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嫂点头:“到时候你和离,即使后面说起来,也是情非得已,可只一点,林五这样就是彻底坏了名声,颖儿将来说亲,肯定也是会受影响的。”
平氏的嘴角立刻平了下来,忧愁道:“对啊,哪家结亲的,不查底细?”
折绛就接话道:“所以,要是取后面一种法子,他丧心病狂和外面的寡妇,外室要合起来谋害你的事情,要让有心人知道,却不能宣扬出去。”
平氏听的着急,“好妹妹,你别说话一下一下的,你快跟我说完了啊。”
折绛就看了他一眼,用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到时候发现你被毒害的事情后,先不能和离,而是要想办法,让林五——”
她又拿手在脖子上划拉了一下,眼神森森。
平氏被吓的从凳子上摔了下去,满脸惊恐,大嫂嫂瞪了折绛一眼,埋怨她吓唬人,正要解释,就听平氏在恐慌之后冷静下来,双眼幽幽:“要是没人能发现,也不是不可以的。”
大嫂嫂:“..........”
她捂额,叹息一声道:“你们一个个的,要吓死我啊。”
她将人扶起来,一把按在凳子上,没好气的道:“越说越无边了。”
然后认真道:“我们想过了,为了颖儿的将来,他的父亲名声和家族名声不能有任何的污点,前面做的事情,只是为了铺垫,让你占理,让林家理亏,然后在林五消失之后,宣布他死亡的消息。”
平氏有些没懂:“让他消失?”
大嫂嫂冷静点头:“对,他都可以为了这两个女人灭妻了,被发现之后,为什么不能为了那两个女人,为了爱情,浪迹天涯呢?”
折绛解释:“对,他都为了这两个女人对你这般了,你合情合理也不能让这两个女人进林家的门,这没地方可挑,可是林五却一定要让她们进门,林翰林为了家族,肯定不能答应,那这时候林五带着这两个女人出了城,发誓要跟林家断绝关系——那你们平家,莫家,折家,沈家这些知情人都站在你这边,更重要的是,若是这事,太子殿下也知道了,那只要有人提出让林五名义上死亡,林翰林不会拒绝的。”
折绛点头,“到时候你带着颖儿离开京都,住在郊外的庄子上守孝,等过一两年,再宣布你跟林家再无关系,便能两全其美了。”
大嫂嫂喝了杯茶,“不过后面这种,里面一步也不能踏错,否则前功尽弃,所以要好好筹谋,若你选后者,也着急不来——这事,是愿者上钩。”
平氏喃喃道:“对,不能着急,这事儿的重点是,最后公爹和林家迫于压力放弃林五这个儿子,到时候我是守寡之人,本朝并不阻止寡妇改嫁——再说了,我也不改嫁,也不宣扬,我只拿了公爹写的和离书回娘家住着,就说身子不好,到时候住到郊外去,也没人能说我。”
大嫂嫂和折绛对视一眼,最后道:“但是最后一种法子,太试探人心,没到最后,你依旧有时间选择的。”
“不过最后一种的决定权不在于你,就看你选第一种,还是第二种了。”
平氏低头,再抬头时没有说话,默了好久才道:“容我想想,且走且看吧。”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将这事儿定了下来,又点了一夜的灯,等第二天沈明臻回去的时候,就发现折绛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他叹息一声,将人搂怀里,女儿也不要了,亲了亲她的脸颊,沉思了很久,等人醒来后,一脸担忧的道:“你不要紧吧?”
折绛精神有些不济,打着哈欠道:“还好吧?”
沈明臻从后面将人搂住了,等喂完了饭,才小心翼翼的道:“我说的是,林家的事情。”
折绛好奇看过去:“林家的事情,也还好啊。”
沈明臻就看她一眼,再看她一眼,最后看的折绛要瞪眼骂人了,这才将头靠在她颈项处,“绛绛,你心里,可难过?可害怕?可紧张?”
折绛突然就明白他在担忧什么了。
她神情温和,笑着道:“刚开始,是害怕,害怕自己管不好,又一个女儿家,犹如唐大姐姐般就此逝去,后来是伤心,若是有人当初能帮唐大姐姐一把,她也不至于走了绝路,再后来,便没其他的心绪了。”
要是当时有人能帮唐大姐姐一把,该有多好啊。
她反而问起沈明臻:“哎,那要到时候林五找你帮忙,你帮吗?”
沈明臻笑起来,“我已经提醒过他了,要是不听,我就没法子了。”
折绛就道:“那后面的事情,你可不能插手!”
沈明臻认真道:“后面的每一步,要是他不上勾,你们就做不成这事,可若是真做成了,那就是他心里也是这般想的。”
他突然恍然道:“你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折绛拍拍他的手,“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且走且看吧。”
***
平氏回家了,折母之后倒是来过几次,折绛陪着她四处走,买东西逛街,折母有时候还打听平氏的事情,让折绛少掺和:“都是别人家的事情,你跟着掺和算是怎么回事?我听说那平氏时常来找你?”
又道:“再说了,夫妻都是劝和不劝分,你们要是真的是好,就劝劝她,将妾室接回去,好好的养着,等孩子生出来,要是她之后没有嫡子,不是正好白得了一个孩子吗?”
折绛就瞪她:“知道了知道了,我到时候跟她说。”
她一点儿也不想跟她多讨论,指着一块布料道:“这个喜欢吗?买给你?”
折母便知道她不喜欢了,赶紧闭嘴,这般逛了几天,倒是让沈明臻一个人落了单,他索性也长时间驻扎在藩院里,博得了一个“拼命沈郎”的好名声。
太子殿下来藩院巡视的时候,便也知道了这个名声,笑道:“沈家二郎确实是上进的。”
只是太过于注重儿女情长。
在太子殿下看来,沈明臻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臣子,不太聪明,好忽悠,有一股傻气,更加重要的是,他是个老实忠厚的人,肚子里从来不藏奸。
太子殿下阅人无数,觉得沈明臻真是个做炮灰的好手。
太子殿下这意思都没做任何掩饰,于是沈明臻只好努力避开这只幼年的老虎,免得被咬上之后还不能报仇——除了太子殿下和皇帝,但凡要是有人用这种眼神看他,他都要咬回去的!
他爹也不成。
可是现在咬又不敢咬,只好苟且着,见太子看他,便明面上灿然一笑,暗地里翻之以白眼:他分明不傻好吗!他只是知世故而世故!
不过幸好他跟太子殿下没有什么交集,不然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忍不下去了。
这般想了一会,便觉得好受多了,结果抬眼一看,就见着淮王殿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沈明臻叹息:像他这般天才总是遭人妒忌的。
可是,不知道中午淮王殿下脑壳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在太子殿下面前做出与他相熟的模样,甚至还说出了天色还早,想要跟着沈明臻一起回家吃个饭说点事情的昏话。
又正好,太子殿下一听淮王殿下要去沈家,便笑呵呵的说他下午也没什么事情,不如一起去蹭个饭,老许大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摸摸胡须还批了半天假:“既然如此,那便不要耽搁了。”
于是,当折绛见着久违的两个要熟不熟的熟人之时,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惊讶片刻,还是太子殿下先笑着说道:“算来也有好几年未曾见过了。”
折绛十分讲究本分,躬身行礼之后,便去了厨房忙活,大嫂嫂也不敢忙别的了,跟她一起在厨房准备饭食,好奇道:“怎么突然就来了?”
折绛也抱怨:“突然就来了,也不打招呼。”
太子殿下和淮王殿下胃口大,折绛根据记忆让董妈妈做了好几道菜端上去,没一会便吃完了,淮王殿下还赏了银子给董妈妈,说吃到了最好的云州菜。
董妈妈笑着接下,感恩戴德,让淮王殿下的面子得到了充分的膨胀,大摇大摆的走了,就连看沈明臻的目光都柔和了一些。
淮王殿下真是个好哄的人。
沈明臻领悟了。
可是淮王殿下坚决不承认自己好哄,他只是突然发现沈明臻这人有个优点:直臣!
对,他只是慧眼识珠!
看看,那么多人对太子殿下毕恭毕敬,可沈明臻刚刚在饭桌上,可是暗暗的翻了好几个白眼——他不会认错了,他也经常在太子装逼的时候当着他父皇的面低头翻白眼。
这姿势之熟悉,简直是看见了自己!
淮王殿下对沈明臻便不再那么带有偏见了,且他那聪明的小脑袋想出了一个绝佳的主意:就要在此时此刻,拿下沈明臻!重击太子这个伪君子!
然后灵活的小聪明淮王殿下继而想出了一个接近沈明臻的超级智慧的法子:装作要学藩语。
于是,等沈明臻再到藩院的时候,就发现淮王殿下勤奋起来了。
他翻译什么,淮王殿下就凑过来问东问西,吓得沈明臻心惊肉跳。不过他现在可不敢相信淮王殿下是尊重他的才华了,他才不傻呢,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于是,他战战兢兢的跟淮王殿下相处几日,这才发现,淮王殿下,嗯,也不是很聪明嘛,且也不是很恶毒!且经过沈明臻试探发现,淮王殿下为了“学习”非常能忍辱负重,也不知自己给自己灌输了些什么,淮王殿下能在适当的范围内“帮”他些小忙。
再于是,藩院,甚至礼院的同僚们发下,淮王殿下跟沈明臻形影不离起来,且好似是沈明臻为主。
就比如现在,沈明臻在译先秦古书,淮王殿下就在书架子上找书,他认真的,执着的,一本本将架子上的书拿出来,再放进去,将书架上的灰尘蹭了去,让书架重新焕发出木头原来的亮泽。
而沈明臻在那边翻一下书就带着迷一般的微笑看一眼淮王殿下,欢喜的在那喊:“淮王殿下,您找到没有啊?”
淮王殿下稀有的没有生气,而是认真的道:“没有,再等会儿!”
一屋子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
沈明臻怂怂肩膀,摊手表示:我也不知道啊。
可淮王殿下却头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找到了意义。
淮王殿下在下值之后跟沈明臻一块喝酒,喝一口开心道:“从小我父皇就看重太子,我就是个没人要的!”
他无所事事,想找点事情来做,之前他娘鼓捣着他争世子之位,后来他家爹当了皇帝,他娘又催着他争太子之位,可淮王殿下却知道,他或许是讨厌他爹的偏心眼,讨厌他哥的虚伪,可是他看的比他娘明白多了:在父皇眼里,太子才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他什么都不是。
淮王殿下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是没有意义的。
可是最近跟着沈明臻在书房里找书,他却迷糊的,茫然的发现,好像人生有了丝丝点意义。
至于这意义是什么,淮王殿下不知道,沈明臻也不知道,还是折绛一语中的:“还能是什么,虚了十几年,终于找到事情干,事情过的充足了呗。”
这种状态有一种词可以形容:富贵病!
可是沈明臻却觉得淮王殿下跟他一般,有些可怜兮兮的。
他叹息道:“虽然我是个天才,淮王殿下有些傻,可是没想到,天才和傻子之间,竟然身世如此相似。”
折绛:“.........”
于是沈明臻也十分尽心尽力的教淮王殿下学识,还熬了几个夜写了一份厚厚的知识点屁颠屁颠要送给淮王殿下以此来拉动淮王殿下一起进步,折绛抱着平慧送他出门,笑着道:“你真要送给淮王殿下啊?”
沈明臻点头:“他定然十分高兴!”
折绛笑呵呵的点头,然后一回来就准备食材,告诉董妈妈去暖房摘了丝瓜,做好了丝瓜汤,汤丝瓜,还做了丝瓜丸子,哎哟,凡是能做出来的样式都给他弄了。
不出她所料,淮王殿下愤然拒绝,并表示想要跟沈明臻绝交,沈明臻是怎么的都没想明白啊,“我对他不好,他跟我好,我对他好了,他怎么生气了呢?”
折绛捂着肚子笑的不行,平慧也跟着笑起来,最后沈明臻脸都黑了,折绛才道:“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人家淮王殿下只是太空虚没事找找人生价值,你要他认认真真跟你一般苦读,人家可不愿意搭理你。”
沈明臻:“.........”
他恨恨咬着筷子,将一锅丝瓜汤喝了个精光,然后躺在床上让媳妇给揉肚子,然后眼睛一瞅,就瞅上了自家闺女,瞬间高兴了,抱着平慧就亲一口,“哎哟,平慧,等你大一点,阿爹就教你藩语好不好?你想不想学啊?”
平慧也吧唧他一口,还以为他爹又给她吃的呢,“学,学!”
沈明臻得意洋洋的道:“看,也不算浪费了。”
然后肚子也不让媳妇揉了,欢快的抱着闺女教藩语,在折绛快要睡着的时候猛的摇醒她:“绛绛!绛绛!我闺女也是个天才!像我!”
折绛:“........”
***
不过就算是淮王殿下现在又看要拉着他学藩语的沈明臻不顺眼了,关系比之之前还是拉近了,于是等需要沈明臻带着太子殿下去听晴空巷的八卦时,淮王殿下也去了,沈明臻回去便说:“林五怕是保不住了。”
折绛叹息:“你说,他今晚会给平姐姐下毒吗?”
沈明臻摇头,“不知道。”
钩子是放出去了,但是鱼儿上不上勾,还要看有没有心。
可显然,林五已经魔障了,第二天平氏的丫鬟说让请大夫过去的时候,折绛和大嫂嫂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有些震惊。她们其实都没想到,这事能到最后一步。
俗世间的夫妻要和离,就算要算计,一般以第一种:“宠妾灭妻”来结束,和离的和离,析产分局的析产分局,可是第二种,却很少涉及,折绛和大嫂嫂之所以会提出第二种,怕的便是时不待我,到时候要是和离不了,便置之死地而后生。
但谁也没料到,对方真能狠下这个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