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看来,小姑姑是家里长得最好看的,幽默有趣,时常偷偷给自己带小玩具,和小姑姑待一块儿很轻松。
“爹爹给二姑父送汤去了,娘在里面。”李桥随即声音放低,嘴贴到李玉耳边:“小姑姑,二姑父会被赶出去吗,我不要他走。”
幼童心性最是纯良。李张氏虽然有些小问题,爱炫耀,爱多嘴,对待李桥没有坏心眼。他也曾帮李梅氏照顾孩子,哄李桥睡觉。
李玉觉得,以二姐的性子,应当是不会同意休夫的,而爹爹最后也会妥协。
她也把声音放低,配合李桥:“不会的,二姑父不会走。”
李桥松了一口气,像个小大人似的:“那就好。”他望着李玉,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嘴,说,“我下次不惹祖父生气了。”
“小姑姑,下次你让小姑父过来陪我玩好不好。”李桥知道自家小姑姑娶了新夫郎,但是还未见过。小姑父定然也是个美人。
其实他被李家正君打手心那日,就遇见过白卿书,但他只顾着哭,没有发现。
李玉把李桥举得高高的:“好,下次让你见小姑父。”
陪李桥一阵,听到小妹声音的李静出来,同她聊上了。
“大姐,爹可是还在生气?二姐她们……”李玉拍拍李桥的脑袋,让他自己玩去,问道。
可不是,爹那个性子,估计在屋里头,不知道怎样发脾气呢。
因为她们三姐妹都是女子,在从小到大的生活中,感觉不出什么“重女轻男”。
李家正君偶尔会抱着李桥叹息,说头胎要是个女娃便好了。不过也只是说一两次,时常惦念这个孙子,担心他的身体。
“老二家的也真是,干嘛给桥儿说,爹要把他嫁给别人换钱。” 自己的儿子被人这样编排,李静其实心里是不高兴的。
也许和二姐夫身世有关吧。李玉听二姐说过一些,二姐夫家在城头卖豆腐为生,家中几个都是儿子,还在不停生,父母灌输的观念就是女儿传宗接代。
据说二姐夫以前日子过得很苦,全靠自身能干,才在家里头有话语权。
自从嫁到富裕的李家,那叫一个扬眉吐气,二姐又争气考了秀才,他便希望替二姐生下健康的女娃,延续李家的血脉。
其实上辈子,二姐考中举人后,二姐夫怀上了,但是因为过于在意,补得太过,反而流产。
二姐便找自己喝酒,喝醉了,堂堂女子也掉下几滴眼泪。她说,其实很期待这个孩子,但更心疼夫郎,看着他失去孩子后,心不在焉,整天自责,便不想再往上考了。
她想在家里多陪伴他。
上辈子二姐最后做出了什么决定,无从知晓。李玉摇头,二姐夫也是可怜人。
她的卿书定不能如此。
卿书是独子,锦衣玉食长大,家中应当没有这些“一定要生女儿”的想法。
她不能让家里的观念影响夫郎,就得循序渐进改变她爹的想法。
到了去铺子的时间,李玉遇到了过来买东西的周如意。
周如意提着大包小包,路过绸缎铺子,给李玉打招呼,唉声叹气抱怨:“我哥过了年要嫁出去了,我爹替他准备嫁妆,便叫我当苦力。”
言语中还有些舍不得。
好友家中有一个老是爱欺负她的兄长,小时候也揍过自己。
不过长大后懂事了,倒是没怎么同李玉她们玩。
李玉笑着恭喜她:“那便祝周家哥哥的姻缘美满幸福了。”
好友勾起嘴角:“我那嫂子敢对我哥不好,我周家人可不是吃素的。”
男子出嫁从妻,在妻家遇到委屈,还是需要父家支持。
周如意家也是从商的,不过生意做得比较小,没有什么野心,一家人都很是护短。
李玉替好友高兴,从铺子里挑了一些好的绸缎送给她。
空闲的时候,将好友兄长这事联想到白卿书身上,内心念头越发坚定。
卿书家中无人,等同没有父家撑腰,受了委屈时,如果自己不关心,除了文意之外,便只能像表弟来那次,躲在黑暗的房间暗自垂泪。
她可不能欺负他。
不仅如此,她还想成为夫郎的依靠。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忠犬李玉就是这一刻慢慢养成的吗……
第19章
“怎么不见娘,爹,娘去哪儿了?”
“你娘她……呜呜…”
“听说了么,白大人当堂顶撞圣上,被罢职收押进大牢了!”
以往充满欢声笑语的家忽然就冰冷起来,寂静,枯朽。整个白府都是草药煎煮后苦涩的气息,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咳嗽。
白卿书在黑暗寥长的通道中走,墙上涂满了湿滑黏腻的青苔。
四周无人,走得筋疲力尽,却望不到前方的尽头。
各种各样充满恶意与讽刺的言论一下子朝着他奔涌而来,他一路走,一路挥手想要将萦绕在耳边的声音赶跑。
“你娘死在牢里了!”
“求情?别连累我们才是,圣上做了决定,你娘非要站出来说几句,到这个地步怪谁?”
不是的,不是……
文意在哭吗?我都没哭。他想要扬起一个微笑,心却沉甸甸的。
“卿书,卿书!”
谁在喊他,那般温柔。
李玉本是抱着夫郎睡,睡着后不自觉放开了他,半夜口渴想起来喝水,身旁一阵魇语。
侧身便见夫郎秀眉紧蹙,口中呢喃不止。
卿书应当是做噩梦了,这种情况刚开始也遇到过。李玉不敢用力叫醒他,只好一边吻他的脸,抱在怀中轻拍。
像是唤魂似的,叫了许多声。
待夫郎平静下来,呼吸平稳,她以为他是继续睡了。低头吻其嘴角,白卿书半睁着眼,搭上她的肩,略带回应。
一个缱绻的亲吻。
“梦到什么了?”
李玉道:“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白卿书抱紧她,一个劲摇头,身子越发贴近,好像要把整个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卿书不喝,她也是要喝的。李玉掀开被子,见抱着自己的人儿还是不松手,哄道:“马上就回来,若是怕黑,我点了蜡烛可好?”
考虑再三,点蜡烛后便能看到妻主的动作。此时特别没有安全感的白卿书抱着被子同意了。
漆黑的房间变亮,李玉倒了一杯水灌进肚子里,喝完瞥了一眼夫郎,发现他趴在枕头上,视线就没离过自己,不禁眼含笑意。
卿书在梦里吓着了,醒来便像一只小猫般粘人,无比依赖她。
李玉回到床上,又问他梦到什么,白卿书却好像还是顾忌着。闭口不言,主动亲李玉的脸。
李玉是没法子了,夫郎不说,她能怎么办。
她甚至怀疑,让卿书时不时在夜里惊醒的,便是那大夫所说的心结。
不求立刻解开这个心结,让她知晓究竟是什么也好啊。
白卿书听到妻主沉沉叹息,笼罩在阴影中的脸上神色莫测。
晨起有鸟在窗外啁啾。
李玉轻手轻脚地穿衣洗漱,望着夫郎恬静的睡颜,好像又得到了一日的活力。
待她走后,白卿书仍然在睡,昨夜李玉都睡着了,他却只是假装着闭上眼睛,思绪纷飞。
一觉到了晌午,白卿书用过午膳,下人说两位少主夫来访。
李梅氏领着有些尴尬的李张氏进来,脸上挂着客气的笑:“今个儿打算出去散心,妹夫可愿一同出门?”
对于李张氏,李家正君虽没再提休夫之事,却不像以往那般待见他了。
李梅氏同他相处也有两三年,见二妹夫待在家中愁眉不展,便约他逛街。
大姐和三妹他们都有替自己求情,李张氏内心是感谢的,随即想到白卿书来琥城几月都没有什么交际,犹豫着说不如也叫三妹夫。
“你二姐夫还不好意思呢。我说三妹夫看上去性子冷,但他是小妹的夫郎,夫妻俩这般和谐,说明也是软和的人。”
李梅氏本来是不善言辞的,这事儿后反而会说话些,他打着圆场。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人家又是好心。白卿书自然是应的,“好啊。”换了衣服同两位姐夫出门。
……
李家同碧螺庄共同打造的首饰,即将在各大李家店铺出售。李玉同李静受孙知宜邀请,到春迎楼吃饭。
春迎楼是城中心最大的酒楼,意为春来迎客,客来为春。
寓意是好的,但李玉老早便觉得,这名儿换个顺序就是迎春楼,跟花楼似的。
当孙知宜带李玉她们到雅间,假装不在意地说,她在这酒楼占有三成利润,李玉心里“哦”了一声。
难怪呢。指不定这名儿也有孙知宜一份功劳。
孙知宜举起酒杯,对李玉和李静说:“两位辛苦,孙某敬二位一杯。但愿这次合作。双方皆能盆满而归。”
李玉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回敬一杯。谁不希望赚钱呢,这次不仅是推首饰新款这般简单。
碧螺庄的茶是琥城本地所产,品质上佳,当地官府希望将其名声扩大,送给知府,再送到京城。
因此倘若成了,李家也是沾光的。
吃了几个小菜,再喝几杯酒,李静不胜酒力,趴在桌上睡了。剩下李玉二人静静而对。
正当李玉心神懈怠时,孙知宜瞧着她懒散的神色道:“听闻李小姐喜好上花楼,今日可有兴趣同我一去?”
李玉半眯着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吃惊地望着孙知宜。
她什么意思?
其实孙知宜是想着投其所好,她表面看似端方,暗地里也逛花楼,曾想起流言,向里头的人打听,李玉确实是常客。
她觉得终于能够同这位拉近关系了。殊不知李玉如今对这个地方避讳得很。
李玉想拒绝,孙知宜说:“不瞒李小姐,孙某虽洁身自好,偶尔也会去花楼寻一温柔郎君谈心解乏,女子风流乃正常之事,何必遮掩。”
她到底想做什么?
李玉想问孙知宜,咱俩很熟吗,就开始约着找小倌了?
一番推拒,忽地望见窗口下方走过一群人,身形颇为熟悉。
那不是大姐夫二姐夫吗,还有卿书。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位小厮。
来得正好,李玉有借口溜走了。出来时同孙知宜坐的一辆马车,如今也不需要独自将醉酒的李静扛回去。
“孙小姐,我,我怕是有些醉了,听不懂你说什么。”
李玉扶着脑袋,结巴道,“恰好我家里人在附近……就此告辞。”
没等孙知宜回话,她便冲着下面喊,让白卿书一行人停下,找了一个小二帮忙抬李静下去。
终于摆脱了这货。李玉是高兴的,同夫郎坐一辆马车。
她是没醉的,但出来时,因为孙知宜在窗户那儿打量,便装出走路不稳的模样。
身上酒气在马车内弥漫。
白卿书皱眉将车上帘子拉开,对于妻主这副模样颇有微词,“大白天的,妻主为何同大姐喝得醉醺醺,实是不妥。”
怕被夫郎训,李玉索性将装醉贯彻到底,往夫郎腿上倒去,咿咿呀呀叫着头疼。
惹得白卿书不忍,纤纤素手伸出按揉着李玉的太阳穴。
回家后,白卿书叫人煮解酒汤。
李玉歪在塌上,想要多享受一段时间夫郎的伺候,脸上好似被人轻轻抚摸。
白卿书盯着李玉出色的容颜,呆呆地发神。听得妻主出声道:“卿书……”
是醉了也不忘叫自己的名字么?
他见李玉闭眼似是睡得香,很是羡慕:“醉了便睡,忘却一切烦恼,也挺好的。”
夜里说不出口的话便在此时全盘托出:“我就不能做个好梦,有梦的日子都是可怖的。”
李玉眼皮一动。
“妻主,你可知,我曾经定过亲事?”他从未告诉李玉这件事,便是怕李玉因此心生芥蒂。
“什么?!”这消息不亚于李玉听到家有传家宝,装醉也装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卿书:淡定淡定,我是你的人。
额,本来设定了时间,应该早一点发出来,刚才发现,我发布时间设定为2021年了……幸好检查了一遍。
第20章
“你,你不是……你没有醉?”,支支吾吾,半天只吐出这句话。
因为妻主在醉酒状态,料想她清醒后也记不清自己说过什么,白卿书抱着这个念头才说出心底事。
李玉的反应让他惊讶极了,便知妻主是装醉。
他又变成了鹌鹑,立在那儿,缩在羽翼下不肯叫人瞧见真身。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
李玉面带不虞,迭声地问:“你在京城还有亲事,哪家小姐?”
她很是沮丧,以为夫郎心中有过别人,从未对自己坦诚。头一回对男子这般用心,谁知对方的心结却是别的女子!
下人端着解酒汤进来,发觉气氛不对劲,醉醺醺的小姐好端端坐在塌上,手里头的东西到底该不该递过去?
白卿书接过,垂眸喂给李玉。那一截细白脖颈纤弱地展示在李玉面前,让她觉得这个人是属于自己的。
果然是错觉吧,她对白卿书缄默的态度失望了。
李玉并没有醉,不需要这东西。若是没有方才白卿书说的话,她兴许就顺从地喝下去。
“你还未回答我……”
手腕用了些力,情绪不佳,挥手用力将汤药打到一边,不复以前对夫郎的温柔。
白卿书没有端实,那汤水便撒了出来,滴到手背。因为刚煎好还比较烫,感觉手背灼灼的疼。
他倏地脱手——
噼里哗啦。
瓷碗同盛着的液体砸到地面,满地狼藉。
两个都是娇生惯养出来的人,到了这会儿,都来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