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岭完全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口吻:“要不是我连老脸都不要了,对她软磨硬泡,你们以为钟屿能请得动她?钟屿在你们这儿是宝贝疙瘩,在人家那可不算什么。除了脸长得好点,还能有什么别的优点?”
“我早就跟钟屿说过了,别以为有了诺宝,你这个爸爸就能当得安生了。放旧社会,你还能因为孩子把人一道骗过来,现在这种年代,谁还能再吃这一招?弟妹说得一点都没错,Nina你先别上赶着喊嫂子,人家纪小姐根本不爱搭理咱们钟屿,他俩八字还没一撇呢。”
钟岭虽然明着贬低钟屿,其实句句都在抬纪有初。钟屿心里清明,即便此刻被骂得灰头土脸,脸上却是一点难堪都没有。
他拉着纪有初去坐钟岭身边,佯装抱怨道:“姐,你这张嘴这么厉害,有人敢娶你吗,以后还怎么给我找姐夫?”
“非要有姐夫吗,女人没了男人就会死?”钟岭向着纪有初挑挑眉:“说不定哪天我学纪小姐,自己生个孩子带回来养,比天天还要忍受你们这些臭男人好多了。”
周围立刻有人笑,Nina捂着脸都钻进妈妈怀里了。
魏琳琳四下看了看,实在是听不下去:“钟岭,你少说两句行不行,就听见你叽叽喳喳的。”她向着纪有初道歉:“不好意思,纪小姐,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把她惯得简直不像样。她平时就爱瞎说八道的,逮到谁就损谁,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纪有初立刻摇头道:“怎么会呢。”她不仅不觉得尴尬,反而很感激她。她向着钟岭点了点头,谢谢她种种解围,钟岭也向她回点,给了个福至心灵的眼神。
气氛顿时融洽,大家相谈甚欢,只有柳霁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不仅没能按照预定计划为难住纪有初,反而被钟岭跟钟屿联手呛得死死的。
她无聊地掏出手机划了划,边说:“对了,刚刚大姐说什么纪小姐是获奖嘉宾,这是什么意思啊,纪小姐获什么奖了?”
“是这样。”钟岭解释:“我们公司下面一款游戏有款皮肤设计大赛,纪小姐不仅赏脸参加了,还得了第一名。事先声明,我真不知道那人是她,不然还请那么专业人士来评比干嘛,我直接就给她发大红花了。”
“游戏皮肤还要搞设计大赛?”她语气轻蔑,对上钟岭凌厉目光后,赶紧又看回手机:“纪小姐难道是学美术的吗?”
“人家是海大的高材生,对色彩构图的处理都是顶尖的,最关键的是她还很有创意。我们皮肤线总负责前几年就想挖她,可惜人家嫌我们是小作坊一直不肯来,直到今年我们三顾茅庐,纪小姐这才终于松了口。”
魏琳琳意外:“你要让纪小姐去你那儿工作?纪小姐同意了吗?你那公司不是在南边吗,难道纪小姐要离开海市?”
钟屿也是头一次听说这件事,满脸不解惊奇地向着纪有初求证。纪有初莫名觉得紧张,像做了什么坏事,咬了咬唇道:“我还没有最后决定。”
“我觉得不太好吧。”柳霁小嘴叭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最会拱火:“你一起走孩子谁带啊,跟小叔子也要异地。你是准备把诺宝带着,把家搬过去,还是把他留下来跟着小叔子?”
柳霁的话不好听,但说的却是大实话,纪有初至此还没做出最终决定的原因也正在于此。她在海市飘了这么久,明白一个女人在陌生城市扎根有多难。
而她现在有了孩子,有了牵挂,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风风火火说走就走,饿了大不了一个人扛着、累了一个人躲哪哭会的单身女人了。
话题到这儿就变得索然无味,之后再有什么尴尬话题,纪有初也没觉得有比这一刻更让她觉得无力的时候。
钟屿中途跟伯伯去见了几个客人,纪有初就斜倚在座椅上远远看着。他还是像方才她来时见到的一样,待人接物都极有分寸,人群中绝对的焦点。
面前忽然有人端了杯果汁过来,纪有初眼睛一抬,看到是Nina:“谢谢。”
Nina的脸立刻就红了红,小声道:“没事。”她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嫂子,你连都很好看。”
纪有初一哂:“别喊嫂子了,喊姐姐吧。”
“不行,哥哥让我喊的。”她很慎重地摇头。
“你很喜欢哥哥啊?”纪有初问:“什么都听他的。”
Nina立刻点头:“当然了,我最喜欢哥哥了。”
“Nina。”钟屿那位婶婶喊住自己女儿,她黑着脸,不知道是对Nina方才的话不满,还是单纯对她和纪有初说话不满:“过来。”
她就像是一切自视甚高的人那样,稍稍挑着眉梢,不肯给人正眼,只是乜斜着睨过去一眼,等着别人来跟她问安。
纪有初心内哼了一声,端着果汁站起来。她在门缝里看人,纪有初则是连瞧也不瞧她,起身绕过椅子就走开了。
穷人的狂欢不一定无趣,富人的聚会则是无聊透顶。纪有初越呆越觉得何堪是对的,这地方除了来吃吃喝喝,根本找不到一点浪费时间的理由。
钟屿大概是看出她无聊,临时找了个借口跟她先走。在场朋友们取笑他是妻管严,这才几点就准备提前开溜。
他看着她一直往嘴里塞蛋糕,还偷偷从侍应生那边端酒喝,笑着说了句:“你们懂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他原本也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纪有初一上了车子就搂着他脑袋吻过来。他起先愣了下,赶紧按起隔板后,才忙着去应付。
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大胆奔`放到让人一时间喘不过气来。
钟屿几次被她牙齿撞到嘴唇,又是痛苦又是兴`奋,反手捞过她腰,将她狠狠按在怀里,渐渐掌握住主动权。
车内热度不断上升,后来是他主动开了窗子透气。五月的气温刚刚好,夜里带着吹面不寒的清风,鼻子里满是清新的泥土气味。
纪有初还坐在他身上,包腿的裙子被推到腿`根,丝袜在推搡里破了一块。她两只手还搭在他肩上,修长手指插`在他后脑的短发里。
白得如月的一张脸上添了红晕,嘴唇也留着被他碾过的红润玉泽。
明明就只是结束了一个绵长的吻,钟屿偏偏被这份风`情撩拨得额角在抽,整个身体都已经紧绷起来,血液如浪涛般在体内奔流。
钟屿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向着她轻笑道:“怎么,是觉得内疚了,所以才使的美人计?”
纪有初怎么会不知道他说得是什么,勾唇一笑,飞扬眉眼竟然也添上几抹平时极少见的媚`态:“怎么了,还喜欢吗?”
钟屿冷哼了一声,眼中却有火燃起,一把掐过她腰锁进自己怀里,从她那双让人忍不住心悸的眼吻起,一点点挪到她柔软嘴唇上。
回到家里,诺宝已经睡了,纪有初跟钟屿去他房里看他,小朋友蜷在被子里,脑袋深深埋进枕头,舒服到打着小鼾。
纪有初帮他把小脑袋往外挖了挖,在他额头上轻轻留下一吻,这才拽着一旁还在捏他小手的钟屿出了房间。
他大晚上还想要喝咖啡,特地让家里佣人现磨了一杯。等着的时候一会儿说想去看看花园,一会儿又想去看看露台。
纪有初一脸无语,歪着头问他到底想怎么样。钟屿笑着想了会:“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大作?”
纪有初于是带他去了画室。
她这些年的画稿都在电脑里,因为性别女爱好男,最擅长画的是那一类俊美的男性角色,气质或沉稳,或阴郁,或明媚,但无论哪一种都是少女们钟爱的梦中情人类。
有了诺宝之后,她喜好突然转变,开始喜欢二头身的Q版形象,也喜欢那种一看就毛茸茸让人忍不住想rua的动物形象。
钟屿坐在椅子上一张张翻着,她就撑在椅背上跟他一起看。他对绘画了解不深,但她的画让他觉得很舒服。
“你大学四年就是学的这个?”钟屿问。
“也不算是吧,反正在导师心里,我画这个就是不务正业了。所以以前每次都偷偷画,然后贴在相关游戏论坛里,跟一些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切磋。”
“这些都是凭空想出来的?衣服、脸什么的?”
“当然要查资料了,那时候基本上一到周末我就去博物馆,照着里面织物纹路画下来。日复一日,存了不少下来订成册,那时候还在幻想哪天是不是能出版呢。”
“游戏人物虽然是虚构的,但背景设定会有大致的时间,我喜欢尽可能贴近史时的创作,所以每次在服饰头饰上花的功夫最多。”
“这么一比较,脸就简单多了。有时候是纯粹画到哪算哪,有时候,”她说着看了眼钟屿:“有时候,也会参考一下真人。”
不用说,钟屿就是她参考最多的范本。
她只说了一半,钟屿却听出她的潜台词,他指了指屏幕上一个左手执剑右手掐诀的仙君道:“我就说怎么越看越像我。”
“就是有点太娘了。”钟屿直男属性完全暴露:“为什么要给他画眼影,为什么皮肤这么惨白,为什么他是银白色头发,为什么他穿粉红色衣服……”
“你懂什么啊,小女孩都喜欢这一款。”纪有初听得生气,将电脑阖上:“不让你看了,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她背对着他,正好方便他勾住她腰。钟屿把她按坐在自己身上,热乎乎的呼吸就喷在她耳后:“想好去还是不去了吗?”
两个人在一起,总是绕不开这话题的。
纪有初低垂着眼睛,习惯性地又咬起了下唇,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钟屿去摸她下巴,轻声道:“说吧,说心里话。”
纪有初眼睛向后转着:“心里话?”
钟屿嗯声:“假话的话说了也没意思啊。”
“我想去。”纪有初说:“可是我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带走诺宝。如果没有你的话,我肯定会把他带着一道走,但是现在有你在这儿,我又不这么想了。”
“诺宝已经适应了这边的气候,他喜欢生活在这个城市,这里还有他的一群好朋友。到了那边,一切重新开始,对小孩来说是很难的一件事。”
“从个人发展来讲,海市的教育是在全国数一数二的位置的,这里又是国际知名的大都市,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眼界都比其他的要广。”
“现在交通这么发达,从这边坐高铁过去只要三个小时,我每周都可以回来,中途如果想诺宝了,也能请一天假过来陪他吃饭游戏。”
“而且我这个职业跟其他的不太一样,只要前期做好策划,跟设计人员沟通好细节,后面可以在家里远程办公了。”
她一开始还说得磕磕巴巴,后来越说越顺,一张脸完全亮起来。钟屿看得不由唇角勾起,忍不住去亲了亲她耳朵。
“还说自己没想好呢,你看看你这不是已经想得很好了吗?”钟屿语气里带着调侃:“一条一条跟我说的头头是道,肯定躲在被子里想了好几晚了吧。”
纪有初立刻脸红,抓抓头发:“谁说的。”
钟屿又问:“你怎么全是说的诺宝,你没为我想过吗?我是不是会放你走,你这么一走,我是不是会想你……”
纪有初接着他话:“是不是会觉得无聊,然后翻翻手机联系个美女,或是在公司聚会上,把房卡塞到某个小妹妹手上。”
钟屿被她气得牙痒痒,掐着她下巴,说:“咱们以后能不能说好了,别总是翻人旧账,谁要是违约谁就要受处罚。”
“我干嘛要听你的,”纪有初往旁边躲着:“我又没有旧账可以翻。你这就是人生污点,我这辈子都要死死抓着,时不时就拿出来刺激你。”
“这辈子?”他忽然抓住她话里的漏洞:“这么快就想好忍受我一生了?”
纪有初一怔,身体都僵起来。她记得欧阳宜跟她说过的,爱情就是谁先沦陷谁就先输了,她为什么要一时冲动说那样的话?
钟屿这时突然将她脸掰过来,很是急切地吻上她,干燥温热的大手则在她身上四处点`火,时轻时重地掐`揉。
他声音里带着一种迷乱的哑,低声问:“我今晚不走了,好不好?”
纪有初脑子里已满是嗡嗡声响,如烟的眼睛看到他仍旧穿着整齐地端正坐着,眼前忽然就有他晚上与人打交道时运筹帷幄的画面。
不由情`动。
她慢慢转了身,还学方才在车上时那样双手勾着他,心已经不受自己掌控了,理智还残存一线:“钟屿……你轻`一点。”
钟屿喉结滚动,双眼通红,猛兽般咬上她唇。
第42章 Chapter 46
五月的夜晚明明已经有了暑气,房间里却硬是升腾出一股非凡的热度,连玻璃墙上都仿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
中途其实有人来过,阿姨端着刚刚磨好的咖啡去敲画室的门,却只听见里面是一阵椅子倒地的动静。
她等了一会儿,刚准备要敲门再问,男主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来,说:“不喝了,你先走吧。”
不是平时一贯的低沉平稳,声线里多少带着点颤抖,嗓子也像是被砂纸磨过般暗哑……挺不同寻常的。
她靠近一点听见里面隐约有沉重的呼吸,和被压抑着的如泣如诉般的细小动静,想了一想后吓得赶紧跑了。
一墙之隔的另一边,钟屿当时正死死捂着纪有初的嘴,却还是没有能挡得她从喉咙深处发出的阵阵叹息。
意识终于重新开始沉降回溯的时候,时间已经被拨到第二天凌晨,原本漆黑的天幕泛着青白的颜色,月亮也变得透明暗淡了起来。
画室里已经完全不像样子,几张椅子翻到在地,无数画纸被踩得凌乱,玻璃窗下的懒人沙发上留着放`纵的痕迹。
纪有初根本一动都不想动,只想蜷在沙发上睡一会儿,钟屿怕她会着凉,给她裹了个薄毯,打横抱着她去了卧室。
等他帮忙清理过,外面已经大亮,他穿着浴袍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风吹动的翠绿乔木,整个人也仿佛在其中舒畅地颤动着。
他后来将窗子押了一道缝,拍了拍手让声控窗帘自己拉上后,赤脚走回床上,跟已经熟睡的纪有初抱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