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绛索性不管了,蹭蹭蹭的让茶一去厨房吩咐做饭,然后道:“我明儿个带着平慧去我阿娘那里,就在那边睡了,后天再回来,你后日下值了就去折家接我。”
沈明臻点头,“你大姐姐要来,岳母高兴坏了吧?”
折绛嗯了一声,“去年大姐夫突然要再留一年,母亲又不好回云州,在京都待的难受,如今大姐姐总算要来了,她也能帮着带带孩子,总算不是整日都跪在佛前捡豆子,抄佛经了。”
沈明臻便没有说话了,第二日一家三官老爷出了门,折绛便抱着平慧去了折家。折母这几日有些病了,躺在床上将帷幔拢了,不肯见平慧,折绛就让茶一抱着平慧坐在不远处跟折母说话,折母对平慧最是喜爱,可以说是到了溺爱的地步,平慧要什么都给,小丫头鬼精的很,每回到外祖母这里来,都要抢一堆东西回去。
折绛安顿好了一老一少,带着红春,红夏,红秋以及红冬都去了大厅,折家主子虽然现在只有一个,可是仆人却在这两年里添置了不少,更因为大姐姐和大姐夫这次上京,已经说了不会带多少奴仆,于是折母便未雨绸缪,买了放在屋子里,让贴身妈妈刘妈妈□□,省的将来不会伺候主子。
红春,也就是茶一出嫁后,大嫂嫂给折绛挑的四个丫头之一——她们本来都是有名字的,可是大嫂嫂说新到主家,还是换个名字为好,又是伺候折绛的,硬是要她给这四个丫头改个名字,折绛想来想去,还是给她们从了红字,她觉得红字特别好听!
什么都没红红火火的好,红色的衣裳最好看!
又恰逢沈明臻在,觉得奴才也该齐齐整整的,要觉得是一家出来的,便从了空春他们的名字,最后两相拼凑,哎,反正折绛觉得挺好听的,沈明臻也十分满意,只有大嫂嫂觉得这两货审美堪忧,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四个红不愧是大嫂嫂□□出来的,有两个还会些功夫在身上,很是受平慧喜欢,时常表演些杂技给平慧看——听说她们被买来之前就跟着她们的爹在江湖卖艺,也算是手艺人了。
这两个会武功的,折绛就觉得应该好动些,一个叫红夏,一个叫红秋,另外一个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就叫红春,最后哪一个稳重点的,就叫红冬。
瞧,取的名字也是有寓意的!根本就不是审美不好。
四人到了折绛身边一段日子后,稳重的红冬隐隐有了指挥权,在四人中占据了大丫鬟头领地位,让折绛啧啧称奇,她私下里跟大嫂嫂道:“我还以为红秋和红夏其中一个上呢。”
毕竟认识嘛。
大嫂嫂就觉得折绛还要历练。
她道:“作为上位者,要会识人,有些人一看就可靠,有些人一看就不行,你还是要多学学。”
于是家里的人练习完了,就来练习下折家的人,到大厅的时候,那里已经站了二十几个人,这些人即将要分些给大姐夫和大姐姐那里,倒是折母自己只留四个伺候。
二十三个人里,一共有五个小管事,她坐在那里,慢悠悠的跟管事婆子管家说话:快入冬了,可买好了冬日里的衣服,做针线的婆子,自封是针线房的管事婆子说让折绛待会过去看看料子怎么样,厨房说夫人吩咐了,大姑奶奶马上要回来了,没带厨子,要再买一个厨子回来.......凡是能上来说话的人都有条不紊,倒都是稳重人,看着都可靠。
折绛就随手指了一个站在后头的婆子,那婆子突然被指,很是惊讶,看着三四十岁的人了,倒是不害怕,但回答问题,就比之前的管事婆子少了些气势。
但这也应该是她没有做过管事的缘故吧?
折绛看看她,再看看红冬,觉得大嫂嫂说的对,还是觉得红冬比起其他三个红除了稳重好似没有别的优点了。
遂总结:识人路上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于是摆摆手,意兴阑珊的让人散了。
本以为这是个插曲,结果下午厨房就来报,说是厨房的管事婆子跟被折绛单点出来的那个打起来了,争吵不休,一个觉得自己要上位了,一个觉得自己要威胁了,本就不对付,结果被这么一激,矛盾爆发,得了,鼻青眼肿的对着打,让折绛震惊不已。
不过既然发生了矛盾,折绛便觉得要解决问题,正要叫人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折母就风轻云淡的道:“都拿了她们的卖身契找人来卖了出去,明知大吵大闹会惊着主子,还敢任意妄为,简直就是没将主子放在眼里。”
然后拉着折绛的手道:“她们这是欺负你呢。”
可自己被欺负了吗?
感觉还好啊。
折绛就觉得自己都二十岁的人了,好像越来越退步了——嗯,回去还是抢了大嫂嫂的管事权,继续接着历练吧。
倒是折母笑着道:“可阿娘喜欢你这样,管这些事情做什么,你大嫂嫂是个好孩子,必然不会亏待了你去,你能享福,就要顺其自然的享福,否则等以后分了家,有你累的时候。”
折绛眨巴眨巴眼睛,发觉自己比之折母都差远了。
她其实骨子里还没学会这种上位者的观念。
用两个被赶出的婆子立了威,折绛发现,第二天折府的人对她这突然掌权的姑奶奶有些忌惮了,且十分讨好,她下次再来的时候,有一个管花鸟房的婆子还跑过来跟她献媚:“五姑奶奶,这是前儿个刚买回来的八哥,还会念诗呢,您听听?”
这是来讨好她了。
折绛那一刻,莫名升起了一股欣慰感。
于是,她十分和气的,嘉奖的,夸道:“很好,你很好。”
那婆子激动的都要飞起来了。
折绛就觉得,被人拍马屁真的很舒服啊。
她回去之后,将这番感悟说给沈明臻听;“之前好像从没有人这本特意讨好过我?”
沈明臻道:“你之前管事妈妈有董妈妈,董妈妈走了之后,便有茶一管着,其他人你根本看都不看一眼,哪里给过人家机会了?”
他抱着平慧逗八哥:“再说了,你去岳母那里,几乎不留宿,都是吃了饭就走,就算休息,也一应让茶一布置好了,根本没人能到你跟前来。”
他笑着道:“你没给人家献媚的机会啊。”
沈明臻觉得折绛在这些人情世故的事情上特别迟钝,根本不像她平常那般聪明,再次道:“且在咱们家,那丫鬟婆子还不捧着你?哎哟,知道你喜欢吃辣的,厨房的管事妈妈每日都要亲自将那辣椒清洗好了,厨子下了死功夫跟董妈妈学菜,就怕你一个不高兴,扣了她们的银子。”
“又知道你喜欢好看的衣裳,咱们家绣娘,哪次不是掏空了心思做你的衣裳,如今你的衣裳很少在外面买了吧?”
他调笑道:“可怜见的,要是让咱们沈家的妈妈们知道,她们精心伺候的主儿觉得她们巴结的不够明显,那该多伤心啊!”
“如今,你到岳母家去,不过是得了一只八哥,便觉得欣慰了?那是人家知道你不是正主,不上赶着巴结,又或者有人压着她们不准巴结你,现如今你卖了两个婆子,就算是被压着,恐怕也有些人动心思了。”
折绛:“你说的对,我竟是傻了。”
沈明臻嘿嘿笑:“没事,一孕傻三年,你还有一年呢。”
折绛:“........”
平慧很喜欢这只八哥,折绛逗着她取名字,叫做八毛,小丫头聪明的很,还很耐心的教了折绛八毛用藩语怎么说,可是折绛怎么也发不出那个音,这般教了一刻钟,气的平慧在那边嗷嗷大叫,一边跺脚一边喊:“阿娘,蠢!蠢!”
折绛那个气啊,回头就故意教平慧笔画多的字,写的平慧头晕眼花,她这才高兴。
哼哼,小兔崽子,让你骂阿娘蠢!
***
被女儿质疑蠢的折绛最近日子过的十分不好,理应来说,在平慧这个年纪自己应该尽心尽力的帮教平慧说话,但是在她们家竟然反过来,这丫头可能是发觉折绛在语言天赋上着实不高,只要折绛敢逼她做事情,她就敢逼着折绛学藩语,还逼的特别紧,有一回吃饭的时候折绛说了她一次,不让她喝太多丝瓜汤,她也不哭,也不闹,等到要睡了,让小丫头抱了她去主屋里,不让她爹和她娘进行生育运动,而是逼着折绛跟她学藩语,不学别的,就学丝瓜,不学会了不准睡觉,她也不会多的话,就挥着小拳头喊:“阿娘!学!学!不睡!”
这谁受的了啊,刚开始沈明臻还偷笑,后面就睡不了了,“你自己睡去啊。”
他推推平慧:“白天学不行吗?”
平慧端着脸,认真的跟父母讲道理:“阿娘!不准吃!丝瓜!”
哦,这是说折绛不给她吃丝瓜,还在饭桌上呢,那我在你们睡觉的时候教阿娘学藩语怎么了?
弄的折绛气的牙痒痒,痛骂沈明臻:“别教她了!都用在我身上了!”
沈明臻嘿嘿笑:“果然是我闺女,这么聪明!看看平远那个傻小子,嘿!”
他倒是不跟平安比。
不过他觉得平慧比平远好,可是在折母的眼里,平慧再是她的心头肉,折绛至今还未怀孕,还没生出儿子的事情都让她整夜整夜的愁的睡不着觉。
“这是我给你求的佛水,你喝了,便能怀上儿子了。”,折母悄悄的将福包塞给折绛:“这是大明寺里求来的,听说可灵验了,你今晚三更的时候喝了,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再喝一次,第三天晚上再留了姑爷在房里,这次就一定能怀上孩子了。”
折绛拿着福包愣愣的,“不是,这次一定能怀上?那之前你还给我怀孕,想过招?”
折母露出笑容:“那是自然了,你生出平慧之后一直没孕,这是身子虚了,我自然是要帮你补身体的,你平时到我这里来吃的东西,可都是我让人熬的药膳。”
折绛:“........”
折绛:“你没给我吃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折母道:“瞧你这孩子,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都是平常的东西里加了药材,你看,这不知道你忌讳,我这佛水亲自给你了吗?”
她轻轻的道:“但你可不能不喝,这是阿娘亲自给你求来的,是阿娘的心意,你可不能丢了。”
折绛:“.........”
她才不喝呢!
她抱着平慧道:“我这是时间没到,上次生孩子虚了身体,这不还要继续养着吗?我家大嫂嫂二十七岁才生了平远和平安,我还年轻着呢。”
折母就道:“可你家大嫂嫂生的多么凶险啊,听阿娘的,早早的再生个儿子才是正道。”
折绛知道她的脾气,不听是不行的,便拿在手里,直到要走的时候还被嘱咐:“记得一定要喝啊。”
折绛嗯嗯嗯点头,转头便跟沈明臻道:“咱两今年再生一个?”
沈明臻吓的连忙点头:“可不行,可不行,你身子本来就虚,好不容易养好了,再怎么着,等......两年再说。”
折绛掰着指头算了算,那时候才二十二岁,要是在现代,大学才毕业呢,不着急。
于是将福包锁了起来,跟折母如此说:“李夫人说了,还要再等两年,我身子如今不妥当,要是再贸然怀孕,说不得就会大出血。”
折母被她吓的差点没死了过去,哭天抹泪的在那边唉声叹气,折绛刚开始还不明白,后来一琢磨,这应该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差,是因为折母当年那一推?
折绛的心里既酸涩,又有些好笑,只好道:“李夫人说,倒也不是身子不好的缘故——女人家生完孩子,就算是之前身体再好,也是要养的。我和你女婿现在不要孩子,也不是要不上,而是这孩子啊,若是要生,便要调养好了去,你想想,这胎儿在肚子里,定然是一开始就有生命的,我身子好了,他在肚子里就好了,我身子不好,那孩子能好吗?就是将来的聪明智慧,也是不好的。”
这就关系到后代的可持续发展了,折母被哄的一愣一愣,半响才道:“真的?”
折绛便把平慧递过去:“你看看平慧,这就是李夫人亲自帮我调养身体怀上的,是不是比平常孩子聪明?”
这个折母是极其认同的,于是虽然忧心忡忡,但是却不再逼着她吃这个吃那个了。折绛得以逃出生天。
不过过了几天,折母也没时间光管着她了,因为折家大姐姐和大姐夫带着三儿一女到了京都。
这自然是件喜事,当年折绛在江南,大姐姐折卉对她也是极好的,沈明臻在江南的时候,也受过大姐夫的照顾,于是第一天接风宴先在沈家办了,第二天再去折家吃了一顿,两家人认识了个遍,以后遇见了也好认得。
可是沈明臻却暗自生气了。
这叫个什么事情嘛,岳母之前对他家平慧看做是心窝子,结果潘家姐夫和折家大姐一来,得了,平慧就得靠边站了。那三个宝贝外孙子,硬生生让折母即使手臂酸了,也要抱在怀里。
大人们的世界虽然复杂,孩子们看不懂,可是他们的感觉却很准确,平慧就悄悄的道:“阿爹,外祖母,不喜平慧!”
沈明臻那个气啊,连忙将人带出去玩,不仅给平慧再买了一只八哥,还买了一条狗。
折绛:“.......!!!”
“要是被抓着了碰着了怎么办?”
她还是觉得太危险了。
可沈明臻却觉得自家孩子受了委屈,必须要给一份补偿,又鉴于自己小时候想要养狗被沈路拒绝了,一直是人生中的憾事,于是这次打定主意要养狗,还给平慧做了充足的动员。
“平慧啊,好孩子,待会你阿娘要是不给你养富贵,你就哭,知道吗?”
平慧苦着脸:“会被阿娘打!”
沈明臻保证:“这回一定不会打你的!”
你阿娘的阿娘重男轻女,你阿娘要连坐!
一听说不会被打,平慧立马要去抱狗,那哪里成啊,这狗得要训呢,虽然是小奶狗,可刚开始陌生的很,哪里就能给孩子碰了,不过他碰就不要紧了嘛,于是抱着狗撸,一手牵着平慧,一手牵着狗溜,两父女玩的不亦乐乎,等折绛从外头回来的时候,便见着满身大汗的平慧跟满脸泥巴的沈明臻。
“这是怎么了?”她大吃一惊。
平慧瑟缩一下,瞬间出卖队友:“阿爹!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