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宜萱无意识地在宫里乱走着,待她重新反应过来之时,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养心殿附近兜转着,现在所在是在养心殿的背面。
就在她想摆驾回承乾宫时,脑海中突然闪过几个片段,不自觉地她将眸光落在了位于养心殿背面的废弃库房。
穆宜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她吩咐宫人在边上等候,自己上前尝试推门进去,库房的门锁住了,她只能翻窗进去。
里头的一切都与记忆相符,她甚至在地上捡到了自己丢失已久的耳坠。
意识到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陆续地打击宛若重锤落于她的心头,穆宜萱脸色苍白身子不住颤抖着,终于承受不住地摔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穆宜萱冷着俏脸回到了承乾宫,屏退了众人将侍卫和颂叫了进来。
和颂进入寝殿,刚准备躬身行礼,脸上突然便被甩了个耳光,他被打得偏过头去,下意识又猛地抬头望向穆宜萱。
只见她眼角红着,似乎刚哭过,脸却是冰冷着。
穆宜萱全身颤抖着,她咬牙切齿道:“和颂,是你吧,那夜是你吧!”
和颂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突地跪了下来。
那夜他一直在养心殿后头看守着,听见后窗被打开时就瞧见她衣衫凌乱,神志不清地依靠在那儿,他吓了一跳忙是赶过去,却发现皇帝并不在养心殿里。
生怕穆宜萱这般模样被旁人瞧见,和颂想带着她离开养心殿唤来太医,刚背着她走上宫道却是撞上巡逻的禁卫,他不得已带着她翻进了那间废弃的库房中。
她醒了过来药力发作将他压倒在地,柔软的唇瓣落于他的颊间,眸中水光点点,带着泣声娇柔妩媚地求他。
他只是情难自禁,却是犯了弥天大罪。
和颂一言不发地将佩剑□□,他紧抿的唇终于张开:“属下一死谢罪。”
话毕他便毫不犹豫地举起佩剑,将其往自己的颈间落下。
半途中佩剑的柄却是被人握住,他一愣朝穆宜萱看过去,只见她冰冷着声音道:“我没叫你死前,你没有资格死。”
和颂任由她将剑抢了过去扔在地上,下一瞬穆宜萱抬起纤细手腕开始解自己衣襟上的扣,见着罗衫一件一件落于地上,他喉头微动这才敢开口问:“娘娘这是?”
穆宜萱脸庞浮起妩媚而残酷的笑容:“既然一步错,步步错,那就错到底吧。我怀上龙嗣前,你不准死。”
她倒是相与沈初黛比比,究竟谁是那个运气好,第一个生出皇长子的人。
第56章 第五十六回
见对方是邓生,宜欢公主又意外又惊喜,他唱得极是认真,似乎全心全意地沉浸了情景里头,甚至连她的到来都未曾察觉。
灯光落于他光洁无瑕的肌肤上,灼灼桃花眸不似平日的柔情似水,却带着别样的风味,她不禁看得有些痴迷。
却不知晓上头邓生满腔的杀意腾腾,几乎想在这儿便直接杀了她,累计多年的仇恨与耻辱便可烟消云散。
可下一瞬他却是全身一凛,仅仅是这般完全不够,怎么会够呢。
邓生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唱出最后一句词:“埋乾坤难埋英雄怨,忍孤愤山神庙暂避风寒。”
唱词话音刚落下头便响起了掌声,他装出一副才察觉出来的惊诧模样看去。
“阿玉姑娘?”
宜欢公主兴高采烈地凑近,仰着脑袋满脸都是崇敬:“邓公子,您唱得真好!”
“多谢赞誉。”邓生将自己全身的杀意敛去,恢复到最好的状态,“只是阿玉姑娘怎么会在此?”
宜欢公主思忖了下,含糊地答道:“嬷嬷命我们出门采买,我方才路过此处听到有声音,便寻着过来了,没想到竟是邓公子您!多亏了邓公子,我才能欣赏到这般绝佳的表演。”
她这般不爱听戏的人,都能听出邓生的唱功卓绝,连情感都融入了戏曲的演绎中,仿佛是真的蒙受了天大的冤屈与耻辱一般。
邓生声音温柔如水:“是我应当感谢阿玉姑娘才是。”
他顿了顿,俊俏的脸庞闪过一丝黯淡:“阿玉姑娘是这些年第一个认真听我唱戏的观众,能与阿玉姑娘在此相遇,我很高兴。”
宜欢公主瞧他这般模样,颇有些心疼,打抱不平道:“邓公子唱得这般好,进了宫却只能做些杂事,真是屈才了。”
“能有阿玉姑娘这般知音,我便无憾了。”
宜欢公主脸微微浮上红晕,刚想说些什么,却是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邓生神色一变,低声道了句“不好”,跳下戏台抓住宜欢公主的手腕便往后台跑去。
瞧他这般模样,宜欢公主吓了一跳忙是问道:“怎么了?”
“我是撬锁进来的,若是被发现,咱们恐怕会被当成贼捉起来。”
宜欢公主是偷跑出宫地,生怕此事传入母后耳中,不敢有半刻迟疑忙是跟着邓生从后台的侧门跑了出去。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后台处,外头的声响终于越来越清晰,是侍卫寻宜欢公主的呼声。
只可惜宜欢公主已经跑出去,并未能听到他们的呼声。
——
七夕夜晚的街道到处都挤满了人,陆时鄞挑了个人少的地,带着沈初黛下车逛街市。
街上人头攒动,他们几乎是被前后的人推着前进,歌七与梁缙也被人群给挤到了后头。
歌七抬眼瞧不见沈初黛的影子,顿时有些急了,又怕同梁缙走散,只能抓住他的手腕,奋力地挤进人群中招寻两人的踪迹,终于在一间巧果摊上找到了两人。
她松了口气,这才放开了梁缙的手。
沈初黛正低头挑着摊子上的巧果,巧果是七夕节特供的糕点,是将菊叶、菱子、茄子、兰花豆等裹上面糊进行油炸,一早御膳房便送来了一盒,做的更是灵巧,有太平宝钱、吉祥仙糕、如意云果等品种。
相比而言民间摊贩做的简陋多了,只是各种可爱娇憨小动物的形象,但宫中有宫中的精巧,民间有民间的精妙,往往这般摊贩所做的才是最有烟火气的。
沈初黛听见一旁的动静看过去,只见歌七正微喘着气,梁缙则是满脸通红额角冒着汗。
她奇怪地“咦”了一声:“梁统领这是怎么了?”
歌七这才注意到梁缙的异样,也“咦”了一声问道:“梁统领您这是怎么了?”
梁缙低低地道了句“没什么”,便没再吱声。
歌七猜测道:“天太热了吧,方才又被人群挤出一身汗来。”
沈初黛点点头,赞同道:“这个天是热了点,歌七你去找个卖扇子的摊市,买个扇子吧。”
歌七问道:“主子,咱们在哪儿会合?”
“听说今日城门有烟火,便在城楼附近的酒楼门口吧。”
歌七道了声“好”,便重新抓住梁缙的手腕又钻进了人群。
陆时鄞不留痕迹地瞥了眼,梁缙脸上的红更深了些,他心中轻叹一声,这两个不开窍的主仆俩。
沈初黛丝毫未察觉,仍旧专心挑着巧果:“老板,拿三个兔子、两个猴子……还有老鼠也来三个。”
“皇……”
下意识喊出皇帝后,沈初黛忙是噤声看了眼陆时鄞,思忖过后改了称呼,笑眯眯地道:“夫人!”
话一出口便瞧着他的眉微蹙了起来,她玩心渐起,装作讨好的模样道:“夫人,为夫不就是歇在姨娘那儿一晚嘛,为夫爱的是你,你就不要生气啦。”
话音刚落,陆时鄞便不留痕迹地搂上她的腰肢,眸中神色不明,低声问道:“爱的是我?”
“这是自然。”沈初黛笑吟吟地道,“夫人要什么,为夫都给你买!”
陆时鄞眸中终于沁出笑意来,随手点了个角落的小猪:“就要那个就好。”
沈初黛清脆地道了个“好”,便在摊位老板的殷切目光下,开始掏腰间的钱袋。
却发现因为临时换了衣裳,她忘记将一早准备好的碎银铜板带出来了。
沈初黛求助地望向陆时鄞,却见他微微一顿:“你不会没带银子吧。”
她连忙点头:“你银子呢?”
陆时鄞有些无奈:“钱都在梁缙身上。”
沈初黛抬头张望了下,周围人头攒动,早已没了歌七与梁缙的人影。
她迟钝地意识到,如今他们俩成了连三个铜板的巧果都买不起的穷光蛋。
好不容易出了宫,不能连民间的巧果都吃不上。
沈初黛将主意打到陆时鄞脑袋上的玉簪,这是她磨了许久,他好不容易戴上的唯一饰品。
瞧见她这般馋嘴模样,陆时鄞轻轻一笑,将玉簪拔了下来交到她手中,却又听她嘟囔道:“你要是听我劝,多戴些珠钗就好了。”
这个得寸进尺的小没良心。
他微恼地作势要捏她的脸颊,沈初黛却是灵巧地躲过,笑嘻嘻地冲他笑:“夫人在此等着为夫,为夫很快回来。”
这玉簪是沈初黛妆奁中最不起眼的一只,但也足够珍贵。
沈初黛在当铺等了些时候,才等到掌柜地将银票与她特地吩咐好换的碎银递交过来。
她赶紧将钱收好,忙是走出当铺,往方才的巧果摊子走去。
沈初黛无意间往人群中一瞥,却是不小心瞧见了个熟悉的面孔,不似平日里满身珠翠堆叠,华贵异常的模样,她穿着蜜合色罗裙,坠马髻上几只绢花点缀,鹅蛋脸上俱是情窦初开的羞涩。
沈初黛认出对方是宜欢公主,她微蹙了眉间,宜欢公主怎么会出现在此,以穆太后的性子又怎么会放她出来。
随即她眸光落于宜欢公主身边的男子,那男子生得俊俏,唇红齿白,桃花眸含情熠熠。
沈初黛心头一动,生起诡异的既视感,这男子她分明在哪里见过才是,可她怎么想却是想不出来。
她还想再看一眼,却发现两人早已消失在人群中,再也瞧不见踪影。
沈初黛估摸着或许陆时鄞知晓此人底细,便赶紧回了巧果摊子,却发现陆时鄞被几个公子哥围住,为首的人她倒也认得,是当初被她踢坏命根子的郑桧。
真当是冤家路窄。
郑桧盯着陆时鄞,两眼闪着色眯眯的光,对方虽是蒙着面,但光是瞧那眉眼若画,风姿卓然的模样就知晓,必定是个美人无疑。
“小娘子怎么一个人在此?”
见对方不理他,他更是来劲了:“小娘子,你瞧你发髻上光秃秃地,你的夫君连簪子都不愿为你买一个,这般抠鬼你跟着他作甚,还不如跟着本大爷我,大爷我保证你今后吃香喝辣地。”
“你知晓我为何跟着我夫君?”
见美人终于开口,郑桧心头激动,忙是追问道:“为什么?”
“他活好。”陆时鄞淡淡道,“你行吗?”
被人戳中了痛点,郑桧一下子脸刷白,他命根子断了的事少有人知,瞧见对方墨色的眸带有冷冷嘲弄之一,他猛地作恼起来:“你这个贱人不要给脸不要脸!大爷我想要的美人,还没人得不到地!你今日想跟我走也好,不想跟我走也好,注定要同我回去!”
见郑桧上前拉扯,陆时鄞眸中杀意一闪而过,刚想动手却见郑桧被人一脚踹到了地上,他瞧见不远处的沈初黛,眸中的冰冷一瞬间敛去,变得柔和起来。
沈初黛慢慢缩回了腿,上前轻轻踮脚,将摊贩上买的梅花银簪插进陆时鄞的发髻中。
她笑吟吟地道:“都是为夫不好,让夫人受惊了。”
话音刚落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突然出现,带着轻轻试探之意:“沈岱安?”
沈初黛一愣,转过头去却见梁谷蕾亭亭玉立站在人群中,英气漂亮的脸上尽是欣喜:“沈岱安,果然是你!”
沈初黛:……
苍天呐,这是什么狗屁孽缘。
沈初黛果断否认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还有事,就此作别!”
话毕她忙是拉住陆时鄞的手腕,便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才走了两步却是猛地停住,因为她瞧见迎面站着地是陆箐然,她抓着弟弟的手腕,脸上也是欣喜之色:“沈公子,您回来了?”
梁谷蕾追了上来,气声道:“沈岱安,我就知道我猜的没错,果然是你!”
沈初黛深吸了口气,还未来得及想出解决方案,便又感觉袖口被人轻轻拽了下。
陆时鄞用四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娇滴滴地道:“夫君,她们是谁呀?”
第57章 第五十七回
沈初黛惊了,扭头看去,陆时鄞正贴着她的胳膊含羞站着,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果然这句话想是一只炸弹在她们之间炸开,首先是梁谷蕾发难,拧着英气的眉,眸光中尽是敌意地看了眼陆时鄞:“沈岱安,她是谁?”
陆箐然脸上的欣喜之色也是一瞬间褪去,面色有些苍白,强撑着问道:“沈公子,这位莫不是你在边境订亲的姑娘?”
沈初黛感受到身旁群众的古怪眼神,她仿佛成了同时骗了三个姑娘的渣男,她好冤!跳进黄河都洗刷不轻的冤!
陆时鄞还嫌火不够大,轻轻捏了下她的手臂,催促着:“夫君,你倒是说呀!”
这个混蛋!
沈初黛磨着牙只能给他一一介绍,指着陆箐然道:“这位是陆姑娘,几个月前偶然遇的。”
见着自己不过是被她轻描淡写一句扫过,陆箐然的神色更是黯淡。
指着梁谷蕾的时候,沈初黛却犯了难。
喂不是,她甚至都忘了自己什么时候认得的梁谷蕾,要不是先前听见梁谷蕾在宴席上指名道姓的要她为夫,她定会以为梁谷蕾不过是出来胡搅蛮缠地。
沈初黛的指头临空悬了会儿,有些心虚地道:“姑娘我们认识吗?”
梁谷蕾气到无语凝结,合着他不仅将他们之间的比试忘得一干二净,就连她这个人都给忘了。
她提醒道:“三年前你在边境放走了一个大梁的女战俘,你还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