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事房悠闲日常——沈青鲤
时间:2020-03-18 09:12:02

  “不怕。”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很神奇地让陆湘安了心,顺利的将一勺汤喂给了他。
  “怎么样?凉了吗?”
  赵斐摇头:“正好。”
  “吃起来怪不怪?”陆湘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从前的确吃过这种丹药,还吃了许多,只是那时宛如活在炼狱一般,哪里记得住丹药的味道。
  “怪?”赵斐反问。
  那便是不怪了。陆湘松了口气,笑道:“补药是我自己加的,我不怕自己随意配的,不好吃。”
  赵斐哂笑:“还不知道是什么怪味的东西,你就拿来给我?”
  陆湘着实有些心虚,赶紧低下头重新替他舀了一勺。
  出门前她想着要尝一尝,光是一想就有些反胃,只能作罢。
  陆湘喂他喝了汤,见他唇边挂了一点汤汁,眼看要滴下去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抹。
  赵斐几乎同时抬起手,正好抓住了陆湘的手。
  他一直坐在榻上,殿门关着,床幔拢着,身上还盖着被子,脸庞仍是冰的。
  恍惚了一下,陆湘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覆在赵斐唇边,赵斐的手搭在自己手被上。
  赵斐的眼睛亦正望着自己。
  殿内光线昏暗,尤其他还坐在帐子里头。昏黄的光仿佛一层神秘的纱,将赵斐脸上的病气尽数隐去,只叫陆湘看得见他的轮廓。
  他是极美的。
  这种美并不是寻常所见的俊美亦或是美艳。
  只是美。
  没有丝毫滞涩的脸部线条,不带一点杂质的澄澈目光。既像是天外来客,又像是画中谪仙,他什么都不用做,已是华光四射,摄人心魄。
  陆湘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口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陆湘:尝尝这丹药吧,死马当活马医。
  66:???
  n年后,66在帐中敲了敲陆湘的脑袋:听说有人觉得我是死马。
  ……
 
 
第64章 
  两人的目光静静交汇了片刻之后,陆湘终于回过神,飞快地将手收了回来。
  她这是做什么?
  他这是做什么?
  赵斐看着她低头紧张地搓着手,忍不住弯了唇角,目光越发肆无忌惮地落在陆湘身上。
  很久之前,他曾经跟赵谟讨论过陆湘的长相。
  赵谟说,如果陆湘不是脸色那般蜡黄,不是眼角那么多细纹,应当是个美人。
  此刻的陆湘,因着殿内的昏黄被遮去肤色,眼角的细纹倒是清晰可辨。
  但也不为何,赵斐看着这张脸,愈发觉得顺眼。
  陆湘知道赵斐一直看着自己,她没有看他,也不敢看他,眼睛只向下盯着他身上的锦被,总觉得该说些别的将刚才的情形糊弄过去。
  “六爷,油滴到被子上头了。”陆湘的声音跟蚊子似的。
  虽然声音低,赵斐听得一清二楚。
  殿内只有他们二人,殿门关着,纱幔拉着,别说是说话的声音,就连陆湘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赵斐都听清了。
  他也说不清为何,心情非常好。
  “无妨。”赵斐道。
  “我请陈公公进来帮六爷换了吧。”
  赵斐看着她急于逃跑的模样,故意将语气放重了些:“你弄脏的,当然是你换。”
  陆湘知道他在为难自己,可经历了方才的尴尬,陆湘着实不想在跟他这么近的坐着。换就换吧。
  “六爷,放被子的柜子是哪个?”陆湘闷头问。
  赵斐道:“第三个。”
  寝宫的山水围屏后面,摆着一排高大的柜子,放着赵斐的朝服、常服、枕头、被罩等物。
  这柜子里整理得十分得当,最上头一层放得冬日棉被,中间是春秋被,最下头是凉被。
  陆湘看不清楚被子的花色,摸到一床跟赵斐身上搭得差不离的便抱了出来。
  赵斐此刻盖着的,是一床米白色如意纹云锦缎子的,因着颜色浅,上头滴那一点点油渍十分显眼。
  陆湘走过去,先把手头拿着的锦被抖落开,再放到榻尾。
  她拉起赵斐腿上的被子,再将干净被子盖上,如此一点一点的,将干净被子往上拉,等到将赵斐大半身盖住,方才将那米白色如意纹云锦缎被揭开。
  “扔在地上就好。”赵斐道。
  陆湘点头,将换下来的脏被子简单折了几下,这才放到榻边的踏板上。
  “六爷,还要喝吗?”刚才的鸡汤不过用了两勺。
  赵斐点了一下头。
  陆湘重新喂他,经过方才那一番事,手也不抖了,顺顺当当地喂完了剩下的半碗。
  “一会儿就要用午膳,剩下的要不别喝了?”陆湘小心翼翼地问。
  “嗯。”赵斐痛快地答应了。
  陆湘总觉得很心虚,今日赵斐格外的温和,尤其看自己的那种眼光,令她着实有些不实,一时不知他是病糊涂了还是另有所图。
  “奴婢告退,不耽搁六爷用膳。”
  陆湘说着,伸手提起了自己的汤盅。
  “等等。”赵斐开口道。
  陆湘转过身,“六爷还要说什么?”
  赵斐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用膳不着急。”
  他是在留自己?
  陆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那我……”
  “我遇到的一桩难事。”赵斐抬起头,目光柔柔地飘向陆湘。像是悲伤,又像是无助。
  难事?
  陆湘愣了愣。
  他这么聪明,竟也会遇到难事?
  陆湘苦笑。
  以赵斐之聪颖,足以胜过十个她,赵斐遇到了难事,她哪里能帮他解得了?
  只是瞧着赵斐面色凝重,陆湘的确好奇起来,不知到底是什么事难住了他。
  “我是个笨人,只怕不能为六爷分忧,不过我到底痴活了些年头,或许能说上几句。”
  “非你不能解。”赵斐道。
  陆湘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今日的赵斐,的确给了她太多意外。
  “你坐下。”
  陆湘捧着汤盅,重新坐到方才的凳子上。
  “上回我们在雁池边说的话,你还记得吗?”赵斐问。
  上回?
  他说的是淋雨那天自己冲他喊的那些话吗?
  陆湘其实记不太清了,没想到他还记着。
  “六爷是说哪一句?”陆湘问。
  “你的那个朋友。我还想听听他的故事,你能再跟我说说吗?”
  陆湘低下头。
  再多说说?陆湘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多说了,再说了,那是赵斐的太爷,说得太多,只怕他三两下就猜出来了。
  “他……已经过世了。”
  “如此。”赵斐的眼中露出些许失落。
  见他露出这表情,陆湘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口中却问:“你想知道他什么事?”
  赵斐听到她这么问,脸上的表情方才松快许多,“就是那日你说的那些。”
  陆湘有些茫然。
  那个人是陆湘的英雄,也是陆湘的恩人,甚至是她的……关于他的事,可以说的太多了,陆湘根本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你说皇宫本无对错,对或错都是人,身处宫中的人有些随波逐流,有的人却依然保持本色。”
  陆湘点头。
  赵斐无奈地一笑:“我却不这么觉得。”
  “为何?在我看来,皇宫本来就是一口染缸,无论你进宫之前是什么颜色,进了染缸自然就会被染上颜色,偶尔有些石头被扔进染缸,能够保持本心不被染色,可染缸就是染缸,石头即便可以保住自己,哪里能改变这个染缸的颜色?”
  陆湘有些意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赵斐说得很有道理,她根本无从反驳,甚至还有些赞同。
  在皇宫里呆了一百年,陆湘遇见的,也只有一个他。
  “你的那位朋友是怎么保持本心的呢?”赵斐问。
  陆湘觉得他今日很不一样,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挫折,叫他这般不同。
  “他……他就是聪明,也不只是聪明,他还很勇敢,便是他最亲近最尊敬的人做了错事,他也敢站出来反对。”
  “是吗?他赢了?”
  陆湘点头。
  他不止赢了,还赢得很漂亮,救了陆湘,也救了大昱朝,救了大昱朝的百姓。
  赵斐笑得有些无力。
  陆湘不知道他到底因为什么事犯难。能叫赵斐犯难的人,要么是皇后,要么是皇帝,会是谁给赵斐出难题呢?陆湘想不透,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他的忙。
  恶人之所以凶狠,不是因为恶人有多厉害,而是因为恶人太自私,他们从不会为别人考虑,所以有恃无恐为所欲为。
  赵斐是恶人吗?
  从前陆湘是这么认为的,但如今熟悉了,陆湘知道他有在乎的人,他在乎皇后,也在乎赵谟。
  “你……”陆湘有许多想说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六爷,我真是帮不上什么忙。”
  赵斐却笑了:“谁说没帮上?我现在心里有数了。”
  “真的?”陆湘难以置信,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他能赢,我也能赢。”
  赵斐的话很简短,却很有力度。
  他的脸上带着和煦笑意,宛若春风化雨。这种笑在赵谟的脸上经常可以看到,陆湘却从来没见赵斐这样笑过,这样神采飞扬的赵斐,志在必得的赵斐。
  在陆湘的印象里,赵斐一向是阴沉的、冷静的。
  在这一刹那,陆湘忽然意识到,赵斐其实只比赵谟大两岁,本该是这样的。
  但赵斐这句话,也证实了她的担忧:他真碰上难题了。
  “能帮上忙就好,”陆湘道,“一直以来我都是要你帮我的忙,如今我能帮上你的忙,倒是叫我心安一些。”
  “你觉得人情还清了?”赵斐扬起下巴,一副不客气的模样。
  陆湘只笑道,“六爷是债主,你觉得还清了吗?”
  “没有。”
  陆湘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赵斐看着她,哑着嗓子道:“你欠我,自然得慢慢换。且等着,下回心烦了,我还找你。”
  他这句话本是稀松平常,但陆湘闻言,忽然觉得心跳得极快,甚至要跳出胸口了。
  什么人情不人情,找不找的……越想越觉得奇怪。
  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勉强对赵斐笑了笑,便捧着汤盅逃走了。
  陈锦一直坐在廊下熬药,听到殿门被人猛地打开,抬头便见陆湘面红耳赤地从里头出来。
  “陆姑姑,殿里头很热吗?”陈锦惊讶地问。
  因怕赵斐吹冷风,殿门关着,窗户也只留了一扇,虽是如此,却不能一味捂着,因此陈锦得一直刻盯着,里头冷了就关窗户,里头若闷了就再开一扇窗户通气儿。
  陆湘没想到一出来就撞上陈锦,努力叫自己平静下来,支吾道:“还行,倒是不热,我是自己穿太厚了。”
  穿太厚?
  陈锦瞅着陆湘身上的衣裳比自己的还单薄,自己一直守着炉子,还没觉得多热呢。
  “对了,陈公公,先前我就想问你,你最近去瞧过盼夏吗?”
  “我每日都让夏晚过去瞧瞧,给雪瑶姑娘搭把手,姑姑放心,盼夏已经醒了,这两日吃东西都无碍。”
  “有劳了。”
  “姑姑哪里的话,只是盼夏姑娘得知是姑姑救了她,一直还想见姑姑呢!”
  陆湘其实也想见盼夏,只是盼夏安置在长信宫,陆湘实在不敢过去。
  “劳烦陈公公帮我带句话给她,这几日敬事房差事忙碌,着实不得空,等等我再去瞧她。”
  “好。”
  陈锦目送着陆湘离开,放下手里的蒲扇往殿里去。
  他是不放心,陆姑姑那般面红耳赤,别是里头太闷了吧。
  进了殿,除了外头飘进来的药味浓郁了些,并不觉得憋闷。
  陈锦走到榻前,见赵斐静静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子,奴婢是现在传膳,还有等等?”
  “传吧。”赵斐转过了脸。
  然而就在这一刻,陈锦突然发觉赵斐脸上有些不对劲。
  “主子,你……”陈锦吓了一跳。
  “怎么了?”
  赵斐浑然不知他大惊小怪做什么,只是话一出口,他立即意识到有点湿漉漉的东西从鼻子里滑了出来。
  他抬手摸了一下,便见指尖沾了一点血。
  这是,流鼻血了吗?
  赵斐蹙眉,病了这么多年,咳得厉害,也咳出过血,但是流鼻血倒是头一回。
  “主子别动。”陈锦回过神,赶紧拿着帕子扑上前替赵斐捂住鼻子。
  陈锦虽是太监,大抵也懂一些男女之道。
  方才陆姑姑走出去的时候面红耳赤,主子在殿内居然流起了鼻血……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赵斐横了陈锦一眼。
  陈锦赶忙摇头,不敢说话。
  赵斐冷笑了一声,原本觉得流鼻血算不得什么大事,正要训斥陈锦几句,忽然觉得腹中有些绞痛。
  “快,传太医。”
 
 
第65章 
  心如乱麻。
  陆湘不明白自己在赵斐跟前为什么会那般失常。
  她在想什么?她在紧张什么?
  为什么一对上赵斐的眼光自己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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