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修与汪匡良倒是谈起这次地皮拍卖的事,汪致霆不懂,没几句话功夫坐姿换了好几个,他有点想出去,还想再解释一句,虽然刚陆淮修也说了,与他无关,是自己最近太拼疏忽了不适,可白语薇肯定不这么想。
那天他确实想看陆淮修出糗,可一杯红酒就能吐血?说到底,他只是个背锅侠。要不是宋茗心没来,肯定也会有其他人敬酒,这是个倒霉的概率问题。当然,酒是他敬的这事儿除了汪家其他所有人都喜闻乐见,包括陆氏,汪家为了表示歉意,材料供应让了一个点,汪致远恨不能把他踹到五阳湖喂鱼。
陆淮修握着瓷杯,喝水的动作间往他那处瞥了眼,飞快飘开,眼里有些许好奇和无措。
陆淮修对汪致霆只有好奇并无多大敌意,婚前收到的那份资料里详尽地描述了白语薇与众多男性的关系,篇幅最多是秦邈,其他都是绿叶,焦点难免会与其他人所知道的白语薇情|史产生偏差,他甚至对汪致霆有些同情,追了白语薇那么久却始终被坚定否认一口回绝,原当是一些其他不可抗力因素,现在想来,个人硬件问题可能是最大问题。
他轻轻一咳,收了收腹,向仍在表达歉意的汪匡良摆摆手,“无碍,这阵子确实累了,这是陆氏在S市发展至今最大的项目,我可能太投入,借一杯酒给我悄悄警钟还送我一周休息,何乐不为?”
汪致霆接过白语薇递来的可乐,嘀咕了声,对不起。白语薇给讲到兴头的汪匡良续了点温水,转身前,嘴里滚了一遍又一遍的话斟词酌句后轻吐,“等会一楼咖吧等我,有事。”
“砰——”可乐的酸甜味近在鼻下,汪致霆猛灌了一大口。
陆淮修自认不算个合格的商人,对于商场的客套与手段也多有排斥,奈何从小耳濡目染,谦谦君子的面具一套很容易用话术迷惑别人,让他人以为他深谙此道。
一番对谈汪匡良对他赞不绝口,心里暗叹到底是宋家之前相中的女婿候选人,老宋那人一向眼光贼精,一转头见自己家的二愣子手机横屏正在玩游戏,他一口气涌上骂了一路,气也没撒完,到了内科病房楼下他一回头,这臭小子鬼影都没了。
***
“怎么剃了光头?”白语薇不自在地看向他。下楼时急,她没来得及套厚外套。
“你不是不喜欢有颜色的头发吗?”他人高,迁就她时就跟没了脊柱似的。
白语薇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懂自己为什么最近老跟他扯不清,“汪致霆,那天话说重了抱歉。”
“那话你不是第一次说,我都习惯了。”他无所谓道。
咖吧只有四张小桌,他一人占了一张桌子,白语薇与他隔了两个座位,她脚踢了踢凳脚,一脸纠结。
汪致霆冷眼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估计是以后不要联系不要打扰她之类的,他都腻了,说了有用?他要能做到,他会在咬牙切齿忍了两年后还心动如初?他都想说,要不我也买个双穴墓,不管我以后娶谁,反正给你留个坑。可白语薇肯定不稀罕,因为她已经原谅了陆淮修,呵。同样是渣男,她选能给婚姻的那个,他能怎么办?
“不说我走了。”汪致霆已经没了那股见她的兴奋劲了,挨刀子?没兴趣。
白语薇静坐着没说话,心里料定他不会走。
又是片刻沉默,咖吧来了个白大褂等咖啡时往他们这里瞄了一眼,白语薇头下意识地低了下来,终于问出口,“秦邈的事儿是不是你干的?”
汪致霆单眼瞪大,显然很惊讶,“秦邈?什么事?”
白语薇皱着眉头,“他大学代考过,那份交易的录音是不是你寄的?”她探究地看着他,试图找到撒谎的痕迹。秦邈缺钱,跨过law线赚了笔钱,但没想到几年后居然会收到当时交易的录音,由于不知目的,秦邈六神无主,若是捅出去,他将面临取消学历甚至牢狱之灾。秦毅然斩钉截铁说是汪致霆,白语薇不信,她说,汪致霆是下三滥,但不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可秦毅然说,“不然你以为秦家怎么倒的?虽然不能全怪你,但他汪致霆看上你,能怎么办?汪家答应帮忙的最后不帮,说是因为你,确实太高估你了,可若说汪致霆在里面一点风浪都没掀,我不信!还有,你以为我弟为什么在美国会缺钱?汪致霆使了手段让全纽约的华人琴行都不收他。如果没有这件事,我绝不会联想至此,可这份录音,”他低下头去,几乎哽咽,“会毁了秦邈的。”
白语薇不想管,可字字句句又无法置身事外,她问秦毅然,你要我干什么?
“让汪致霆销了原件!”
“要是他呢,好,就算是他他也不一定听我的。”
“不管他听不听你,反正......”秦毅然艰难开口,“他为你入了珠,也和你有婚外情,”他几乎不敢看白语薇,这就是一条卑鄙的威胁食物链,而他也是凶残无情的食肉动物之一,“如果你不能销了原件,我弟弟毁了,你......陆太太,对不起。”他站在电梯里鞠了一躬,直到梯门合上都没敢看白语薇的脸。
白语薇希望不是汪致霆,此番不过是确认,但她倒真怕秦毅然说的后果。
只是没想到汪致霆讶异道:“录音......他拿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黑市,kidney黑市
*部分可能敏感词会用简单英文或数字指引,么(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第27章 噩梦
白语画昨晚熬夜画画, 睡到傍晚才起床, 出门正逢晚高峰,待打到车司机师傅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挪到医院,天都黑了。白语薇老说要给她买辆车, 她拒绝了, 如果车也是姐姐买的, 别人会觉得姐姐嫁人是为了扶娘家, 她不想姐姐的幸福有一点不好的流言。
她拎着食盒往电梯走, 这里面装了罗萍整整折腾了一天的美食。白语画说姐夫胃不好吃不了这些, 罗萍说,你姐夫不能吃就忘了姐姐了?她这么瘦这几天肯定很累, 陪床很辛苦的。
她想拉着妈妈一起来, 结果罗萍倒是矫情起来了,说病房人太多影响陆淮修休息, 她说那就你去好了, 罗萍又说哎呀, 你们年轻人聊得来,我去扫兴。要不是知道姐姐跟爸爸近年不亲, 她倒是很乐意把后面伸着脖子偷听的白森山拉上。
等电梯时,白语画优哉游哉地照镜子, 想到陆淮修胃出血了,她心里舒服了点。
就是说嘛,让姐姐流泪的人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她的好闺蜜说,再深爱的人那股劲头也就冲动几年, 很快就淡了,那种墓穴很多人买,但年轻人还要面对几十年的风雨,到时候记不记得还不一定呢。
“还有哦。”
“什么?”
“指不定也不是你姐姐先走,是你姐夫先走。”
是哦,时间能模糊过去,能改变一切。与其相信爱情,不如相信时间。说不定他陆淮修先挂呢,到时候姐姐怎么处理他的尸首都随意啦,抛尸荒野什么的都可以计划一下。
白语画思及此处开心的转了个圈,不转还好,一转就见斜前咖吧里一对男女正剑拔弩张地对峙,营业的小妹站在他们后头不敢上前,脚尖前前后后地来回。
“姐!”她扬声一喊,大概是玻璃阻住了她的声音,里面二人僵持的姿势未变,她快步走近——
“汪致霆!你居然真的做过这么无耻的事!”白语薇气到全身颤抖。她真是瞎了眼。
“靠!我他妈......”汪致霆一拳砸在桌上,理直气壮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给他打钱,你想过我什么感受?我断了这小子的财路怎么了。”
白语薇能是为什么,还不是那时候所有人说她负他,还不了情就还钱,她恨透那些风言,打钱可以让她心安如何不好,但显然与面前的人没什么好说,她撇过头去,冷声质问,“好,那现在拿录音威胁他是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因为实在没必要。
汪致霆也不明白,“我威胁他?”讲话间他脖子都气得伸直了。他想说,就现在秦邈这地位,他需要用威胁?
“那录音谁寄的!”
“我怎么知道,猴年马月的事了,他秦邈都不值得我动脑细胞!”他当时把录音邮给几家华人琴行,他们知道行为不端自然不会录用。不过秦邈毫无还手之力,整他只会激发自己的同情心,他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要不是秦邈最近又冒了出来,他压根想不起那一出。
“你有那玩意吗!”她习惯性地同他杠嘴。
白语画一脸懵逼,完全听不懂,只是拉拉白语薇的袖子,“姐,我们走吧。”她怕有人看见,毕竟这对最近接触有些频繁,她怕。
白语薇抱着微凉的手臂松了口气,可还不放心,又确认了遍,“那秦邈这次收到的不是你寄的?”
“秦邈这号人早就出局了!现在我......”他看了眼白语画,收了话口,白语画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恨不得在他身上凿个洞,“没那么无聊。”要是陆淮修还能说说看。
***
今日的晚高峰格外拥堵,老总病了,总裁办的这帮人最近都早溜,秦毅然将手头工作收完尾到家他们都吃完了,保姆阿姨从厨房里探出头,手里还摊着块抹布,“吃了吗?”
秦毅然摇摇头。
秦邈与王琼之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从秦毅然应该下班的点到他到家,秦邈的心跳就没跌落到130以下。从山顶上滚落到谷底过的人,不愿再从谷底陷入沼泽。
漆室中,他问,“怎么样?”
“白语薇说他没。”
秦邈颓倒在床上,一张焦灼的俊脸瞬间灰死,他双手覆在面上使劲揉搓,压抑着声音似是在自问自答,“那怎么办?不是他们是谁啊?”这辈子,除了汪致霆,他想不出还有谁会这样整他。
秦毅然捏着手机,感受着震动,里面有囤了很多条消息都没回复。
他不敢。
卧室一时安静,隐隐飘过尿腥味。明天王琼之要血透,一周两次,每次取血透前的一天,她身上总会飘出这股味。五年了,秦毅然习惯了,但秦邈刚回国时不明白,初几次闻见还会皱眉头问,什么味儿啊?
好在,现在他们都习惯了。
秦毅然思考片刻,安慰秦邈道:“只是寄给了你,如果没得谈或者想整死你为何不直接去学校揭发你呢?再等等,再等等。”
“说不定就是汪致霆呢,”秦邈猛地起身,双手捏成拳头,愤恨地猜测道,“也许是我知道了他的事,他怕我告诉陆总?”
“说实话,汪致霆做事极其嚣张,这种阴恻恻寄匿名包裹的事不像他,他倒更像是直接把录音甩你脸上,看你恨他到极点却动不得他的人。我本来也不觉得是他,是听你说他和陆太太......”秦毅然叹了口气,咬紧下颌,“算了,他和陆太太的事以后就别说了。”
“不说?不告诉陆总?瞒着他?他知道我和白语薇的事却愿意包容,给我很好的待遇与机遇,难道我用隐瞒这种龌龊事回报他?”美国那次,秦邈还想着无所谓,一对贱男女罢了。可回国后他被晋升至十八楼,再加上听到汪致霆那种恶心事他实在受不了。
白语薇下贱成这样,他们形容她“对钱和男人贪得无厌”是对的,陆淮修这么好的男人都无法满足她。这种人应该在地狱,而不是天堂。
秦邈胸中的怒火达到峰值,一拳头砸在了白墙上,仿佛那是那对奸夫淫妇的嘴脸。
“那是别人的事,少管。”秦毅然蹙眉。秦家倒台也不过是秦父管闲事不小心动了别人的奶酪,最后被有心人将敏感处放大,栽了大跟头。都说z和s(1)不分家,当时秦父请求保外就医被拒,汪家与秦家也算多年挚交,秦毅然找汪匡良帮忙,却被他拒绝,他说自己也很为难,关注的人太多,他不好此时插手。一周后,秦父自尽监牢,媒体的口诛笔伐终于歇了下去。
秦毅然对人间烟火的热爱也就此熄灭,明哲保身是他这几年的冷漠哲学。
“哥,你变了,你说过你最恨婚外恋的!”秦邈不敢置信。
“我没变。”
僵硬的背脊戳破了他的伪装。
他变了?
不,他没变。
他是恨婚,困住了情,将情冠以非法低德的罪名,绑住本应该自由的爱。
***
白语薇站在洗手间,黑眼瞳死死锁住镜面的自己,鼻尖几乎贴上,她细细数着眼下的细纹,聚焦过度眼花了就再数一遍,如此一遍一遍后,手僵硬颓然地撑在了大理石台面上,她觉得自己老了。
她的睡眠差到了谷底。与痛苦与愧疚的那种噩梦不同,这阵她心脏咚跳一整夜都不停歇。
秦毅然联系她,希望她可以找到汪致霆问一下原版录音当时是如何处理的。她自然反抗,这些事能不能别找上她,【为什么是我,既然不是他要整秦邈,你们可以正面自行沟通的。】
【对不起,陆太太,是他说要你去问的,我很抱歉。】
白语薇当时在厨房学拼盘,拿起一把刀便斧进了木砧板,她脾气上来便没问汪致霆,这个王八蛋的纠缠手段像是耻辱柱上的绳索,勒的她窒息又不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冷漠。
本以为这事会僵持一阵,可没曾想次日便爆发了。
那晚的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是在她和陆淮修接近巅峰的时候,像是午夜撕裂的凶铃,她下意识地看了眼窗外,落地框窗外的月光没有畸形。
“Fuck!”她身|上的陆淮修难得地骂了句脏话。
敲门声短促急,十几秒后王珍妮出了声,“是睡了吗?”
她抚上他找状态(2)的背脊,心中涌起不安。这个点灯熄着,这么久不开门怎么可能没睡,坚持敲一定有事。她一颗心本就是悬着的,被他抱在怀里于“咚咚咚”中颤抖时,她的心脏猛地蹿至嗓子眼。
“什么事?”陆淮修怀里的白语薇紧闭着眼睛,月光落在睫根微微颤着,峰峦起伏动荡,美的惊心动魄。他懊恼地亲了亲她的嘴角。
“我......找薇薇。”王珍妮的声音带着哭腔。
白语薇汗湿的身体顷刻透凉。她直觉和她有关,心中祈祷,千万千万,只是王珍妮自己的烂事。
***
午后的陆园,阳光当好。陆淮修的德牧正在草地上狂奔,白语薇坐在主楼前的吊椅上看见有群眼生的工人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