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他不由得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除了那次醉酒之后,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抚过了他的心头。
让他宛如身处云端。
殷夏面上泛起不易察觉的薄红,然而她不动声色的掩饰了自己脸上的热意。
其实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生气,这次整这么一出,只不过是借题发挥罢了。
她得下狠药好好地治一治他的毛病。
不然这个问题一定会成为他们之间的隐患。
希望这次,能一劳永逸吧。
当然,为此,殷夏也必须付出足够的坦诚。
她道出自己原本的来意:
“我想去一趟广陵郡,你要不要陪我一起?”
姬和面上不显,心中却已经轻飘飘的不知今夕何夕,见她这样说,毫不犹豫的就应下:
“要。”
当晚,姬和在宫中处理了一堆公文。
可怜的七皇子段承瑞坐在旁边困得直点头,在姬和啪的一下将折子放在他面前的时候,又一个激灵坐直了。
姬和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学会了吗?”
段承瑞连忙点点头,看了看折子,小心翼翼的说上了几句自己的观点。
他悄悄觑着姬和的面色,见他神色如常,目露欣慰,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过关了。
如今老皇帝不理朝政,段承瑾又造反了,朝中的大小事务就全压在了姬和身上。好在他从最初就有意将段承瑞带在身边教养,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如今也算有了小成。
姬和目光灼灼的看着段承瑞,将他看的心底发毛。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语重心长,温柔无比:
“瑞儿今年多大了?”
段承瑞坐立难安:
“十……六岁了。”
姬和点点头:“差不多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如今你是一国储君,理应肩负起家国重任,我要离京一段时间,从明日起,你来处理这些大小事务。”
段承瑞头皮发麻:“舅……”
见姬和眼眸一动,他连忙敛容改口,严肃道:“姬少傅,孤觉得自己还小。”
姬和置若罔闻:“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阮淳和邢坚,若是他们解决不了,去栖梧宫中找你父皇,就说你娘亲托梦让你去问他。”
“如果连陛下也解决不了,可以修书给我。”
段承瑞欲哭无泪:“姬少傅要去哪里?”
姬和只说:“有要紧的事。”
……
姬和觉得自己没有骗他。
第二日与殷夏共乘一车惬意的补眠的时候,他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骗他。
殷夏这个时候说要去广陵郡,显然不是去玩的,而是想动她藏在幽云境的那几万野路军了。
姬和自然不可能放任她带着不知道靠谱不靠谱的军队去战场上打滚。
而且,在如今的局势下,他本就想和章易见上一面,来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可以说,比起那些繁琐而平常的公文,他要做的确实是将关系到大齐存亡的要紧事。
……
在刚到广陵郡的时候,姬和收到了魏子瑜那边的消息。
信中说,他们已经剿灭了试图奇袭京城的那两万军队,除此之外,他们还发现了一条隐蔽的山中通道,自那处深峡水下的洞中始,连至京城旁的西山脚下。
姬和的面色凝重起来。
如今段承瑾藏着掖着的最后一张暗牌也被毁了,若是他真的不顾家国,很有可能发疯去动范卢的军队,让整个大齐给他陪葬。
而这条隐蔽的通路将从范卢到京城的行军时间足足缩短了两日,若是他们没有事先发现,很可能在措手不及之下城门失守。
京城一旦失守,段承瑞必然危险。若真是那样,一切就无法挽回了。
不过如今,姬和握着那张信纸却是舒了一口气。
还好,他们及时发现了。
还好,他有魏子瑜。
他眸光一转,目不转睛的盯住了殷夏。
在被她发现后眼眸弯弯的笑了一下。
殷夏掀起眼皮瞅他:“怎么了?笑的这么甜。”
姬和对她的调笑毫不在意,将头枕在她的膝上,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笑意道:
“夫人是来救我的女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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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殷夏拨弄着姬和的头发, 状似无意的开口:“你打算怎么办?”
他揉了揉眉心:“而今之计,只有让子瑜先保京城了。”
殷夏轻蹙眉头:
“漠北不要了?”
“郑冶还在那里呢。”
姬和叹了一口气:“我只能先保京城。”
“至于郑冶,你劝他及早逃命吧。事已至此, 段承瑾不会善罢甘休的。他没有退路, 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
“到时候范卢大军一撤, 漠北就彻底暴露在了契丹的铁蹄之下。”
“若是京城这边顺利,事了之后子瑜还有余力, 或许还能去收复失地。”
“如若不成的话, 那就只有以后再徐徐图之了。”
殷夏瞟了他一眼, 故意道:
“可是以郑冶性子, 定做不出临阵脱逃的事情。”
姬和沉默了一会儿, 而后说:
“那样的话,死在沙场上, 就是他的选择。”
殷夏循循善诱:“为什么不让子瑜哥哥去支援漠北呢?”
“你看,我们不是还有丘南的军队吗?到时候我们在周冲军队的必经之城内,拦住他们,将他们拖上几日, 等到子瑜哥哥将契丹杀退之后,再从后面包抄周冲,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姬和听了她这番天真的言论禁不住笑起来:
“丘南的这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将范卢的十万大军拖上几日呢?”
殷夏扬了扬眉, 瞥了他一眼,不再和他婉转的绕圈子,直截了当的轻哼道:
“你的人是乌合之众, 我的可不是。”
姬和心中不以为然,安然的闭着眼睛弯了弯嘴角:
“夫人不必替我操心这些事,虽然麻烦了些,但我能解决。”
殷夏瞟了他一眼,开口道:
“那怎么能行,你是正儿八经的属于我的人,卖身契我还好好地收着呢。”
殷夏抿嘴笑道:“如今你有了麻烦,我这个做主人的,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姬和似是无奈,又似是好笑,含糊不清的“嗯”了一声,不再与她理论,而是闭着眼睛继续补眠了。
殷夏看着他小瞧自己的样子,心想,就算看不上那些山匪,好歹也尊重一下我实打实花出去的真金白银吧。
那么多钱,砸都能砸死不少人,更何况幽云境已经拿着自己的图纸和她给的材料做出了一大批重弩和投石机火磷箭等等,无一不是杀敌的利器。
殷夏睨了姬和一眼,见他睡得安稳,没再打扰他,只心想,走着瞧吧,到时候你得给我哭着道歉。
她想着想着,不禁乐了起来,托腮看着他,无声的笑了笑。
……
那之后又过了几日,乱象之中局势瞬息万变,丘南的一大批军队带着一车一车的辎重源源不断的涌向京城附近的清河郡,而原本驻扎在京城附近的魏子瑜却不知所踪。
中原万里无云,而漠北扬起风沙。
如今的范卢显得空寂又荒凉,黄沙漫天,人人面色惊惶。
郑冶登上城墙的时候,看到浩浩荡荡的骑兵像滚滚洪水一样向他们涌过来。
他十四岁随着魏子瑜来漠北,当时虽然年纪小,但是他凭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悍勇,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鼓动一一小队人,潜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敌首的营地中,冒着很大的风险取了对方的首级。
那时候他可谓一战成名,风光无限,所以在魏子瑜班师回朝的时候,他选择留在了这里。
之后一晃四五年,他一直纵马驰骋在这片土地上,不知斩过多少敌人的头。
他以捍卫祖国的疆土为傲。
然而如今……
他回头看了眼城垛下倒伏一片的士兵,和身后的一片空城。
原本应该捍卫边疆的那些士兵,如今将矛头对准了京城。他们被一家之言蒙蔽,为朝廷感到愤怒,在段承瑾刻意的鼓动下变得义愤填膺,势要推翻头顶黑暗的政权,与备受迫害的皇子共同开创一个清明盛世。
范阳节度使周冲带走了九万余人,而仍旧留在这里的,不足一万。
郑冶从未与京城断绝书信,而淑妃宅居在冷宫中,闲来无事,全凭听听八卦吃吃瓜取乐,所以与她交好的殷夏总能获得宫中的一手消息。
同时,郑冶也能从京城寄来的书信中了解到不少东西。
他知道段承瑾是在造反,知道自己自己捍卫的这片土地现在如同剥了壳的鸡蛋,也知道,他们根本撑不了多久了。
九万余人出城不是小动静,对大齐的沃土虎视眈眈的契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虚虚实实的试探了两日,而后确定如今他们的防守像纸片一样薄,在第三日的时候,就开始源源不断的攻城。
他们死守城门,然而一日不到,就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了。
契丹看准这次的时机,下了血本,派出了全部的兵力与范卢不足一万的军队进行车轮战。
草原人生猛善挽弓,再加上人数优势,他们在城垛上一露头,就有一片箭雨袭来。
而且,心底的无望更让这群士兵士气低迷。
他们心底清楚,就算死守下去,也不会等到援军了。
如今大齐内乱,朝廷尚且自顾不暇,而周冲也不可能再回来救这片被他抛弃的土地,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在坚持。
然而就在城门将破之时,这些绝望的士兵却仿佛产生幻觉一般,听到了一声高亢激动,声嘶力竭的“援军来了”!
郑冶猛地回过头,看到了万人簇拥着的天神一样的魏子瑜。
他看着他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心想,怎么会……
魏子瑜来了这里,那,京城怎么办?
……
清河郡是京城与范卢之间的一个大郡,也是周冲想要进犯京城绕不开的一个地方。
如今,周冲带着军队刚好到了城门下。
原本他们能更快的踏破京城,然而在沙儒和他的两万士兵无声无息的全部折损之后,段承瑾就知道,他们原本想要制胜的这步棋被截了个彻底,而原本想要走的那条险路也彻底失去了价值。
若是那几重山之间的路没有被朝廷发现,他们可以打一个出其不意,但是如今既然彻底暴露,他们还走那里便是自寻死路。
入口和出口一旦被堵上,那他们就只能困死在深山中的险道里。
所以他们选择的仍是常规的路线。
不过这没什么大碍,他们心想。
只要过了此处,那他们距京城就只剩临门一脚了。
他们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一路行军,过往的郡县无不大开城门,大行方便之路。
恍惚间,他们觉得自己赢得了民心。
然而他们却在清河郡踢到了一块铁板。
郡守拒不开门,而且,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城墙上就架起了一排排的重弩。
紧接着,漫天的箭雨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城门下的士兵顿时像被割倒的韭菜一样倒了一片。
周冲震惊之后被激怒了,他高举起剑,命人冲锋,拿下这座不知好歹的破城。
士兵们齐声呐喊,气势冲天,一往无前的向前冲去。
而此刻在城墙之上,城垛上的重弩之后,是一排整整齐齐蓄势待发的投石车。
这自然是殷夏的手笔。
前几日他们到了丘南之后,殷夏想办法拖着姬和去了一趟幽云境,让他亲眼过目了自己给他准备的大礼。
她抛出的条件动摇了姬和,在看到那些军队的装备和阵法之后,姬和觉得,或许殷夏原本的提议真的可行。
不但可行,而且可能是在目前这个局面之下最好的选择。
于是,他在深思熟虑之后,让魏子瑜去了范卢,而他们,则马不停蹄的赶往了清河郡。
修整了一日之后,他们等到了周冲。
姬和抿着薄唇望着城下黑压压的军队,目光有些凝重。
虽然仔细权衡过利弊,但是于他而言,却是下了更大的注,同时,也要承担更大的风险。
万一这里出了什么问题,周冲踏破清河郡之后,基本就将无兵无将的京城收入了囊中。
也就是说,如果他们守不住这里,便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正想着,他的手突然被身边的人握住了,又有力又温暖,热意直蔓延到心尖。
姬和转头看殷夏,见她正目光灼灼的眺望着城下杀生滔天,冲杀而来的大军,眸中毫无惧色。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而后慢慢勾起嘴角,落在姬和眸中,明亮的有些灼眼。
她说:“投石车,准备!”
“放!”
姬和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城下。
此时漫天的箭雨刚刚落下,敌军趁着箭势已缓,冲的凶猛,而后,他们迎来了一大片能将他们砸扁的大石头。
底下顿时响起一片哀嚎。
在他们因这波攻击放慢速度的时候,补充完箭矢的重弩又架上了城墙,而这一次的箭头与先前的有几分不同,黑黢黢的似乎能吞噬一切光亮,然而似乎并没有能撕破敌人血肉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