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道知刚喝一口全身就起了红点,紧接着脸上、身上都开始发肿,模样吓人得很。
幸亏那丫鬟也算机灵,赶紧让人去叫了徐大夫,小家伙才没至于丢了性命。
只是自那以后,徐大夫便说什么都不肯再来为她诊治。
今生她只同顾妤说了许多徐先生的喜好忌讳,却偏忘了同顾妤说这个,若他们真把东西送过去让小家伙吃了,只怕徐大夫便再不会管秦王的病了。
她正欲找个借口阻止,却听冬雪道,“可千万别送过去,姑娘叮嘱过了,徐家那小公子碰不得这东西。”
说完,还似不放心一般,匆匆朝着简宁行了一礼,出了门去。
徒留简宁坐在大堂内,看着杯中果茶,心底又震又惊。
徐家那位小公子碰不得百柠果的事,现在便是连徐大夫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顾妤又是如何得知的?
若说方才她还能认为百柠果这个名字只是巧合,现在却无论如何也没法用“巧合”这两个字来说服自己了。
想到这儿,简宁又忽然想起前世她经历过的一桩异事。
那是在徐小公子吃了百柠果的第二晚,她睡到半夜,隐约觉得有人坐在她床边叹息。
迷迷糊糊睁眼,却见顾妤正蹲坐在床边,手撑下巴看着她。
她的身影有些虚幻,却又不难让人看清样貌。
两人四目相对,皆是吓了一跳。
待她反应过来时,顾妤已经飞快飘出了房间。
前世她并不大相信鬼神之事,便一直觉得那道身影许是她眼花。
可如今再想起来,她却觉得那晚未必是她眼花。
顾妤或许同她一样……也是重归之人,所以她才能改了自己的命运活下来。
甚至前世她死后魂魄还跟着他们在梁州待过一段时间,所以才会叫酸酸果为百柠果,才会知道徐小公子碰不得这东西。
思及此,简宁垂下眸子。
若真是这样,她应该也知道自己也重生了罢?
她找自己帮忙,到底是真的因为不知徐家忌讳,还是因为……薛宴?
正想得入神,便听外头传来冬雪诧异的声音——
“世子,您怎么回来了?”
简宁闻言起身,透过大开的窗户往外瞧去,只见正往这边走来的薛宴似乎因为这句话顿了顿脚步。
下一瞬,冬雪便跪在了地上,“奴婢失言,请世子责罚。”
冬雪本是因为太意外薛宴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才脱口问出方才的问题。
然问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僭越了。
这里是薛宴的地方,他想什么时候回便可以什么时候回,而她只是顾家的下人,方才那话她怎么都不该问。
薛世子平日里虽待人和善,却也不是她一个奴才可以冒犯的。
想到这儿,她心下一阵后怕,手都止不住在抖。
薛宴是被徐大夫勒令回来的。
前些日子,秦王的病又发作了一回,薛宴日夜守在秦王身边,几乎不曾休眠。直到昨日,秦王的病情才稳固下来。
徐大夫见薛宴熬得实在太狠,恐他累倒,便勒令了他回来休息一日再去。
薛宴素来温和,瞧冬雪战战兢兢的模样便知她只是一时意外,也没同她计较,只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
走了两步,又想起今日却似乎没见到顾妤的人,遂开口问道,“你们姑娘呢?”
冬雪起身福了一礼,垂首道,“姑娘有些事情出去了,应当待会就会回来。”
她没说顾妤去了哪儿,薛宴也没多问,只点了点头,又径直往大堂走去。
他们之间一向如此,从来不会去过多的干涉对方的行踪。
薛宴浪荡惯了,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并无不可。
刚进大堂,薛宴便瞧见了正要向他行礼简宁,他微微顿了顿,有些意外简宁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还是跟过来的冬雪解释道,“前些日子简姑娘在给徐大夫挑礼物时帮了不少忙,姑娘今日便请了简姑娘过来,想好好谢谢简姑娘。”
简宁恭敬朝着薛宴行了一礼,“见过世子。”
薛宴笑了笑,踏进屋,“倒是许久没见你了,最近可还好?”
简宁瞧他面上虽有些疲惫之色,然心情却很是不错,便知道秦.王的病情应该是有些好转,心里也放松下来,回到,“谢世子关心,民女挺好。”
冬雪本以为世子素来爱招蜂引蝶,又曾亲送过简宁回家,二人多少会有些亲昵熟悉。
如今看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却似乎……并不像她和姑娘所想的那样。
这倒是让她替自家姑娘松了口气。
恰这时,顾妤也回来了。
她显然也没想薛宴今日会突然回来,在屋外听到薛宴的声音,想到简宁也在屋里头,心下猛地一跳,加快脚步便往大堂过去。
这样急急忙忙闯进来的顾妤,让薛宴和简宁二人都愣了愣。
薛宴还是头一次见顾妤如此失态的模样,言语中难免带了几分担忧,“怎么了?”
简宁亦是望着顾妤。
顾妤瞧薛宴和简宁位置隔得甚远,二人脸上皆是坦坦荡荡,并无半点闪躲,这才惊觉自己实在失态了。
“没事。”她冲薛宴柔柔一笑,又一脸歉意对简宁道,“方才有些事情耽误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说完,又对薛宴道,“前几日阿宁陪我去寻礼物可没少费心,今日我把人给请过来了,你可得好好谢谢人阿宁。”
她叫简宁叫得这般亲热,也是想告诉薛宴,她把简宁当成了朋友。
薛宴同顾妤青梅竹马,哪能察觉不出顾妤的意图?思及前些日子顾妤总是会拐弯抹角打听他和简宁的事,瞬间明白过来,大抵是因为他对简宁的照顾,让顾妤想多了。
想到此,他不禁莞尔一笑。
他对简宁虽是有些特别,却也只是因着简三爷那份恩情,并无其他意思。
薛宴有心想同顾妤解释,但现在显然不是时候,便只温和笑道,“简姑娘大恩,自是要谢的。”
简宁前世从平阳侯夫人那儿听过不少顾妤的事,知道这姑娘其实是有些高傲的。即便是知道薛宴年少浪荡,一直流连于秦楼楚馆,即便是薛宴身边有再优秀的姑娘出现,她也从有过任何失态或者紧张,仿佛笃定没谁能威胁到她在薛宴心目中的地位,也不屑把那些人当成对手。
然方才顾妤进来时,简宁却从顾妤眼底看到了紧张和不安,直到看到她和薛宴并无不妥,这才放下心来。
若说之前简宁还有些不能确定自己猜测是否属实,此时便已经能够确定了。
顾妤非但知道她曾经嫁过薛宴,还知道了她也是重归之人,所以才在得知她和薛宴同处一室时,失了原本的冷静。
简宁从来都无意插足他们二人之间,所以才在知道顾妤还活着之后,便一直注意着和薛宴保持距离,也从来没去打扰过他。
如今明白了顾妤可能知道并且介意她曾经同薛宴的关系,她更不愿因为自己的存在给他们造成什么困扰。
她温温笑了笑,朝着薛宴和顾妤行了一礼,道,“二位太客气了,我所做的不过是举手之劳,方才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些事需得处理,便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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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庄昨日接了一桩任务,等完成任务回到家时,已是月上枝头。
他见书房的灯还亮着,里头隐隐传出沈昭和吴维康交谈的声音,便没有进去,只安安静静侯在外头。
直到半个时辰后,沈昭和吴维康才出了书房。
吴维康已经在梁州逗留了两日,今晚便要启辰回京,沈昭亲送了他出门。
待沈昭回来,柳庄才跟上前,“大人。”
沈昭问,“查到了?”
柳庄恭谨道,“徐大人的下落和忌讳,是简姑娘写信告诉薛世子的。”
他想了想,又有些疑惑,“可属下打听过了,徐家根本没有人认识简姑娘。简姑娘这些年也未曾出过京城,她又是如何得知那些消息的?”
说完,看向沈昭,问,“要不要属下再去查查?”
沈昭不由想起前世简宁那张满是疤痕的脸,顿住脚步,看向柳庄,道,“我知道了,这事以后你无需再查,也莫要同人提及。”
柳庄愣了愣,有心想问为何,却见沈昭紧抿着唇,似不想再多说,他便也收了疑惑,没有再问。
第37章 求婚
顾妤这晚有些失眠,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里太过担心,前世薛宴和简宁的种种像是在她脑中扎了根, 怎么都挥不去。
冬雪在外间睡得正香, 偶有细微呼声传来。
眼见窗外月光正浓,顾妤干脆起了身,提了盏小灯想去后园散散心。
还未走近,便瞧见薛宴正坐在后院石凳上, 自斟自饮。
月色下,他的身影竟带了几分寂寥。
似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 薛宴转过头来,见她出来也不意外, 只朝她温温笑了笑。
顾妤抿了抿唇,还是提着小灯走了过去, 收了薛宴手中的杯盏,轻声道, “天冷,莫吃凉酒。”
薛宴也未在意, 只任由她收了杯盏, 才出声问道,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顾妤眼帘微垂, 在薛宴对面坐下,道,“睡不着, 出来走走。”
薛宴看着她低垂的眼,微微叹了口气,“可是因为简姑娘?”
顾妤讶异抬眼,瞬时明白过来,薛宴是看出她白日里的举动到底是为何了,所以才有此一问。
她有些心虚,想了想,却也没辩解,只道,“我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十分喜欢她,为她做了你所有能做的一切。”
薛宴听完后,默了半晌,才道,“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特意去接近她?”
顾妤知道自己瞒不过薛宴,便点了点头,如实道,“最开始是,但后来相处久了,就是真拿她当朋友看了。”
她别有目的接近简宁,原以为薛宴听完多少会有些生气,然而当她小心翼翼抬头看过去时,却只见他眼中隐隐带了几分无奈,丝毫没有生气的迹象。
顾妤一时有些疑惑,“你不生气么?”
薛宴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忽地就想起了幼时的顾妤。
那时母亲还在,他还很跳脱,上树掏鸟,下水捉鱼,捉弄女孩儿,无所不做,活脱脱就是个混小子。
而顾妤总是黏在他身后,便是被他捉弄了,也毫不在意,每每哭过之后,便又总能乐呵呵跟着他到处跑。
他掏鸟捉鱼时,她便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仿佛他做成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一般。
他面上虽依旧喜欢捉弄她,心底却是十分喜欢看她一脸崇拜夸他时的认真,甚至觉得,若这个小姑娘能一辈子这样跟着他似乎也不错。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们都变了。
他开始因为和父亲赌气而流连花丛,逐渐忽略了她,而她也似乎慢慢长大了,不再日日缠着他,只一直安安静静等着他。
薛宴心底忽然有些愧疚,觉得到底是自己这些年做得太过,太少顾及她的感受,才会让她胡思乱想,做出今日这种举动。
他抬手揉了揉顾妤的发心,柔声解释道,“我同简姑娘没有什么,她的父亲多年前于小妹有救命之恩,我便多帮了她一些。”
这还是薛宴头一次同她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顾妤看着薛宴温柔的眉眼,只觉得有些鼻酸,呐呐道,“我知道。”
她知道现在薛宴对简宁并无男女之情,可知道归知道,想起前世他对简宁的好,她到底还是会忍不住去担心。
薛宴看顾妤鼻头红红的模样,知她还是不放心,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我同父亲商量过了,等他病好了,我便去平阳侯府下聘,你看如何?”
顾妤猛然看向薛宴,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薛宴眼角弯了弯,温声问道,“怎么?不想嫁给我?”
顾妤愣愣看着薛宴的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薛宴是真打算娶她,不是做梦,也不是哄她的。
她忽然红了眼眶,猛地摇头,“自然是想的,从五岁那年就想了。”
想了整整两辈子。
没人知道前世她看到简宁能嫁给他时有多羡慕。
如今,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可她想不明白,这明明是该高兴的事,为什么眼泪却止不住的掉?
薛宴见她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心底越发内疚,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道,“先前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今后我会多想着你些。”
顿了顿,又道,“只是简姑娘素来心思细腻,你接近她到底是为何,她未必察觉不出来。你若真想同她交好,日后只管以诚相待便是,今日之事切不可再做。”
顾妤知道薛宴这次并非偏帮简宁,而是知她是把简宁当了朋友才提醒她。
她想起今日简宁离开时的模样,也知自己做得有些过了,想了想决定明日去找简宁,将一切都说明白,到时若简宁还愿意同自己做朋友,她定会真心待她。
只是顾妤终究还是没能去找简宁。
翌日,薛宴一大早便又去了别庄,顾妤依依不舍送了他出门,刚准备去找简宁,家中便迎来了一客人。
来人年约三十左右,肤色偏白,穿着一身鸦青色长袍,看起来文质彬彬。
顾妤显是认识他的,忙让人将他请进了屋子。
梁州多河,秋山镇更是街道河流并排的格局,冬日里总是有些湿冷的感觉。
然这屋里点了银丝碳,倒是暖和得很。
顾妤让冬雪给客人上了壶好茶,才出声问,“李掌柜可是有了空蝉草的下落?”
李掌柜是梁州药铺云山堂的掌柜。
两个月前,顾妤突然去了他的铺子,问有没有空蝉草卖。
空蝉草这东西,向来只有在瘴气深处才能长成,数量稀少不说还极难采摘,便是摘下来后,若七日内不入药,也会失去药性。
这世间需要用到空蝉草的病其实极少,十年都不一定能卖出一株,故而一般药铺里头都不会有卖的,多半是病人真正需要用的时候,药铺才会花高价请人去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