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办……”
姬和有些手足无措,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心仿佛变成了融化的糖浆,他拢住她的肩头:
“我没事的,我没事。”
听了这话,殷夏一把推开他。
“你有事!”她语含凶狠,抬眼瞪这个对未来无所谓的男人,“你会死!我知道!”
姬和温柔的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那丘南的事,你当初知道了什么?”
殷夏眨了几下眼,闭嘴不说话了。
姬和俯身凑近她的耳畔,灼热的呼吸落在她敏感的肌肤上,粉雕玉琢的耳垂和白皙的脸颊烧红了一片。
他的声音要命的温柔:
“小姐,告诉我。”
“……”
“不肯说?”
殷夏依然沉默相对。
姬和捻着她的发丝,眸中闪过恶劣的光。
他温热柔软的薄唇暧昧的蹭了蹭她绯红的耳垂,而后启唇用牙齿轻轻磨蹭了一下。
殷夏一个激灵想要躲开,却被他按住了后脑。
他终于放过她鲜红欲滴的耳垂,一路寻到她的唇角,挨挨蹭蹭轻吻了几下,而后鼻尖抵着她的鼻尖。
温柔缱绻的低声询问:“嗯?”
殷夏睫羽颤动,两颊绯红,刻意别过眼也掩不住一汪羞意,她嗫嚅道:“……我知道你要杀太子。”
姬和不满意:“还有呢?”
“……”殷夏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被他发现后又飞快地躲开,轻轻眨了几下,“你没有成功。”
姬和眸中划过了然,却仍故意问:“为什么?”
“丘南是章易的地盘,章易又站在我这一边。”他仿佛真心发问似的,“那里匪患那么严重,我神不知鬼不觉的做掉太子,再将此事推给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岂不是小事一桩?”
殷夏叹了一口气:“因为魏子瑜来了。”
姬和目光闪动:“他……从我手中救下了太子?”
“……嗯。”殷夏抬眼看他,眸中闪着水光,“他将箭头对准了你。”
姬和轻叹:
“小姐,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以为你恨我,伤心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
“怎么又不说话了?嗯?”
殷夏苦恼的皱了皱眉。
……这怎么说呢。
姬和见状,别有深意的捏了捏她的后颈,低声道:
“没关系,我想知道的还有很多。”他笑的像个狐狸,“等到晚上……我一点一点的问你。”
第72章
殷夏抬眸蹬了他一眼。
可是没一会儿, 她眸中的气恼便被某种深重黯然的情绪取代了。
只要皇帝执意要把皇位交给段承瑾,那姬和势必要出面做这个恶人,很难躲过第一世的命运。
如今姬月不知所踪, 那……还有办法让皇帝改变主意吗?
她兀自想着, 竟不小心把这句话念出了声。
“有办法。”姬和答道。
“什么?”
姬和从袖中掏出一块折的方方正正的纸, 夹在指间晃了晃。
“这是阿姐昨日写给瑞儿的信。”
秋茗看到,忍不住说:“这三年夫人写过不少的信, 却从来没有寄出去过, 总是随意的扔在石桌上。”
“我都收在了一起, 如果对公子有用的话, 您就拿去吧。”
“想必夫人是不会介意的。”
殷夏轻轻蹙了蹙眉头:“会有用吗?”
“陛下一定认得阿姐的字迹。”姬和道, “我拿这个,只是要证明她还活着而已。”
姬和狭长的眼眸不怀好意的眯了眯:“之后, 我会编出一个,让皇帝就此厌弃太子殿下的故事。”
“可是姐姐她……”如今还生死未卜,他竟丝毫不担心,还这么坦然的利用她么?
姬和察觉到她的情绪, 垂眸捉住她的手。
“姐姐她会理解我的。”
“小姐,你也一定要理解我。”
殷夏对上他的眼睛,怔了一下。
片刻后她心道,我这是在想什么, 本来我带着他来见姬月,存的不正是这种心思么。
怎么如今却想把自己摘出来做个善人了?
她莞尔一笑,回握住他的手, 坚定的点了点头。
……
那之后姬和一直试图寻找姬月的下落,可是一波一波的人派出去了,却从来没有任何线索。
有时候殷夏能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他的情绪总是掩饰的太好,叫人难以察觉。所以在偶尔流露出脆弱的时候,越发让人动容。
殷夏默默的陪在他身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但是她心里总有一个念头,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姬月会回来的。
而自从拿到姬月的那些信件之后,姬和开始频繁地出入宫中。
老皇帝每多看一封信,心中的动摇便多一分。
最后在看到一张写满对瑞儿的担忧的信纸上,他颤抖着发现了几滴干涸的泪渍。
在那时,姬和三言两语,空口白牙的将太子拖下了水。
关于贵妃的事,二人交流的隐秘至极,皇帝十分迷信,认为贵妃死而复生,一定要瞒过阴差的耳目,所以除了姬和,凡事有可能听到这件事的宫女宦官,他都无声无息的全杀了。
故而在朝堂之上,当众臣听到皇帝要废除太子改立七皇子为储君的时候,都十分骇然。
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到底是什么让皇帝改变了主意。
姬和两袖清风的站在众臣列中,眉目淡然,一副清风霁月的高洁样子,让暗中窥探他的朝臣无不心生敬仰,暗叹自己心思龌龊。
对于这样重大的朝堂之变,有一些朝臣誓死反对,然而皇帝心意已决,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在看到廊柱上老臣的血也没有撼动皇帝半分之后,众臣知道此事已经无力回天了。
树倒猢狲散,段承瑾在距离皇位一步之遥的时候,落入了尘埃。
那些素来和他有嫌隙的朝臣揣着手等着落井下石,然而谁也没想到,在废黜的诏书传到东宫的时候,段承瑾……杀了传诏的宦官。
这件事传入宫中,引起一片哗然。
他这是不想活了吗?
紧接着传来的另一个消息,告诉了他们答案,却也给了他们更大的冲击。
废太子竟然在河中郡屯了数万私兵!
因为姬和的存在,段承瑾这几年的太子当的并不安稳,他日日都在恐惧着这一天,都在提防着这一天。
而在这一天真的到来之后,他却什么都不怕了。
段承瑾跨坐在战马之上,身穿银色的甲胄,望着夜色下的京城。
而他身后,是两万兵士。
用这些人,拿下毫无防范的京城,足够了。
段承瑾残忍的勾起嘴角,心想,父皇,既然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
震动天地的喊杀声起,他一马当先,冲向城门,要惊醒夜中沉睡的京城。
谁知,他却在城门上看见了一个人。
姬和裹着殷夏为他披上的大氅,施施然的站在那里,仿佛恭候已久了似的。
段承瑾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空中炸开璀璨的烟花,更大的喊杀声将他们淹没了。
段承瑾绝望的看到了魏子瑜。
他暗自咬牙,眼中沁着血瞪了一眼姬和,心想,原来我在京城之外暗中屯兵的事情早就暴露了。
他为了一击致命,竟然一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真是好深的城府。
然而……
姬和却没能这么简单的将身为男主的段承瑾杀死。
天道赋予他的气运总是让他能够在危急关头死里逃生。
他在一群亲兵拼死的护卫下艰难的杀出了重围,借着夜色的隐匿就此消失了。
殷夏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问姬和:“你觉得他会逃去哪里?”
原书中姬和远没有对太子构成那么大的威胁,所以他没有冒险屯兵。
今夜的事情,殷夏之前完全没有料到,还是从姬和口中得知了全貌。
姬和的面色不太好,沉声道:“范卢。”
他原本就是怕段承瑾去范卢,这才想趁早将他绞杀。
没想到最终却还是功亏一篑。
范卢节度使周冲是段承瑾的亲舅舅。
他坐拥十万大军,驻守江山之北,主防北部的契丹。
在所有的节度使中,范卢节度使地位最高,实力最强,驻扎的位置也最为重要。
若是范卢动了,整个大齐的江山都要动上三分,不仅京城备受威胁,北边的防线也会彻底崩塌,外族的铁骑可能会踏破大齐的江山。
在原书中姬和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先下手为强,在中原的内乱尚未暴露于契丹眼中之前,向他们释放出了愿意合作的信号。
于是范卢异动的消息刚刚传入京城的时候,契丹的铁骑已经踏入了漠北的土地。
那里的十万大军被契丹拖住,一动也不能动。
姬和本以为自己成功了。
然而最终他却失败了。
原书中谢轻菲料尽前事,范卢不过是她给姬和的一个钩子。
而他们真正的杀招,在河右,是魏子瑜。
那时候魏子瑜已经与姬和彻底决裂,他认为姬和已经执迷不悟,无可救药,所以要亲自清理门户。
在姬和忙着与契丹通信的时候,河右节度使魏子瑜暗中集结了一批大军,暗度陈仓,蛰伏在临近京城的河中郡。
而在漠北的大战爆发之时,魏子瑜异军突起,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带着人杀入了京城。
皇宫失守,姬和就此失势。
而漠北陷入苦战的契丹一族,听闻这件事,果断的撤了军。
为避免范卢节度使赶尽杀绝,契丹一族出卖了姬和,以示自己求和的诚意。
至此,姬和身败名裂,一败涂地。
……
而如今,形势虽有不同,却又出奇的相似。
在段承瑾造反失败出逃十余日之后,京中传来了范卢异动的消息。
殷夏问姬和打算怎么办。
他沉吟片刻:“范卢不能动。”
“若是范卢节度使周冲拥兵进犯京城,子瑜的八万骑兵未必不能挡住他们。”
“可是这样一来,漠北广袤的平原就失去了屏障。”
“若是周冲与子瑜两败俱伤,到时岂不是让契丹渔翁得利?”
殷夏怔了怔,眸光颤动了一下,喃喃道:“所以,你才……”勾结外族的吗?
那时候,你仍以为魏子瑜是站在你这边的吗?
所以,才毫不设防,败的那么凄惨。
姬和说:“所以,我希望契丹能够拖住周冲。”
“就算到时候周冲不敌契丹,我们也还有子瑜可用。”
“更何况,契丹一族本就打不过驻守那里多年的周冲,他们拼尽全力,也最多折去周冲的半数兵力。”
殷夏抬眸督了他一眼:“可他们明知打不过,为什么还要打呢?”
“如果他们以为中原之内,有想和他们共享这块沃土的朋友呢?”
殷夏面色苍白的一笑,嘴唇翕动了一下:“这样啊。”
原来那个通敌叛国之后,被凌迟的失败者,曾是这么想的啊……
殷夏走上前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他的腰,像粘人的小猫一样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姬和有些受宠若惊,然而看到她这样依恋缠人的样子,内心深处不可说的地方却生出异样的满足。
殷夏就是想抱抱他。
在想到原书中他的遭遇之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这个人还好端端的站在她面前,将耳朵附在他的胸膛上,能听到对方为她变快的声声心跳。
扑通——扑通——
殷夏享受的闭上眼,就着这个姿势开口道:“可是段承瑾不是也知道这些吗?”
“若是他为了夺位动了范卢的大军,导致漠北失守,那即便他最后成功了,岂不是也会饱受诟病?”
“最后落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下场,皇位每一天都坐的不安稳,那样,他也不舒坦吧。”
姬和沉吟片刻之后开口道:“但是若他不动范卢的军队,又拿什么和我们抗衡呢?”
“如今他是叛臣贼子,在性命难保的时候,还会计较那么点得失吗?”
殷夏道:“若是他有别的手段呢?”
“如果他故意让你以为他只有范卢可用,引你将契丹勾入国境,最后却把杀招放在别处呢?”
姬和顺着她的话仔细想了想,竟忍不住后背发凉。
他仿佛顺着她的话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似的。
但是理智又告诉他,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
“大齐只有范卢,丘南,河右和朔庭四处有驻军。”
“范卢被段承瑾的舅舅周冲握在手中,丘南的章易站在我这边,而河右有子瑜。”
“这三处的归属已经明朗,而唯一置身事外的只有驻守在通商要路的朔庭节度使沙儒。”
“朔庭地处西州,离京甚远,并且必经之路距河右不足十里。”
“若是那边有异动,子瑜轻易就能将他们在半道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