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下颚搁在她肩头,语气散漫:“太后跟你说的那些……”
叶卿瞪他一眼:“我自己选的男人,我心底有数。”
因为这句话,萧珏心底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捧着她的脸,用力啜了一口,直啜起了一道红印子。
叶卿揉了揉脸,气得想打人,她伸出一根青葱玉白的手指头:“陛下每日有三文钱的零花钱,要是有其他开支,要在账簿里注明原因。”
萧珏:“……三文钱能做什么?”
叶卿偏头看他一眼:“陛下平日里也不花钱啊。”
萧珏:“……好像也是。”
他不解:“那你还定这个零花钱作甚?”
叶卿腼腆一笑:“当然是为了彰显本宫温柔体贴。”
萧珏:……
好有道理哦,他竟无言以对。
*
用过晚膳,外边下起了牛毛细雨。
天还没全黑,但昭阳宫里里外外已经点燃了灯烛。
萧珏在案前继续批阅那些没看完的奏折,叶卿拿了一把剪子剪灯芯。
“报——王统领求见!”
守在外间的宫人通报了一声。
王荆来,应该是有政事要商量,叶卿放下剪刀准备去内殿。
萧珏见了,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无需回避。”
他这么说,叶卿就心安理得的继续坐下了。
不多时,王荆带着满身雨水的湿气踏进了昭阳宫偏殿。
他拱手抱拳,言语之间难掩激动之色:“陛下!已将逆贼抓捕入狱!”
萧珏没有抬头,继续批阅着手中那本奏折:“问出什么来了?”
王荆道:“十八酷刑采用了三样,就哭爹喊娘的全交代了。姓宗的是西羌人的细作,他们跟大昭寺也有勾结,太后娘娘的生辰八字,是从大昭寺的长生牌上泄露的。之前在宫里牵线的是胡美人,先前浣衣局有个宫女,洗坏了太后娘娘一件衣服,就是那时偷走了太后娘娘衣服上的线料,由胡美人之手,交到了西羌人手上,这才行了压胜之术。今日在宫里配合宗耀祖的,是一个小太监,宗耀祖进宫前准备了两个药方,若是您愿意取血,就开这个药方。若是您不愿意取血,就开另一个药方。小太监通过他抓药时念的那些药草名得知太后宫里的状况。为了能让宗耀祖那药起神效,他们才估着时辰,拔出了扎在写有太后娘娘生辰八字的人偶上的银针。”
大昭寺的长生殿,几乎供着京城所有达官显贵的长生牌位。
萧珏冷嗤一声:“一群见不得光的爬虫,他们如今能用的也只有这些手段了罢。”
王荆想起今日抄宗耀祖家,翻出来的其他两个人偶,额前冒出些许冷汗,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卑职在宗耀祖家中,还发现了您和皇后娘娘的人偶。”
萧珏周身戾气已压制不住,他冷笑出声:“那群人既然这么喜欢使这些肮脏的手段,民间对付邪祟,素来都是火烧,就让他们都尝尝烈火焚身的滋味。”
王荆知晓帝王这是被触到了逆鳞,应了声是,疾步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阿卿:以后每天只给三文零花钱,看你怎么拈花惹草!
狗皇帝:媳妇儿,我给你削根发簪!
阿卿:……
——————
猜猜,为什么狗皇帝和阿卿被行了压胜之术没事?
第107章
都说孕妇嗜睡,叶卿这些日子白天都会抽出时间睡一会儿,所以晚间倒是没有那般困倦。
这夜歇下没多久,她就听见萧珏轻手轻脚起床的声音,跟着是窸窸窣窣的穿衣声。
她翻过身,借着屋角一盏昏暗的烛灯,只瞧见萧珏裹在一身玄黑龙袍下的颀长背影。
“你去哪儿?”叶卿揉了揉眼睛开口询问。
这个时间点,怕是子时都过了。
听见叶卿的声音,萧珏回过头来,他玉雕般的容颜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被昏黄的烛灯照亮。
他的眼神像是屋外寒凉的夜色,只是这么望着你,就已叫人心中发冷。
但是在他目光接触到叶卿的那一瞬,所有的冷戾都收了起来。他走到床前,俯身在叶卿唇上浅啄了两下,嗓音温柔:“突然想起来御书房那边还有些早先堆积的折子没看完,明早朝会上就要用到,耽误不得了。”
叶卿坐起来,帮他抚平衣襟上的褶皱:“这大半夜的,陛下要去御书房看奏折,臣妾怎么都觉着陛下这是要去偷腥呢?”
她仰视着他,睁着一双妩媚的桃花眼,水汪汪的,还调皮的眨了两下。
萧珏喉结滚动,用手指勾起她的下颚:“我偷没偷腥,你能不知道?”
他手指顺着她下颚缓缓滑了下去,嗓音漫不经心,却又藏着一丝喑哑:“方才还没闹够,非要在这时候勾我?”
吓得叶卿赶紧拍开他的手,一骨碌缩进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还不忘装腔作势威胁:“快去快回!别拈花惹草啊,不然你每天三文钱的零花钱都没了!”
萧珏按着她的小脑袋又狠亲了几口:“又喜欢招人,又嫌手酸,你说,这怪谁?”
叶卿脸红得快冒烟,把脑袋一并缩进被窝里不再理会萧珏。
萧珏帮她把脑袋扒拉出来,给她掖了掖被角:“脑袋瓜里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乖乖睡觉,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就回来。”
叶卿困倦打了个哈欠:“快去吧。”
萧珏又在她额前落下一吻,才拨开珠帘走出了内殿。
听到外殿的关门声后,叶卿翻身朝外边看了看。
萧珏说了谎。
御书房那边根本没什么忘了处理的奏折。
她以前也帮着萧珏批改过奏折,自然知道他批奏折的习惯,他从来就不会积压奏折。
而且他批奏折,一向都先批阅紧急的那一批,再按照大臣们递上奏折的时间批阅,几乎没出现过延缓的时候。
他大半夜的瞒着她到底是去做什么?
叶卿想让墨竹和文竹跟上去看看,但是转念一想,萧珏本身武功就不错,身边肯定也有其他暗卫跟着,让墨竹和文竹跟上去,肯定会被他发现。
他此时不愿说,必定有他的理由。
虽是这般安慰自己,但叶卿这一宿还是再也没合上过眼。
一直到黎明时分,外殿的门才再次被推开。
叶卿赶紧闭上眼装睡。
脚步声放得很轻,步子却放得很稳,她一听就知道是他回来了。
脚步声到了床头,然后是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另一床被子被掀开,叶卿感觉到床的另一边有人躺了上来。
那人把她连人带被子揽了过去,抱住之后极为满意的嗅了一口,才开始入眠。
萦绕在笔尖的是她熟悉的味道,只是多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晚。
一天早晨,叶卿在萧珏外袍的衣摆上发现了几滴血渍。
她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但始终没有问出口,直到这日用过早膳后,墨竹去取叶家给叶卿送来的酸梅干,回来时讳莫如深告诉叶卿,说宋婉清身边的婢子想见她。
“是宋姑娘出了什么事吗?”叶卿心中不解。
墨竹摇头:“奴婢不知,那婢子说她这几天一直都等在宫门外,就想托人传个信儿给娘娘,今日碰上奴婢去取叶家送来的东西,哭喊着就跑过来了。”
回想起之前萧珏说的宋婉清的异常举动,叶卿总觉得里边可能另有隐情。
她想了想道:“臣女没有传召,尚且不得私入宫廷。本宫虽是皇后,但无缘无故唤她一个婢子进宫,也不合规矩。这样吧,你且前去问她,宋姑娘到底发生了何事?本宫定然不会袖手旁观的。”
墨竹应了声是,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转身,一道森冷的嗓音就从门口传来:“不必去了,朕已命人捉拿了那婢子。”
叶卿看着带着一身霜寒走进来的人,眉头皱起:“宋家犯事了?”
萧珏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解开身上的大氅递给宫人,坐到叶卿对面给自己倒了盏茶喝:“本想先瞒着你,但如今是瞒不住了。”
“不是宋家犯了事,是宋家这女儿,本就是西羌细作。”萧珏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还带着寒意。
叶卿惊愕瞪大了眼:“怎么会?”
茶盏里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萧珏的容颜,他眼神在那一瞬变得极深:“她杀了住持大师。”
叶卿已经不知用什么来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她惊得话都说不出。
萧珏继续道:“西羌贼子原先想利用大昭寺在大翰百姓里的声望,以大昭寺的名头煽动百姓反对出征。中秋夜被我们撞破了阴谋,打乱了他们的布局,大军如期出征。如今西羌贼子又四处散布谣言,言大昭寺被封,是因为住持大师极力劝诫不要出征所致。”
“这些西羌细作倒是把大翰的风俗学了个透,弄些装神弄鬼的把戏。又是给母后行压胜之术,又是在民间编造各类奇象,就为了让大翰百姓相信朕违了天命”
说这些的时候,萧珏语气一直都是散漫的,仿佛是在看一群跳梁小丑的表演,他嘴角挑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为了防止打草惊蛇,中秋夜住持大师没死的消息被瞒了下来,就等着佛法大会上,住持出面讲西羌人所为昭告天下。只是如今流言四起,不少不明真相是百姓和僧人真以为大昭寺是因为朝廷才被封,住持大师也是因为劝和才被杀,要朝廷给出一个交代。住持大师看不下去,言要普渡众生,提前出面解释时被百姓扔臭鸡蛋、烂菜叶,说他是假冒的。”
谣言往往是最可怕的,那群人口口声声要为住持大师讨回一个公道。
可是住持大师就活生生的站在他们跟前,他们却说住持大师是假冒的。
叶卿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百姓只是跟着起哄。肯定有人推波助澜,揪出刺头,再让军队强行镇压吧。”
萧珏嘴角勾起一个瑰丽的弧度:“不愧是朕的皇后,朕让人把带头闹事的哪几个家伙解决了,这几日京城内委实是安生了许多。”
他没有说的是,他命人用烧红的铁链,一层一层把那几个人身上的皮肉刮下来,旁边笼子里放的就是几只饿了几天的野狗。
从那些人身上刮下来的皮肉,被铁链烫得焦香,直接扔给旁边笼子里的野狗,让他们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块块被野狗吃掉。
有几个直接崩溃发疯了,有个直接被疼死。刮得见骨,半边血肉没有了,才把那几个人挂到城楼上。
先前还跟着起哄的百姓算是全被震慑住了,如今屁都不敢放一个。
只是牢里那个家伙,心智倒是坚定。
天牢的酷刑几乎全给他上了一遍,他愣是一声不吭。看着自己的同伴被酷刑折磨致死,也可以眼都不眨一下。
只不过事情似乎有了转机。
民间没了那些那头起哄的人,百姓又被震慑住。
年底将近,各大佛寺的高僧都会聚集京城开展一场佛会,住持大师跟各地高僧都是佛家好友,届时他被西羌细作谋害险些丧命的事,必然会通过佛会传的沸沸扬扬。
宋婉清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住持大师。
她是佛门常客,自大昭寺出事后,前去上香的香客寥寥无几,她出手阔绰,说心中有惑,想找方丈要一个解答。没有人防备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她在住持大师讲禅时用一把剪刀扎破了住持的咽喉。
宋婉清被捕入狱,原本在狱中尝遍酷刑也不肯开口的明华,却有了松口的迹象。
萧珏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能从明华口中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了。
对于宋婉清会杀住持一事,叶卿说什么都不信。
她一把攥住萧珏的手:“她不会是那样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萧珏似笑非笑看着她:“就这么信任只跟你有过素面之缘的人?”
叶卿知道自己的说辞有些苍白,但还是坚持:“我相信我的直觉。陛下,我想见见宋姑娘她的婢女。”
萧珏皱眉:“我就不该让你知道这些破事。”
叶卿抱住他的手臂就是一顿猛摇:“西羌人肯定是还憋着什么大招,如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明显是我们处于劣势。他们要杀住持,派一个杀手过去岂不更好,为何一定是宋姑娘,我总觉得能从宋姑娘身上找到答案!”
萧珏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变:“大昭寺那个假和尚,的确是挺在乎宋家这个女儿。”
叶卿迟疑开口:“陛下是说少师明华?”
萧珏点头。
回想起前几天他时常半夜出去,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叶卿问:“你们对宋姑娘用刑了?”
萧珏看她一眼:“天牢里的刑具,只怕她瞧上一眼就该晕过去了。”
听萧珏这么说,叶卿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每到半夜的时候就开始尖叫,整个人疯疯癫癫的。第一夜她开始叫的时候,明华发狂直接挣脱身上的铁铐,险些逃出了天牢。”萧珏捏了捏眉心。
他发现了这一点,就每夜在宋婉清开始无缘无故尖叫的时候,亲自前去审问明华,告诉明华隔壁是在审讯宋婉清。
明华信以为真,每次都方寸大乱。
只是依然不肯开口说出他们的谋划,经过这几夜的用刑,他如今已是靠一口气吊着。
萧珏干脆下了狠招,说他若再不招,宋婉清就要没命了。
昨夜明华似有所触动,提出要见宋婉清。但萧珏没有十成的把握,确定这样一个冷血的人会因为一个女人,就把所有的事情交代。
“宋姑娘身边的婢子肯定知道些什么。”叶卿道。
夫妻两对视一眼,都隐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很快在宫门口处被抓起来的那个婢子被带了上来。
她一看见叶卿就哭着要扑过去抓叶卿的裙摆:“皇后娘娘,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她命苦啊!她是冤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