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聪明的女人,绝不会自己主动去告状。
只有“不小心”让男人发现,才能最大程度的激起男人的同情心和保护欲。
只是周姨娘怎么也没想到,叶尚书这几个月在江南,虽谈不上遭罪,但日子过得绝对也不舒适。
别说陈茶,白开水他都快喝了一个月,因此喝到陈茶,他一时间也没觉得有哪里奇怪,甚至还觉得味道挺不错。
周姨娘等了半天没见叶尚书问茶叶的事,她心中一个咯噔,只觉得叶尚书这是铁了心不管叶建松了?
周姨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见下人已经摆好了桌子,勉强稳定心神,邀叶尚书过去用饭。
周姨娘这边平日里都是摆燕窝鱼翅的,今日只摆了几个小菜,唯一的荤腥还是那道猪蹄汤。
猪蹄油荤大,周姨娘跟叶瑶平素来都是不沾筷子的,她们母女只朝那几碟素菜下筷。
周姨娘偷偷觑了叶尚书好几眼,发现他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把汤罐子里的猪蹄直接夹到自己碗里啃起来。
周姨娘跟叶瑶皆是一脸惊骇,叶尚书从前吃饭可斯文了,哪有这般失态过。
她们不知,叶尚书被萧珏禁足的那段时日,因为发脾气闹过一次,说送去的饭菜喂狗都不如。
这话传到萧珏耳中,从此就命从此叶尚书跟军营里的士兵吃同一锅饭菜。
大锅饭煮的粗糙,叶尚书硬气了几顿,还是挨不住饿,就跟军营里的将士们一样,早晚啃馒头或荞面馍馍。中午才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叶府的厨子做菜,可比军营里的大锅饭精细多了,这些菜在吃了快两个月大锅饭的叶尚书看来,都是美味。
周姨娘想让叶尚书在吃食上发现她被苛待的计划也落空。
她心肝拔凉拔凉的,觉得叶尚书一定是故意无视这些的。
思量再三,她终于还是决定豁出脸面直说这事。
叶尚书才啃完一个猪蹄,就见周姨娘握着筷子,泪流满面。
他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怎么又哭上了?”
他觑了一眼自己啃得干干净净的猪蹄,他的爱妾肯定是不会因为他吃光了猪蹄没给她留一口才哭的,那么只有可能是他的爱妾心疼他,觉得他在外边受了苦。
叶尚书一番脑补,又把自己给感动了。
“老爷,妾身……”
“老爷!宫里来人了——”
周姨娘的话还没说完,外边传话的小厮就拉长了声音吼了一嗓子。
这宫里来人可不是小事,叶尚书顿时朝着大门走去,周姨娘酝酿了半天的话只得就这么憋了回去。
叶瑶一脸着急道:“娘,宫里这时候召父亲前去,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周姨娘一时间也是六神无主:“这……这我怎知晓?”
她招来一个小丫鬟:“你,上大门那边听听去,看宫里来人是为了何事。”
小丫鬟小跑着出了院子。
约莫过了一刻钟,小丫鬟跑着回来,气喘吁吁道:“姨娘,听说是太后娘娘召老爷进宫的,老爷衣服都没换一身,命人套了马车就进宫去了。”
周姨娘急得直跺脚:“太后那刻薄性子,巴不得府上的庶出都死了才好!我怎就没抢着跟老爷先说一声,让他无论如何也得保下松哥儿!”
与此同时,叶夫人也得了叶尚书进宫的消息。
比起周姨娘那素净的一身,叶夫人可以说是盛装打扮了,她穿着一身织金锦裁成的衣衫,通身贵气。
单论容貌,周姨娘跟叶夫人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
但这二十多年的内宅生活,叶夫人不是个通透人,生生把自己熬得衰老了许多。
她有些坐立难安,同叶建南道:“儿啊,你父亲这进宫去,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叶建南抱着手臂倚在窗前,他身后大开的槛窗外边,一簇簇细小的竹子长势正好,洒下的浓荫刚好挡住了日头。
他懒散靠着墙壁,捏着眉心道:“母亲,你若是方才把这份关心用上,老头子也不至于转身就走。”
叶夫人不乐意了,梗着脖子道:“我这好不容易逮着那姓周的小贱人的错处,我还不能告她状了?”
一提到这个,叶夫人就是喜上眉梢:“儿啊,小贱人的儿子犯了谋逆大罪,这辈子可算是完了,今后你爹能指望的,也只有你一个了。”
叶建南只觉得隐隐作痛的眉心更痛了,他道:“这些话,你在儿子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在老头子和祖母跟前切莫口无遮拦。谋逆大罪,毕竟是关乎整个叶家的事,无论最后叶家会不会被牵连,但名声都会受损。您也知道,老头子前脚才到家,后脚就被太后叫去宫里了,想来就是处理这件棘手事。”
叶夫人不乐意道:“这我当然知晓,你真当你母亲是个傻的?”
叶建南不说话。
叶夫人又问道:“听说卿姐儿此番也去了江南,你可见着她了?”
叶建南点了一下头。
叶夫人无措绞着手指:“上回为了你的婚事,我进宫去求她,被她斥了几句,便负气走了,母女两也没能好好说上几句话……听说她被困在江南了,我这心底也不好受。”
她看向叶建南:“卿姐儿可还好?听说陛下一直宠幸那姓苏的贱人,卿姐儿没受气吧?”
叶建南叹了口气:“母亲,皇家的事不要妄加议论,阿卿很好。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后,陛下不可能薄待她的。”
叶夫人便笑道:“那倒是,不管受不受宠,起码占着个正室的名头,该有的体面,是那些给人做小的争破了头也得不来的。”
叶建南无奈开口:“母亲……”
叶夫人道:“我这就一时嘴快,想着毕竟是自己女儿……哎,这入了皇家的门,就是皇家的人了。皇家的事,咱不说了不说了。”
说到后面,也有几分惆怅在里面。
若是嫁了寻常人家,受了什么委屈,还能冲上门去找对方要个说法。可进了皇家的门,再委屈,娘家人又能如何?
一个皇字,便大过了天。
*
昭德殿。
叶家的马车一进宫门,便有人把消息传到了萧珏的耳朵里。
他用朱笔在奏折上做着批注,闻言只是哂笑一声:“原以为他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只是原先没尝过权利的滋味,才畏畏缩缩明哲保身。”
说这番话他并没有避开王荆,王荆琢磨着,帝王这是让自己也表态的意思了,他拱手道:“叶尚书……位列三公的确是差了些火候,但您若要罚他,太后那边必然就不会应允。再者……在外人眼中,您此举,有打压外戚的嫌疑……”
余下的话王荆没说,但萧珏又岂不明白。
江南之行所有人都认为皇后得宠,他若转头就发落叶尚书,必然又会传出叶卿失宠的流言。若是再被有心人一引导,极有还能还会演变成他借叶家的势力,扳倒杨相,缓解了江南水患的燃眉之急。
如今事情都解决了,他便翻脸不认人。
萧珏没再说话,王荆也不敢多言。
他批完最后一封奏折,瞧了瞧天色。
安福从外边进来,恭敬问道:“陛下,传膳吗?”
萧珏将朱笔搁下,道:“去昭阳宫。”
快出门时,昭德殿的总管太监来顺拎着一个猫笼子出现在萧珏跟前,一脸谄媚道:“陛下,您出宫前命奴才将这猫好生养着,说好给皇后娘娘那只猫当个伴儿,要不小的把这只猫也一并送过去?”
萧珏瞧了一眼,笼子里的黑猫懒洋洋趴着,一双金灿灿的猫瞳虽然半眯着,可那目光瞧着依然凶悍得紧。
萧珏嫌弃道:“怎么跟块黑炭似的?”
来顺点头哈腰道:“陛下,您之前说,娘娘养的是只白猫,您就养只黑猫,这样看起来才配。”
萧珏眼风一扫:“朕何时说过?”
来顺一时语塞,不知帝王是不是前往江南一趟回来,忘了自己曾经对着几十只名种猫左挑右选,最后选中这只黑猫时说的话。
黑猫的寓意不怎么好,萧珏说养这只的时候,他当时还劝过来着,但是这年轻的帝王离经叛道惯了,可不管什么迷信传言。
安福当然知晓帝王这是好面子,于是踹了来顺一脚:“蠢奴才,在陛下跟前讨什么巧呢?还不快滚下去!”
来顺当然知道安福这是在给自己解围,帮退下了。
安福这才对萧珏道:“陛下,步辇已经备好了。”
萧珏矜贵点了一下头,亲自提着装黑猫的笼子上了步辇。
上了步辇,他伸手戳了一下拽得跟大爷似的黑猫,黑猫瞬间嗓音粗粝的“喵”了一声,那金灿灿的猫瞳里凶光必露。
萧珏眉峰蹙了蹙:“长得丑,叫声也难听。”
黑猫开始挠笼子:“喵——”
“这猫咬人吗?”萧珏问跟随在步辇旁边的安福。
安福忙道:“陛下放心,这猫看着凶,但不咬人的。”
萧珏这才放心了些,又问:“可取了名?”
安福道:“还没呢,等着陛下您回来亲自取。”
萧珏选好这只猫还没送出去,江南那边就出事了,他自然也没闲心管这宠物。
萧珏盯着黑猫沉思片刻,开了金口:“就叫乌丸吧。”
帝王琢磨着,她那么喜欢那只猫,他给她的猫送个玩伴过去,她该开心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朕给你送了只猫,开心吧?
阿卿:(咬牙切齿)开心,我可真开心!你这送一带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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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在虐渣滴路上了,为了虐得到位虐得酸爽,一些必要的东西作者菌才在这几张做了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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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萧珏走进昭阳宫的时候,特地没让宫人通报,就为了给叶卿一个惊喜。
他进了花园,一眼就瞧见院子西墙角一排约莫三丈来长的矩形葡萄架,顶上繁茂的葡萄藤和叶子把日光当了个严严实实,垂下的葡萄藤便成了一道长廊。
葡萄架下方搭了秋千,叶卿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坐在秋千上,微垂着头像是在帮波斯猫梳理身上的毛发。
清风自葡萄藤间的缝隙吹进来,吹动她身上梨花白的衣裙。许是才沐浴过,她发髻都没梳,一头瀑布般的墨发就那么毫无束缚的披散在周身。
萧珏突然就看得入了迷。
脑子只想起了一句“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叶卿偶然抬头时发现了他,唤了一声:“陛下。”
萧珏回过神来,拎着笼子走了过去:“朕先前见你的猫孤单,给它找了个玩伴。”
因为萧珏之前站的地方有一片花圃挡着,她看不到叶卿脚下,眼下绕过那条鹅卵石小径,才瞧见秋千架下还围了五六只黑白相间的小毛团。
萧珏眉峰不着痕迹的一皱:“你给猫找好玩伴了?”
回应他的不是叶卿,而是笼子里那只黑猫粗粝的猫叫声,还有它凶悍刨笼子的声音。
叶卿怀里的波斯猫受惊一般朝这边望来,也发出威胁似的粗粝猫叫声。
秋千架下的六只毛团许是受到母亲的情绪感染,跟着躁动不安起来。
叶卿盯着萧珏笼子里的黑猫看了几眼,又瞧了瞧地上那群黑白芝麻毛团,猛然间知晓玷污了她家主子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她一时间悲愤交加,指着萧珏笼子里的黑猫喝道:“来人,把这只黑猫给本宫抓下去阉了!”
房嬷嬷等人听见叶卿的呼声,带着人过来,瞧见帝王手中的黑猫,约莫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这再怎么着也是皇帝养的猫,她们可不敢真说阉就阉,因此只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乌丸可能是听懂了叶卿威胁的话,自己锲而不舍使出连环喵喵爪,愣是叫它刨开了笼子上的开关,一窜就往叶卿那边去。
这黑猫看着凶悍,虽然之前安福已经保证过它不伤人,可萧珏心中还是一紧,他手上已经凝聚了一道掌风。却见乌丸在叶卿脚边停下,仰着头,瞪着一双金灿灿的猫瞳,无比温和的“喵”了一声,反倒是叶卿怀里的饭团凶巴巴“喵喵”吼了回去。
地上的奶猫围着黑猫,跟着母亲一起“喵”吼,乌丸凑近闻了闻奶猫身上的气味,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离它最近的奶猫。
或许舔毛是喵咪间示好的方式,奶猫突然就不吼黑猫了,还朝它蹭了过去。
萧珏走过来,揪着乌丸的后颈皮把它拎起来,盯着一地的黑白毛团看了半响,面无表情道:“阉了吧。”
黑猫扭过头就冲着他一顿凶悍“喵”吼。
萧珏语气凉薄:“藐视皇权,头也砍了。”
乌丸:“喵!?”
*
叶尚书揣揣不安到了长寿宫,接引的宫人将他领进内殿时,太后还在绣那副牡丹图。
“微臣参加太后娘娘。”叶尚书躬身行礼。
这次太后让叶尚书等得有些久,一直到她修完了那一片牡丹叶子,对左右的宫人道:“哀家老了,绣个双面绣,针脚都不如以前好了。”
伺候针线的宫人忙道:“娘娘绣得极好,这花儿就跟活的一样,怕是司制房那边的人也没娘娘绣得传神。”
太后笑着跟宫人唠嗑了几句,才淡淡对叶尚书说了句:“起来吧。”
叶尚书这个礼行得腰背都酸了,但是顾忌着仪态,他没敢在太后跟前揉腰捶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