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闲日常——沈青鲤
时间:2020-03-18 09:12:02

  方才从殿内出来的时候,陈锦问自己是不是很热,陆湘那会儿是真不觉得热,这会儿走出来的,不知为何,总觉得连越来越热。
  陆湘抬起两只手摸自己的脸。
  果然,脸比手烫好多。
  一想到赵斐含笑的脸庞,认真看着自己的眼睛,陆湘觉得脸更烫了。
  她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她对赵斐……
  不是,不是,一定不是。她多大了,赵斐多大了,她怎么会对赵斐有那种心思?
  但她今日在赵斐跟前,的的确确是有些不对劲的。
  是因为赵斐长得太好看了?应该是的,人皆有爱美之心,自己只是觉得他长得好看,所以有所波动,这是人之常情,这宫里头多少小宫女见着赵斐就挪不动步,自己偶然破功应当也不奇怪。
  “咳。”
  陆湘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有人在旁边清嗽。
  一抬眼,顿时吓了一跳。不知道什么时候,赵谟站在了自己跟前。
  他一袭紫色圆领袍,脸上挂着笑,一派天之骄子的气度。
  陆湘心里一阵懊恼。
  方才从长禧宫出来的匆忙,径直往以前走熟的大道过来了,竟忘记了绕路避开长信宫,走到了两宫之间的必经道路上。瞧着赵谟这样子,应当是从长信宫刚出来,往长禧宫那边去。
  赵谟自然看出了她的慌乱,不过与陆湘的心情相反,他还挺喜欢陆湘因为自己而慌乱的模样。
  自从大雨那日过后,赵谟只在坤宁宫前头远远地看了陆湘一眼,更别提跟她说话了。
  此刻见了她,自是百般柔情。
  他低下头,俯身向陆湘,将声音压低:“见着我,这么害怕?”
  陆湘往后退了一步,生硬的说:“约法三章,你忘了吗?”
  “我可没碰你,”赵谟有些泄气,将两只手掌面向陆湘摊开着。
  陆湘见唬住了他,绷着表情“嗯”了一声。
  赵谟看到了陆湘手中的汤盅,“你又去见我六哥了?他病得连榻都下不了,你还找他帮你什么忙?”
  “盼夏当不了差,敬事房找人补缺,我过来跟他说一声。”
  “哦?”赵谟剑眉一挑,伸手指着陆湘手里的汤盅,“那这汤?”
  陆湘没好气地把汤盅抱在怀里,“你这是审问我么?”
  “不是,”赵谟听出了她的怒意,只好不再追问,却仍是不死心,“下次,你能不能给我也提一碗汤?”
  “他是病人,又帮过我的忙,我这才……”陆湘话没说完,就听到后来急匆匆地有人跑上前。
  转过头,认出是长禧宫的小太监往这边跑。
  赵谟当然也认出来了,见那小太监一脸焦急,伸手把他拦下。
  “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朝赵谟揖了一下,喘着气道:“六爷忽然有些腹痛,陈公公叫奴婢去请梁太医过来瞧瞧。”
  腹痛?
  陆湘顿时吓了一跳。
  “好端端的吃什么东西了?怎么会腹痛?”赵谟急道。
  “六爷这几日胃口都不好,吃得很少,九爷,具体情形你问陆姑姑吧,奴婢还赶着去请太医吧。”
  问自己?陆湘差点噎着。
  “快去!”赵谟挥手放那小太监跑了,回过头,正好看见陆湘目瞪口呆的模样。
  赵谟眯了眯眼睛,又瞅向陆湘手里的汤盅。
  “六哥该不是喝了你的……”
  “你胡说。”陆湘分辨道,心里却虚得不得了,“这汤是尚膳监熬的,又不是我做的,便是有问题,那也是尚膳监的事,你找不着我。你可别污蔑我,要是真担心他,就赶紧去瞧瞧吧。”
  陆湘一气儿把话说完,抱着汤盅匆匆往前走。
  这汤是个祸害,她得赶紧找地方倒掉。
  赵谟看着她飞奔离去的模样,不知天下为何会有如此惹人怜爱的女子,等到看不见陆湘的背影了,方才摸了摸下巴往长禧宫去。
  长禧宫内,此刻正慌乱着。
  赵斐是个药罐子,长禧宫里常备着各种药物,发起病的时候便是太医不来,陈锦等人也有应对之法。
  但这腹痛……
  赵斐一向胃口不好,饮食极其克制,尚膳监那边呈过来的都是精细之物,因此从来没有什么腹痛腹胀的时候。
  只是现在,赵斐伸手捂着肚子,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陈锦拿帕子替赵斐不停擦汗,“主子暂且忍耐,一会儿太医就过来了。要不要奴婢替您揉揉肚子?”
  “我来吧。”赵谟从殿外进来,望见赵斐这模样也吓着了。
  脸色难看就不说了,满脸都是汗,一边鼻子上还塞着绸布,着实狼狈极了。
  “九爷,还是让奴婢来吧,奴婢手轻一些。”
  赵谟不理会陈锦,径直坐到榻边,将手放进赵斐被子里。
  “六哥,是这里不舒服吗?”
  赵斐紧紧蹙着眉,显然难受极了,勉强“嗯”了一声。
  赵谟一边替他揉着肚子,一边怒道:“你们怎么伺候六哥的,他这才淋了雨,又给他吃什么东西了?”
  “六爷早上只用了些粥,午膳还没吃,奴婢也不知道到底什么缘故。”陈锦亦是满脸担忧,“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陆姑姑带来的……”
  “不是。”赵斐和赵谟异口同声道。
  两人说完,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陈锦自是目瞪口呆,低了头不知说什么。
  赵斐忍着腹痛道:“她送过来的东西,我没吃。”
  赵谟听他这么说,目光一动,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片刻后便转向陈锦:“听到了吧,别瞎往陆姑姑身上扯,六哥都没喝汤呢,一会儿太医来了,别乱说话。”
  若是说陈锦方才只是有一点怀疑的话,赵斐和赵谟的众口一词,令他更加认定是陆湘带过来的鸡汤有问题。
  只是赵斐是拿银汤匙喝的汤,便是有问题,应当也不是有毒,料想不会有大碍。
  这么一想,陈锦稍稍安了些心。
  “六哥,除了肚子,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赵谟刚问完,就看见赵斐没有堵住的另一边鼻子里冒出来一点红,忙喊道,“陈锦!”
  陈锦见状,赶紧拿绸布将赵斐唯一还透气的地方也堵住。
  在赵谟心里,六哥虽然病弱,却一直是神仙一样的人物,就算是咳,都咳得比别人好看。
  但是现在……赵斐的鼻子叫两团绸布堵住……只能用嘴呼吸着……
  赵谟本来很心疼,看到他这滑稽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
  “九爷。”陈锦有些不乐意了。
  赵谟转过脸,努了努嘴,方才把笑意压下去。
  “主子,梁太医来了。”外头宫人通传道。
  “快请进来。”
  因着太医到来,赵谟和陈锦都站起了身,将榻边的位置让出来。
  “梁太医,我六哥一直说腹中绞痛,还流鼻血,你快瞧瞧是怎么回事?”
  “是。”梁太医一直在照看赵斐的身子,深知他淋雨过后极为孱弱,现下听说他腹痛得厉害,自是神色凝重。
  他摸了摸赵斐的额头,又叫他张开嘴,这才伸手替他搭脉。
  “梁太医,怎么样啊?”赵谟见太医一直不说话,着急地催促了起来。
  “九爷,稍安勿躁。”陈锦忍不住道。
  他是奴婢不假,但他是赵斐的奴婢,事关赵斐的身子,便是赵谟,陈锦也得出言劝阻。
  赵谟舒了口气,并未跟陈锦计较。
  梁太医把了一会儿脉,又伸手去按了按赵斐的肚子,赵斐忍不住痛呼起来。
  待望闻问切过后,梁太医方才道:“六爷今日可是进补了?”
  补……
  赵谟下意识地看向陈锦,发觉陈锦低了头没什么反应。
  “没补,就早上吃了些粥。”赵谟道。
  “主子。”陈锦看向赵斐。
  都病成这样了,还要跟太医胡说八道吗?
  他不能看着主子跟着九爷瞎胡闹。
  赵斐的额上又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他忍着疼道:“早上吃了粥,快中午的时候,自己含了些参片。”
  参片?
  陈锦在心里呵呵了两声。
  不愧是主子,病成这样还能编瞎话。
  梁太医叹道:“前日微臣给六爷写药方的时候,就提醒过陈公公,六爷如今身子虚弱,不可贸然进补,眼下六爷这些症状,皆是虚不受补之状。”
  “虚不受补?人参不是好东西吗?吃点参片还错了?”赵谟问。
  “九爷明鉴,六爷从前落入冰湖,体内湿寒之气一直郁结不散,致使身体虚弱,静脉不畅。这样的身体若是贸然进补,那便犹如把滚烫的热油灌进了冰块之中,补品药性越大,越发难受。”
  “这样……”
  梁太医道:“六爷,今日含的是什么参片?多少年的?用了多少?”
  赵谟瞅着赵斐快编不下去了,赶紧道:“我六哥难受着呢,梁太医,你就别问了,他就是虚不受补,急病,等不得,快开方抓药罢。”
  “有是有,微臣可以给六爷开一副引火下行的药方,只是微臣得知道那参片的药性有多强,以免药方给多了,反伤了六爷的身子。”所谓的引火下行,便是将人所不能承受的药性排出,若是把握不好度,只会把人弄到虚脱。
  赵谟原想着帮赵斐糊弄过去,听梁太医把后果说得这样严重,不敢再说话了。
  “三百年的老山参,多给药,否则下不来。”
  赵斐说完,只觉得腹中绞痛愈甚,几乎疼得他直不起腰了。
  陆湘含含糊糊地说往鸡汤里加了“人参、灵芝”,可闻着那鸡汤的异香,赵斐直觉鸡汤里加的东西绝对不止是“人参、灵芝”那么简单。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陆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喝汤的样子,那样小心翼翼,那样满怀希望。
  陆湘啊陆湘,你到底找了什么稀罕玩意给我补身体?
  在密密麻麻席卷而来的疼痛中,赵斐的心底忽然涌起了丝丝甜蜜。
  作者有话要说:
  66:我媳妇真疼我,给我喝鸡汤补身体。
  99:麻烦你照照镜子,你还要补吗?
  66(捂着肚子、流着鼻血、满头大汗):补,媳妇给的鸡汤,含着泪也要补。
 
 
第66章 
  “小顺子。”
  夏日的午后,格外的闷热烦躁。
  陆湘站在廊下,见小顺子从前头走过,心念一动将他喊住。
  “姑姑有什么吩咐?”小顺子机灵地凑了过来。
  “今日……宫里没出什么事吧?”
  小顺子疑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出什么事啊。姑姑想知道什么,我出去打听。”
  “没有,就是闲来无事,想问问你那里有没有什么趣事。”
  “哦,”小顺子恍然,“今儿没听说什么趣事。”
  小顺子是敬事房里头一号耳聪目明的人,最好听闲话说闲话,若是赵斐出大事了,这会儿肯定传到宫里来了。
  既然他都说宫里没出什么事,那赵斐应该没出什么大事,至少……没有死。
  见陆湘蹙眉深思,小顺子的眼睛滴溜溜动着。从前陆姑姑可是最不喜欢听闲话的,小顺子因为嘴巴大还被陆湘训斥过。他是个最会顺杆子爬的人,今日陆湘难得主动来问闲话,小顺子便道:“其实倒是有一桩事,姑姑肯定感兴趣。”
  “什么事?”
  “就是,”小顺子神秘兮兮地四处张望了下,见周围没人,这才低声道,“长春宫的事。”
  陆湘最近都没有往各宫跑,的确不知长春宫又出了什么事。
  自从郑丝竹搬去了善岚苑,长春宫里就剩下了李昭仪独居,这还能出什么事?
  不过陆湘的确很在意李昭仪。
  “说来听听。”
  小顺子见拍对了马屁,顿时来了精神,“姑姑,这事啊宫里没几个人知道。我听我太医院的熟人说,李昭仪胎相不稳,一天要喝三回安胎药,看着有落胎的征兆。”
  “怎么这事玉漱没对我说过?”
  小顺子嘿嘿笑了两声,脸上尽是得意,又往陆湘身边凑近了些,把声音压得极低:“别说玉漱了,整个敬事房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事。李昭仪使了不少银子,叫问诊的别说出去,太医一直往敬事房和坤宁宫报的平安。”
  “这事靠谱吗?既使了银子不叫人知道,怎么叫你知道了?”
  小顺子见陆湘怀疑,指着天道:“当然靠谱了。不靠谱的事我敢拿来说给姑姑听么?李昭仪她是使了重金,可她那是给太医的,给底下人就那么几两散碎银子,人家自然心里头不满。说是胎相稳固,暗地里叫人去御药房抓安胎药,一来二回的人家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呢。”
  这话陆湘相信,人心不足蛇吞象,不患寡而患不均。
  陆湘以前对李昭仪并没有什么看法,甚至在众嫔妃当中对她的印象还不错。
  但是知道了郑丝竹与沈约的事是李昭仪一手策划之后,陆湘对她自然另眼相看。
  上一回去长春宫,李昭仪对郑丝竹百般关心,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她如今都已经六个月身孕了,按说胎相本该稳固,若是一直靠安胎药吊着,那这孩子必然不能平安生下来。
  只是不知李昭仪又要打什么主意。
  “既然她想瞒着,咱们只管当做不知,日后捅出篓子咱们也是不知。”
  “晓得了,也就是跟姑姑说着玩,长春宫跟咱挨不着,我才不管。”小顺子嘻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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