加持,他准备开口恐吓之时,那边传来了魏濯的声音:“她胆子小,见不得兵刃。”
“是。”须寒恭敬地对着竹帘行了下礼,才大步走过去。
阮阮发现,须寒来的时候,没关门,没关门的话,她不发声音就可以逃出去找六姐姐,这样被发现溜走的几率很小。
她轻轻站起来,蹑手蹑脚地往门外走,幸而雅间面积大,如若不仔细注意这边的话,是很难察觉她有没有乖乖呆在原处的。
经过一阵提心吊胆的挪动,阮阮终于走出了这间房,她疾步奔往梅岭的入口,眼前是一片黑,不敢下脚,她又偷偷摘了路旁的灯笼,一个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进去。
在这里还能隐约听到几个女孩子的声音,大概是庆碧荣她们还未离开,阮阮仿佛没有刚才害怕了,她跟六姐姐约好的野亭就在另一侧。
赶到之时,六姐姐正抱着双臂取暖,见到她时眼前一亮:“妹妹,快过来。”
阮阮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把情绪表露出来,抱着魏映仪又感动又委屈,抱着抱着就小声哽咽起来。
魏姝仪一下一下哄着这个最小的妹妹,担忧地问:“怎么哭地这么厉害?是瑾王殿下欺负你了吗?”
“魏濯他,他有时候会很凶,不凶的时候,也是讨人厌的。”阮阮缩在姐姐怀里:“六姐姐,我想你了,想徐姑姑,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徐姑姑啊。”
魏映仪擦掉她脸上的泪,叹了一口气,“徐姑姑身体早就没有大碍了,你流落禹王府这些天,她没什么变化,只是白头发比平常多了些,但……但并没有暗地里寻找你。”
阮阮讶异道:“姑姑为何不来寻我?”
“这我就不知道了,”魏映仪道:“我必须得当面问她,或许才能得到一些消息。那你现在该如何?是我偷偷把你带走,还是暂且留在禹王府等姑姑消息?”
阮阮脑中突然蹦出何敬这个人,当初他偷偷潜入内院,告诉她徐姑姑身体无碍,还让她安心在禹王府留下。
所以说,难道何敬便是徐姑姑派来的?而徐姑姑也知道她身处禹王府。
从小到大,姑姑对她忠心耿耿,如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爱护,不舍得让她吃半点苦头,若非有难言之隐的话,定不会放任她不管不顾。
阮阮咬了咬唇,道:“我暂且留下,麻烦六姐姐帮我找一趟徐姑姑,跟她说,我想她了,想见她。”
“她若还不理,六姐姐就说,我瘦了,生病了,受了很多很多的委屈,你这样说,姑姑肯定会来见我的。”
“你决定了?”
“嗯。”
“好,待会儿怎么回去?瑾王知不知道你过来梅岭了?”魏映仪细细打理好妹妹的衣衫,“捂紧些,别冻到了。”
“他不知道,所以我出去后就去找禹王妃借宿一晚,免得又被魏濯凶巴巴地训斥。”
魏映仪打趣道:“殿下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让你这般厌恶?”
阮阮不想多说,只好转了话题:“姐姐,我们安心走路吧,魏濯不好的事,容我先攒一攒,能攒许多件呢,等我回宫之后,再说给你听。”
“听你的,安心走路。”
可偏偏,出梅岭的必经之路上,是庆碧荣一伙人,她们正在兴致勃勃地拿石头砸树枝上的梅花,玩得不亦乐乎。
“阮阮,你先出去,别让她们发现了我们二人私会的事情。”
阮阮犹豫道:“姐姐,她们刚才看见魏濯把我带走了,若发现我第二次过来了,说不定会起疑心,还是你先走合适一些,我待会儿在她们之后走便可。”
魏映仪只好点头,“那你小心一点,他们走的时候你也要跟着走,别在里面耽搁时间。”
“知道了,六姐姐,还有,你那个赐婚的事……我,我会帮你问一问齐锦霄是什么样的人,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万一他是个很好的人呢。”
魏映仪苦笑道:“你自己都管不了呢,就先别担心我了,放心吧,我不会怎么样的。”
~
在这冰冷寒夜中,阮阮四处走动来取暖,但梅岭的地势坑坑洼洼,她一不小心就被绊倒在了地上,沾了一身的泥污不说,眼前的场景吓得她几乎要惊叫起来。
她眼前,猝不及防地站着一个人,青色的衣衫,腰间坠着一件小巧的银算盘。
她摔下去的瞬间,那人没来得及躲闪,所以才被她误打误撞地发现。
阮阮瞪圆眼睛,“何敬!你,你为何跟踪我?”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庆碧荣那伙人,发出了一声又一声尖锐的惊叫,听起来是极为恐慌的。
自从入秋以来,梅岭就时不时会有狼群出没,今夜刚好被撞见,所以那边地场景非常混乱。
何敬原本想要立刻离去,听见狼嚎声后,定住了脚步,走到阮阮跟前:“公主,往这边走,我先护送您出梅岭。”
阮阮犹豫了一下,跟上去,边走边问:“你是不是徐姑姑的人?为何帮我?”
黑夜里,看不见何敬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说:“何公公是我叔父,受他所托给公主传信。”
既然是何公公的人,便是向着她的人,或许他知道些什么内情,阮阮试着问:“你可知徐姑姑为何不来接我?”
“南疆请和,为求两境太平,齐南王上书替子求娶公主,希望用和亲的方式加固双方信任。”何敬顿了顿,才道:“对方要求是嫡公主。”
阮阮停下了脚步。
何敬继续道:“而禹王妃是齐南王的胞妹,虽跟齐南王本人有所过节,但跟小一辈的侄儿女关系密切,世子上京后极有可能去拜见他的姑母禹王妃。”
“您寻机会在暗地里观测,若欢喜于他,即嫁,若不愿,可逃。但圣旨还未定下,一切皆有定数。”
阮阮一瞬间明白六姐姐的感受,不知是因为天寒,还是因为慌乱,声音含有轻微的颤意:“父皇他……他怎么说的?”
“皇上近期没有上朝,对此事还未表态。”
作者有话要说:跟大家说件事,下章就要入V啦,当天日万,到时候给你萌发红包
希望小可爱们能继续支持,感谢~
—
预收文—《奸臣之女重生后》
顾宜宁是当朝宰相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清艳窈窕,瑰姿艳逸,年少时痴心错付,放着身边青梅竹马的陆旌不要,偏钟情于林家小侯爷。
为嫁心头所爱,不惜跟陆旌断绝关系,终日以泪洗面,消瘦许多,宰相爱女如命,自是允了这桩婚事。
后整个相府被渣夫继妹算计,父亲锒铛入狱,自己陷身火海,那个抵着火焰不顾性命冲进来救她的人,却是她当年弃之如履而今万人敬仰的摄政王殿下。
侥幸逃过火劫后,陆旌虽对她冷脸相对,却仍坚持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把众人口中这位弃妇迎娶进门,她摇身变为摄政王妃,此后十余年盛宠不衰,被惯养地愈发娇气。
顾宜宁时常觉得自己对陆旌有所亏欠。
一则雨夜里,竟重回年少。彼时,她刚跟陆旌断绝来往,还声称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阵仗闹地颇为难堪,据说传遍了京中上下。
平日都是陆旌哄她,她怎知如何哄人,只得硬着头皮,将订婚请柬送了过去,希望能与他见上一面。
男人眼底怒意汹涌,脸色铁青,将请柬扔至一旁,气极道:“就不怕我把整个订婚宴给掀了!”
顾宜宁听后面露喜色:“这样更好。”
男人只当她在挑衅,面色沉地愈发厉害。
顾宜宁颤意连连,她哄人的方式……似乎不太对?
第26章
阮阮没想过和亲这件事,从小到大都没想过。
幼时受宠,还不知道成亲是何物的时候,父皇就给她许好了人家,懵懵懂懂地把魏濯当成陪伴自己一生的人,虽然中间偶尔会嫌弃他冷淡,有时候也会觉得自己委屈。
无论如何,总体上还是满意的。
但后来发现有很多的事,不是那么顺其自然就能完成的,比如嫁给魏濯。
那年冬天飘着鹅毛大雪,母后穿着华服,在楼台上作画,画的是满园的梅树,一树一树耀眼夺目的红,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雪白和梅红两种颜色。
她从母后眼中看到的是满眼的不舍和悲楚,美眸迷茫又空洞,带着喑哑的声音,柔声说:“阮阮真乖,如果有一天,母后消失了,你就要更乖些,切莫再到你父皇面前撒娇了,离他远远的,别让他再注意到你……”
“还有濯儿,不该强求的,就莫要再坚持,他既然不愿跟你成亲拜堂,”
所以之后几年,如母后所言,父皇收回给她的一切宠爱,往日荣宠烟消云散。
而曾经有一个白胡子大臣,在母后跳城楼那一天,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母后,本就该死,她是皇上一生当中最为肮脏的耻辱,你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你该庆幸,她死了……她终于死了……你呢?你也该死……”
“她……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间,不配当一国之后,不配受到皇上的宠爱,也不配生下你,生下你这个皇家血脉,我不会杀你,但你今后未必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你母后走了,你也过不了好日子了……谁让你是她女儿呢……”
“就算为了大魏,为了太平,她献身了又如何,她真是狡诈,用这种方式离开,死后留得名声在世,享得皇家荣誉……明明,她是皇上威名中的耻辱……”
“公主?公主……”何敬见她情绪不对,轻声喊了一下。
阮阮回神。
“公主,前面那条路有明火,许是碧荣郡主那边的动静过大,惊动了外面,有人进来寻人了,我们到那里就分开。”
“好。”阮阮心情低落,看了眼前方的火把,“多谢你帮助我。”
何敬刚要拱手作揖,却感知到了一股杀气,他抬头略略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带上黑巾,三两步朝着更深处的暗林中奔去。
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地就离开,也不知是被谁吓得。阮阮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腹部绞痛,心口处闷地发疼,她再也走不动路,只好蹲下。
想要再次试着起身时,看见一双黑靴,再是衣角,周遭仿佛更冷了几分,萦绕着松香,不用说她都知道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人是魏濯。
魏濯立于她身侧,低着头,那种给人的压迫感快要溢出来,“站起来。”
阮阮吸口气都觉得抽疼,更别提站起来了。
她动了动嘴,没吐出半个字,很费力地想要站起来,但使不上力气,刚想说她起不来的时候。
魏濯不耐到了极致,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耍这般倔脾气,“还是说,你想在这里留着喂狼吃。”
江阳茂及时开口:“阮小姐,快起来罢,殿下好心提醒你这里危险,你怎么就是不信呢,还偷偷溜出来,这不就碰上了狼群出没么,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这野林。”
魏濯沉着脸,转过身子:“江阳茂!”
江阳茂中气十足:“在。”
“我们走,让她跟上。”
江阳茂要急死了,两个祖宗,他哪个都得罪不起,一开始他的确是为主子命是从,但主子对阮小姐又有种别样的态度,他就……
唉……他弯着腰好生劝道:“阮小姐,我们快快起来……唉,您,您怎么哭了!我我也没说什么吧?!”
“阮小姐,您别哭……”江阳茂手忙脚乱地浑身找手绢,摸了半天,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大男人,用什么破手绢!
魏濯步子顿住,侧过身,看见皎白的月光里,小姑娘蹲在地上,缩成一个球,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他最是烦这种调调,动不动就哭,动不动就耍性子掉眼泪,活脱脱一个娇气包,得让人哄着惯着,一不高兴就变脸,比翻书还快。
魏濯觉得自己大晚上的不睡觉,跑来这里已经是极其不可理喻的事情了,甚至有些颠覆他对自身的认知,他不可能再干什么更没底线的事了。
他别过头,头疼地不想再理会,耳里却还是钻进去几声抽泣,他又闭了闭眼,反身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