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这一觉都睡到日上三竿。
诺宝已经来敲了好几次门,却都没能唤醒妈妈。他于是很用力地按动门把手,并要求阿姨们拿来钥匙:“妈妈!妈妈!”
诺宝是很将规矩很执着的小朋友,说喜欢佩奇就一直喜欢到现在,说早上不能睡懒觉就……偶尔才会赖一赖床。
可是从来都不会迟到的妈妈怎么可以睡到这么晚?诺宝觉得很生气,妈妈昨天才跟他说会去小托班看他表演,刚刚过了一晚就食言了!
怪不得电视上说越漂亮的女人越不能相信。
诺宝才刚准备又一次敲门,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爸爸钟屿裹着浴袍从里面出来,跟他小声道:“别敲了,妈妈在睡觉呢。”
“哎?”诺宝往后退了步,使劲揉了揉眼睛,还有几分不相信的样子:“爸爸?”
钟屿把身后的门关上,五指按在小朋友头顶上,跟他一起往旁边走了走,打着哈欠道:“怎么,不认识了?”
“你为什么会从妈妈房间里出来?”他立马惊讶地捂住嘴,说“你跟妈妈睡在一起了吗,你跟妈妈亲`嘴了吗?”
人小鬼大,现在孩子是不是都这么早熟?
钟屿拧眉看他,忍不住摇头,但他倒也不会像纪有初似的问他“是从哪里学的”,而是带着得意地反问:“是啊,怎么了?”
诺宝顿时怔住,被爸爸的不要脸给震惊了。小孩子对于母亲总是有不同寻常的依恋,特别是当他跟妈妈相依为命这么久后,很难接受现在接踵而至的状况。
爸爸虽然很好,但一想到要跟他分享妈妈,他还会取代自己跟妈妈一起睡觉觉,他就觉得很不嗨森,非常不嗨森。
诺宝抱着两手,哼哼两下,还要去敲妈妈的门:“我要跟妈妈说,不许爸爸在这儿了。”
“干嘛,吃醋啦?”钟屿拿身体挡住他:“不许去啊,妈妈已经很累了,你让她多睡一会儿。”
“妈妈为什么会累?她不是已经睡了很久很久很久了吗?”诺宝郁闷极了,狠狠瞪着钟屿:“肯定是你跟妈妈打架。”
“我跟妈妈打架?”钟屿不明白小家伙意思。
“以前我每次睡不着也会跟妈妈打架,妈妈一开始还会陪我玩,玩着玩着她就不耐烦了。”诺宝学纪有初口气:“到底睡不睡觉啦,我快累死了。”
不愧是一家人,诺宝学纪有初学得惟妙惟肖,连她如何瞪眼睛、如何撅嘴巴、如何叹气的小小细节都注意到。
钟屿直笑,若有所思地说:“这么想起来,我跟妈妈确实打架了。”他顿了顿,脑海里满是她昨晚明明掠过高峰却又拼命隐忍克制的画面:“你妈妈的体力,是真的太差了。”
诺宝生气:“爸爸最坏了。”
钟屿蹲下来跟他面对面,点着他高高撅起的嘴巴说:“真丑!爸爸告诉你啊,爸爸以后都会跟妈妈一起住,还要睡在同一个房间。”
钟屿说着在他脑门上给了个爆栗子:“所以你最好乖乖接受现实,因为就算是你不接受——也不会改变任何事。”
诺宝吸吸鼻子,快哭了:“那你又要跟妈妈结婚了吗?”
钟屿被他问得一时沉默,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刚刚风在外面吹过叶子,她则安静睡在床上的场景。那一刻的心真的很安静,很安宁。
“对啊。”回答脱口而出的时候,他自己也小小讶异了一下。
诺宝当即就愣住了,他是想要有爸爸有妈妈,可是:“爸爸,你跟妈妈结婚了,我还可以和妈妈结婚吗?”
“……”钟屿严肃:“胡说什么呢?”他现在前有狼后有虎,朋友那边都防不住,怎么还要面对儿子的挑战了?
诺宝声音小小的:“不可以吗?可我想跟妈妈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典型的小孩子思维,永远把“永远”挂嘴上。钟屿摸着他头:“可是你总要跟妈妈分开的,爸爸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吧,妈妈可能很快就要去其他城市工作了。”
“爸爸为什么要给我打针?”诺宝天真无邪,顿了顿又问:“妈妈为什么要去其他城市工作?诺宝不能天天都看见妈妈了吗?”
钟屿点头:“对,但爸爸答应你,会找到好办法,让你尽可能多的跟妈妈在一起。妈妈也不想离开你的,但那是妈妈喜欢做的事,我们要支持她好吗?”
其实他昨晚刚一听见钟岭跟他说纪有初准备去她那工作的时候,有过短暂的不解甚至是气恼。
在此之前,他从没在纪有初那里听说过关于这件事,他第一感觉就是她又一次把他排斥在了未来的规划里,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后来还是钟岭跟他说的一番话让他有所改观。
钟岭说,纪有初是个很有天赋也很有水平的画手,她刚刚在论坛里发布自己的同人画作时,他们这边的负责人就曾经试图联系过她。
她那个时候已经怀孕,虽然语气里十分向往,但最终以自己没办法胜任高强度的工作,也不想带着孩子去一个全然陌生的城市为理由拒绝了他们。
隔了一年,大家对她还是恋恋不忘,问她有没有安定下来,能不能过来工作的时候,她又说自己因为带孩子得了腱鞘炎,已经完全不能画画了。
单身母亲的辛苦,谁都能够预想,但如果你能真切地经历一次就会知道,困难远远比你预想得还要多,多到甚至没办法让你做自己喜欢做的事。
钟岭劝弟弟多为她着想,握紧之前也要懂得先放手。
钟屿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也不是个不通人情的人,所以在纪有初在车上疯狂吻他讨好他之前,他早就已经谅解了她。
但显然诺宝还没有做好接受这件事的准备,可怜巴巴地吸着鼻子道:“我不要,我想要永远跟妈妈在一起,一天也不分开。”
钟屿看他小脸皱到一起,但根本一点眼泪都没有,就知道他纯粹是为了闹别扭而闹别扭:“这么不想妈妈走啊?那作为交换,你以后都不许看佩奇了。”
“哇……”诺宝这才崩溃地哭了。
钟屿赶跑诺宝,又回到房间里。纪有初已经醒了,举着两手伸了个懒腰,顺便就拍了拍手,把窗帘打开。
“刚刚是诺宝在外面吗?”纪有初迷迷糊糊里听见声音,又担心自己是做了个梦,一点都不敢确定。
她昨晚到今早的运动量几乎超过了她整月,最后她几乎是晕死过去,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带他来的房间。
昏昏沉沉睡了这么久,她精神也只是稍微好了点,耳朵里还是嗡嗡嗡的,最难受的是身上,像是被人打断重接过似的,伸个懒腰都让她痛得不行。
钟屿这时爬了过来,跟她一起钻在被子里。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脖颈上,满是他昨晚留下来的痕迹,绯色里满是靡靡的滋味。
他嗯了一声,说:“臭小子意见挺多。”勾手将她光`溜`溜的身子重新抱过来,重重压了上去。
纪有初吓了一跳,拼命要推他。他却已经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她黏上了,哪里还能推得掉?她上气不接下气:“你到底是吃什么了,这么不知疲倦。”
钟屿去啄她的脸,轻声道:“光是看你就受不了了,还用吃什么?”他声音又哑得厉害:“那种东西,留到三十年后再跟你用。”
“……”纪有初是问他吃了什么食物,谁知道这家伙想到哪里去了。她犟着嘴:“谁要跟你用!再说了,三十年都只睡一个人,你不觉得腻吗?”
他听得眉心锁得死死:“说了不翻旧账,你这女人!”
他去挠她痒痒,把她逗得哈哈笑,两个人推来让去,还真是像打架。最后是钟屿将她整个翻过去,修长手指自她凹陷下的脊椎线一路划过去——
她将头埋在枕头里,整个人都忍不住抖起来。
又是一番胡闹,两个人彻底起来都已经过了中午了。纪有初饿得前胸贴后背,躺在床上一点形象不要地大快朵颐。
钟屿则坐在床边上穿衣服,是杨志斌新给他送来的西装,同时还带了一个手提箱,里面放着他的一些贴身衣物。
纪有初当时就忍不住问:“你这是想长期在这儿驻扎了?”
钟屿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不行吗?又不占你多少地方,每晚给我半张床和你的热情怀抱就好。”
“……”纪有初说:“那你也该先问问我,让我思考一会儿才回答你。哪有人像你似的要来就来,这儿不是在我名下吗?”
钟屿立刻就皱起眉头,边脱衣服,边伸手要去捉她。纪有初当即吓得瑟瑟发抖,最终不得不屈服于他淫`威。
此刻歪在床边上看他穿衣服,觉得住在一起倒也不错,上天真是对这男人眷恋,他一举一动完全英俊得不像是真实存在的。
“钟屿。”她突然喊他。
钟屿正系领带,稍稍侧脸过去睨了她一眼——就连这种注视也是迷人的——他走过去,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拉着他领带,让他被迫弯了腰,她得以在他果果脸上轻轻亲了下:“你怎么这么帅啊,比大部分男明星还帅。”
钟屿勾着唇角笑,坐到她身边,伸出舌头把粘在她嘴角的芝麻吃了,说:“你这两天怎么了,突然这么巴结我,是不是被魂穿了?”
以前她见到他就头疼,别说夸他了,不躲着他不讽刺他,他都要谢天谢地。是以如今遇见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这让他觉得有点迷惑有点心慌。
“不过,”他顿了顿:“大部分男明星?小部分比我帅的是哪些?”
纪有初噗嗤笑起来,推他去穿衣服:“下午你要去公司吗?我也有点事,酒店那边还有点东西没交接好,还要找Fiona还钱。”
“嗯,下午要去开个会,伯伯他们都参加,我不去不合适。”钟屿再亲了亲她,重又起身:“你呢,还钱?还什么钱?”
纪有初先被他话题给吸引:“你伯伯也参加?股东会吗?他为什么突然要回来,是不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钟屿挑着眉:“怎么这么问?”
“哦,没事,就是无意看到一个报道,说你伯伯还是百川的最大股东,媒体在推演他让渡股份的时候会对百川造成的影响。”
其实才不是无意看到,是她昨晚听到何堪的话后特意去查的。她原本对金融对数字就很不敏感,一系列专业术语看下来,比让她一笔笔画头发丝都挠头。
纪有初说得没底气,钟屿也没有拆穿,只说:“没什么,例行会议而已,伯伯也只是列席,轮不到他说话的。”
纪有初这才放心了一点,但还是有顾虑:“你那个妹妹很可爱啊,她是你伯伯婶婶的掌上明珠,以后股份应该都会给她吧,那百川呢?”
钟屿这次就没直接回答了,垂眸看了她一会儿,淡淡笑着问:“是不是有谁跟你说过什么,何堪?”
“不是!”纪有初立刻否定,眼睛却乱转:“我就是没事儿瞎想的。”
“这样啊。”钟屿把领带理正了,说:“放心吧,我在百川深耕这么久,哪有那么容易就被挤出去。”
他声音不高不低,放在任何人那里都要再三思量的严肃话题,他说出来却是举重若轻,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又或者这些年来,他已经对此想过千千万万遍,把所有可能都剖析过,这才不至于临阵紧张,反把底牌亮了出去。
钟屿多少有点逞强的意味,但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在在意的女人面前,就越是担心露出自己的窘迫。最好永远强大,永远无往不利,这才好像不会令她失望一样。
他去摸了摸纪有初的脸:“你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要给Fiona还钱?”
纪有初的脸立马红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你啊。”她低头去吃东西:“昨晚的衣服是借的Fiona的,都被你撕坏了。”
“……”钟屿笑了,说:“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
纪有初立刻抬起眼睛,以为他说得是对自己的行为很是惭愧,谁想到他去翻了张卡过来给她,说:“以后缺什么就买,多买点,这样撕起来没压力。”
“……”纪有初咬着牙把卡抽过来:“这是什么?”
钟屿挑眉,不解。
纪有初:“昨晚的房费?”
钟屿笑,揉了揉她头:“吃完了再睡会儿,一会儿让人送你去,别坐地铁了。”他倾身凑到她耳边:“好好养精蓄锐,今晚的房费也在这儿了。”
纪有初把卡扔到他脸上。
纪有初下午吃过饭,还真的小睡了会儿,起来找了件领子高点的连衣裙,去百川酒店那边找到Fiona。
Fiona一看见她这副样子就把昨晚的事猜得真真的,说:“你来还什么钱,谁弄坏的谁赔钱嘛,看不出来钟屿这人敢做不敢当。”
纪有初被她逗笑,说:“你真的假的,我给他打电话咯?”
话音刚落,纪有初手机响。Fiona以为是钟屿打来的,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你别胡说八道啊,我刚刚说什么我都忘了!”
屏幕上却是个陌生号码。纪有初走到外面去接,问:“喂,您好,请问是哪位?”
“你好。”电话那头是一个声音十分好听的男人,他自报家门:“不好意思,纪小姐,这么冒昧地给你打过来电话,我是钟岐。”
钟岐?纪有初纳闷,他没事给她打什么电话?
纪有初不止第一次听说他大名,却是昨晚才第一次见到他。他的五官原本跟钟屿很像,但气质完全是两极,如果不是钟屿介绍,她可能不会将两人联系起来。
纪有初说:“你好,钟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钟岐:“是这样,昨天我太太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她这个人一向如此,说什么都不过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