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书低头抚着自己手上被烫红的肌肤,心里像是被水淹了般难受。
隆冬已经过去,积雪融化,院儿里的树抽出嫩芽,一派向荣风景,与屋内冷凝氛围格格不入。
他蹲下身要拾起锋利碎片,视线被阴影遮挡。
李玉握住他的手,气急败坏,可话中含有心疼之意:“谁让你来捡?碎了就碎了,让下人打扫便是。”
执了夫郎手察看有无伤口。
被割破的伤口倒是没有,只是发现手指头又有一些针眼,她道:“荷包不是做完了,怎的又有……”边说边抬头看白卿书。
少年眼尾的弧度是半圆的,平日睁着杏眸显得澄澈娇憨,冷脸也可爱。
此时眼眶仿佛涂了圈儿绯色胭脂,要哭不哭。
他努力将眼泪憋回去,发现李玉在看自己,呆呆地与她对视。
“啪嗒”,那倒流回去的泪珠子就顺着嫩白的脸颊滑下来。
罢了。
李玉在心里问自己,图什么呢,何必朝他发火。
卿书不就是这个性子么。前世吵架后,明明想要服软,一句撒娇的话都不会说,拐着弯让文意来送甜汤。
等到过几日李玉气消了,他若无其事地问,晚上何时回家。
“是我不好,不该凶你。”李玉柔声哄道。
二人都是蹲在地上。白卿书摩/挲着手背,李玉才看到那片红,原来是被烫到了。
把夫郎抱起来,后者顺势倒在她胸口。
从柜子里翻出药膏均匀抹在夫郎手上,再次道歉:“我不是故意的,现在还疼吗?”
“不疼。”明明是自己隐瞒过去,妻主生气也正常,怪自己太没用。
他拉了拉李玉的袖子,“别生气。”
“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亲事是怎么一回事。”李玉放下药膏,把夫郎圈在怀里,亲吻他的鼻尖。
“我就是怕……”
“怕什么?你只需告诉我真相,比如你可曾喜欢她?”
白卿书摇头,“家里安排的。”
恰好那时没有喜欢的人,赵家比白家位置低些,白家家主想要招赘,赵家人找了媒人说和,便定下上门儿媳
——赵二小姐,赵蔷。
不喜欢,那我还能接受,不过是联姻而已。
李玉又问:“这门亲事可还作数?”
白卿书又摇头,“家里出事后,赵家便来退亲了。”
退了亲,又不曾喜欢过人家。夫郎却不敢说,还因为这个做噩梦……
李玉将怀中少年颠了颠,防止他滑下去,“老实告诉我,真不喜欢她?”
妻主这是不相信自己么。白卿书有些急,脱口而出:“我就喜欢过你。”
这话说得李玉嘴角都要咧到耳根,早就不气了,假装严肃。
“哦,就我一个,那你在怕什么?”
兜兜转转不过是为这个纠结。
白卿书说话声跟蚊子似的:“我是被人退过亲的……”
……
不管在京城还是在别的地方,男子被退亲,都不是好事。嫁进来时,白卿书就没向李家人提过。
那日李家正君口口声声念叨着门第。他娘没了官身,家破人亡,自己的身份说好听点儿是官家出身,难听了就是落魄户。
白卿书能感觉出公爹的不屑,心里头委屈,见妻主待自己越来越好,就越惶恐。
难怪卿书敏感至此,被责怪时不同爹爹辩解,面对自己时,说两句就起大反应。
她以为夫郎自尊心过于强烈,实际上是自卑?!
“傻不傻。”心疼地抱紧他,“一切都是你在胡思乱想,恐怕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好。”
没人比卿书更可爱了。
当她还是那个纨绔时,整日乐于放纵,不求上进。
二姐中了举,大姐继承家中产业,父母对她从宠溺到劝学,再到不管不顾,给她分红过日子。
那些钱她只给了卿书一小部分,剩下的都用来和朋友吃喝挥霍。
夫郎吵过气过,手里头用来维持吃穿用度的银子,却能攒下一部分,给她买衣服。
“就这点儿小事,何必瞒着我。”
李玉说,“我要的不过是真诚,你以前如何不重要,只要现在心和人都是我的。”
说得白卿书羞愧不已,他点头承诺:“不会瞒你了。”
亲亲热热搂在一块儿,李玉伸出手指抹了少年眼角泪渍,哼唧道:“先头那个冷面郎君去哪儿了,如今越发娇气。我看啊,都是我惯的。”
被妻主说娇气,白卿书才不承认呢,偏了头靠在妻主肩膀上。
他同李玉解释手上针眼:“姐夫们约我一起制衣服。”
二姐夫因为二姐的袒护,感动不已,想要像大姐夫一般为妻主做衣服。
白卿书听了,也想看到李玉穿上自己缝制的。
又听妻主说着家常:“大姐真是实诚,不会喝酒还一个劲灌。大姐夫虽然贤惠,估计也要埋怨几句。”
说到酒,李玉搂着夫郎的腰,抱着他纤瘦娇软的身躯,浑身上下逐渐热了起来。
她自认为是千杯不醉,不知是气氛太好,还是饱暖思淫/欲,酒又壮胆,神神秘秘在夫郎耳边轻语。
羞得白卿书说不出话来。
妻主竟是在……求欢。
以往夜里,因为感情逐渐好起来,两人肌肤相亲也是常有的,但白卿书心里头藏着事,迟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成亲时本着尽为人夫郎的本分,加之洞房是必要过程,半推半就从了李玉。喜欢上她后,欢好一事就重要起来,过不了心里的坎。
现在呢……
李玉翘起嘴角,吊儿郎当问“好不好?”
白卿书蒙住李玉的眼睛,不想让她看到自己面色如桃花。
“嗯……但是要到晚上。”
于是咱们的李小姐就开始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苦苦等待夜的降临。
那模样,白卿书都不想看,太羞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承认吧,你就是馋他的身子!
话说我好像老是写他俩磨磨唧唧的事,你们会不会觉得节奏慢?
第21章
入夜后,月悄悄爬上天空,清冷光芒从窗户投射,映照在那片床帘上,显出一对男女羞涩的影。
透明幔帐层层叠叠,遮挡住一切令人遐想的画面。
本应是活色生香,春色满屋,可是……
“哎,你这个样子,咱俩怎么继续?”
绣了百花盛开纹路的锦被盖住两人单薄的身躯。
李玉搂着夫郎,脸上神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从语气就能听出其中无奈之意。
她可是个年轻气盛的女子,没有成亲时倒不觉得男女之事有何妙处,但洞房时尝到了滋味,那就不同了。
明明有夫郎,为了他忍耐许久。好不容易得到喜欢的少年点头,箭在弦上,对方又退缩了。
感觉到卿书的小手死死揪住寝衣领口,扯都扯不动,真是哭笑不得。
她又不是什么老虎,还能吃掉他不成。
然而对于白卿书来说,妻主今夜就是一只想要把自己拆吞入腹的大老虎。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得飞快,脸上烫得不行,又想起那日妻主的粗暴行径,结结巴巴道:“我,我怕痛。”
这个好办,李玉轻声哄他:“不怕啊,我会温柔待你的。”
说出这话不禁笑了,自己怎么这么像逼迫良家夫郎的混混呢?
犹豫了一下,白卿书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豁出去的决心,紧紧闭着双眼道:“那、那行吧……”
以为妻主会亲自己,或者其他的举动,谁料等了半天,抱着自己的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儿动作。
缓缓睁开眼,妻主的脸贴着自己的,唇覆上来,温热柔软。
听得她叹息道:“唉,我其实不想勉强你,你也别勉强自己,来日方长,不如今日就算了。”
眨眨眼,白卿书茫然地看着李玉放开自己,真的打算放弃今夜的计划。
他该怎么办?还要继续吗?
他戳了戳躺在一旁像死鱼一样,忽然冷淡下来的妻主,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又戳了戳。
一瞬间,白卿书觉得自己好没用,连基本的夫妻之事都扭扭捏捏。
他觉得自己这样是含蓄矜持,但是妻主好像不高兴了?
他声音发涩,语气低落:“是我不好。”
李玉其实只是想逗逗夫郎,听到这个声音,心道不好,赶紧又抱住他,亲吻他的眉心:“这怎么怪你呢,我说笑而已。”
勾唇道:“可口的夫郎就在眼前,哪有不吃的道理?”
“真不是嫌我?”白卿书抬眼望她。
因为夫郎害羞,屋子里是没有留蜡烛的,漆黑一片只剩月光倾泻的微亮。
卿书此刻定是一脸认真,真是可爱。李玉想,啃上他的粉唇,手也搭过去。
她知道自己同夫郎欢好的第一次,没有带给对方美好的体验。一是因为她没有经验,二是因为那会儿带着不满的心情。
嘿,怎么说咱也是活过一世的人,这次技术再不好,都没脸重活。
李玉前世和夫郎欢好从来都不会讨好他,全凭自己心意,今夜极尽了温柔。
如果室内再亮着就更好了,也许会看到少年泛着粉红光泽的肌肤,羞涩的小脸……
今夜夫妻两人算是第二次同房,却是默契至极……
“三妹夫你这是?”
李张氏今日请两位妹夫到自己院子里研究绣在衣服上的花样,一看到白卿书就愣了。
白卿书浑身酸疼,腿还软着呢。因为几日前便同姐夫们约好了,不想食言,只好拖着难受的身子过来。
他不知二姐夫在问什么,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什么不妥么?”礼节之类,他是最注重的,上下检查自己的衣着。
李张氏捂嘴笑了,眼里是了然:“没什么,你昨晚还好吧,看来很是劳累了一番?”
见过三妹夫这么多次,他都是一副端庄的样子,今日难得发现对方和三妹恩爱的证据。
李梅氏是个传统的男子,他嗔道:“二妹夫,你说什么呢。”人家还是新夫郎,年纪轻脸皮薄,别把人说羞了。
“怪我怪我,我多嘴了。”
经过上次差点儿被休一事,李张氏的脾气竟然好了不少,也真诚许多。他见白卿书将领口往上提,又忍不住噗嗤笑:“行了别遮了,我不看便是。”
都怪妻主。
白卿书简直无地自容,今早起来发现自己脖子上有好几个红印,便知是昨晚李玉太孟浪,还趁着对方未醒,悄悄拧了她的胳膊。
已经尽量在遮掩了,殊不知这两位都是经历过人事的,哪里看不出。
早知道就不来了。
李容今日要回书院,一家人都聚在门口送她,李家正君眼里噙着泪,拿帕子捂着脸,依依不舍。
“在书院别和人起争执,听夫子的话,好好念书。家里不用担心。你夫郎……”
李家正君看了一眼同样红了眼眶的李张氏,“算了,我也不计较了,只是你别分心。”
李容对于自家爹爹能够退步,心里是高兴感激的。她不希望家中不睦。
李玉帮她拿行李到马车上,正要下去,被叫住:“小妹。”
“我夫郎,麻烦你和大姐多多照看。”她并不担心自己夫郎在家里过得不好,是怕他又多想,惹爹爹生气,闹得不安宁。
“客气什么。”李玉捶了她一记。
李容见小妹要离开,不知怎的忆起对方那日煞有其事的说自己一定能中举,说话时身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我能考中的,对吧?”
二姐这般问自己,李玉一转头,瞧见她眼里的自信。
岁首一过,春意马不停蹄袭来。打着卷儿的枯黄叶子从李玉眼前飘过,对面的老树脱下旧衣,迎来新生的希望。
“能的。”
如果不出意外,二姐乡试必中。
怕的就是意外。脑海里又想起诸多事宜:颜生的心思、夫郎前世被休弃的原因、关于传家宝一事的罪魁祸首……
事情会一件件来,她会一个个解决,不做纨绔女,成那意中人。这是上天给的机会,给的救赎。
送走二姐,拉住夫郎的手。趁着家里人都散了,李玉按了一下夫郎的腰。
“嘶。”酸疼酥麻的感觉,白卿书差点倒下去。甩开李玉的手往前走,“莫名其妙。”
他正不舒服呢,妻主还来招惹自己,见她神清气爽丝毫没有不适,话都不想跟她说。
李玉昨夜还是很克制的,一次就放过了夫郎,抱着他去清洗,又抱回床上,伺候得十分周到。没想到就算这样,夫郎还是难受。
思前想后,终于想起自己没有替卿书推拿。
失策,失策。
作者有话要说: 求生欲让我放弃详细描写……
重生后李玉终于吃到了小白兔……
感谢小天使“龙胆紫”灌溉的五瓶营养液~
第22章
料峭春寒。一地残雪星星点点,雪化时反而更让人身上发冷。
“若是还在京城,您此时定是同郑小公子一同在院儿中品茶吟诗,还能看到湖中恢复了灵动的锦鲤。”
文意拿了白卿书刚写好的字,将宣纸挂于架上,感叹道。
前一阵公子与两位少主夫逛街和说话,还算能够消磨时光,但久了便会腻。
且三人出身和眼界都不同。他跟在公子身后,瞧见两位少主夫津津有味聊着周围的家长里短,公子只能在一旁静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