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们不知道,杜琪琪之所以又厚着脸皮回来,实际上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报仇!
她永远不会忘记,跨年之夜,她和她妈因为艾俏的使坏被艾建中扫地出门,仓皇如丧家之犬,最后还是在搬家公司司机的帮助下,找到一个临时落脚的地方。
她只要一想起这事,就感觉有人在一下一下往她脸上扇耳光,最开始,她觉得羞耻,她不想再回到学校,但是后来她想通了,逃避不是办法,只有把艾俏打在她脸上的巴掌全都打回去,她才能出了这口恶气,重新抬头做人。
所以,她回来了,她要报复,她要让艾俏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艾俏当然明白杜琪琪在想什么,从杜琪琪昂首挺胸地走进教室那一刻,她就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可是那又怎样,她不在乎,也不害怕,她会用事实告诉杜琪琪,什么叫自不量力,什么叫恶有恶报!
经过一上午的适应之后,假期玩疯了的学生们渐渐找回了状态,重新开启紧张有序的学习节奏。
再过十几天就要考试,这时候就算是再不爱学习的人,也开始抱着课本临阵磨枪了。
艾俏担心会影响到江槐备考,问他是不是先暂停补习,江槐当然舍不得,说帮艾俏补习也是一种学习,可以让他温故而知新。
这两天艾俏没能出来玩,江槐自己也没心情玩,倒真的老老实实在补习班上了两天课。
学习这事吧,越不学越不想学,越学就会越有意思,他现在就正处于觉得有意思的时候,何况还是和艾俏一起学,自然劲头十足。
既然他说没事,艾俏就没再和他客气,两人中午仍旧去微机室碰头。
一个小时的学习结束,两人仍旧会聊上几分钟。
艾俏问江槐:“你放假后还要留在澜城吗?”
江槐说:“应该会回家和家人一起过年,你呢,假期有没有打算去哪里玩?”
艾俏摇摇头:“应该会一直待在家里,因为我爷爷不放心让我出去玩。”
江槐叹道:“那挺可惜的,你实在是自己做不了主,不然的话可以去乡下走一走,乡下过年挺有意思的。”
艾俏想了想说:“你家不就在乡下吗,要不你告诉我你家具体在哪,我想办法让我哥带我去玩。”
江槐就把自己家的地址写下来给她。
艾俏看了地址,“咦”了一声:“好巧啊,你家和我姥姥家是一个地方哎!”
与此同时,阿元拿着刚查到的江槐的资料去了艾星海的办公室。
第43章
“十七岁,家在农村,父母务农,本学期刚从长乐县转来澜城,走读,成绩差……”艾星海从本来就有限的资料里提取出几个关键点,不由深深皱起了眉头,“就这些,没了?”
“没了。”阿元说,“这是从校长那里问来的,基本上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还需要进一步的了解,就得通过其他途径去查。”
艾星海不置可否,目光落在家庭住址上,安平市长乐县花庙乡……他手指轻叩桌面,随即拿起电话,打给艾星璨,“俏俏姥姥家具体住址你知道吗?”
“花庙沿溪村,就是那个靠养花致富的花木之乡,他们村是安平地区头一个带头种花的村子。”艾星璨说,“怎么了,突然问起这个?”
“没事,就是无意中看到这个地方,感觉好熟悉。”艾星海说。
“能不熟悉吗,你忘了,当年俏俏出事,是咱俩去他们县医院把俏俏接回来的。”艾星璨说。
艾星海当然记得,俏俏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小到大哪里都没去过,那一年是她四年级的暑假,非吵着要出去玩,恰好她舅舅来看她,就把她带去姥姥家玩,那是俏俏头一回去姥姥家,结果却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醒来后就把那边的人和事忘得一干二净。
她出事那天,小婶婶也因车祸去世,为了避免刺激到她,家里人从此都没在她面前提起过姥姥家,而她自己也没再提起过。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江槐,居然好巧不巧地和她姥姥家是一个地方,还莫名其妙地和她有了不一般的联系,难道是他们两个当年曾经见过,或者曾在一起玩过?
可即便如此,俏俏不都把以前的事忘了吗,没道理单单记得他呀?
难道是江槐来澜城以后认出了俏俏,为了接近俏俏,特意给俏俏讲了当年的事?
他这样做是仅仅想和俏俏做朋友,还是对俏俏存了不正当的心思?
俏俏那么单纯,是很容易被坏孩子吸引,更何况还是曾经的玩伴,那她对江槐就更加不会设防了。
只是这不设防的后果,对她是非常危险的。
艾星海没有城乡贫富歧视,也不会因为成绩差而看不起一个孩子,但如果那个孩子不怀好意地想要诱惑他妹妹,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没事了,你忙吧!”他挂了艾星璨的电话,把阿元也支出去,亲自给校长打了个电话。
校长接完艾星海的电话,在办公室踱了好半天的步,最后还是决定给江槐妈妈打个电话。
“花总,我知道你很忙,但是有个事我必须跟你说一下,今天星海集团的艾总派人来要江槐的资料,随后艾总又亲自打电话来问了我江槐的情况,我听他的意思,应该是江槐和艾总的妹妹在学习之外有什么联系。
因为我确实不了解情况,也不好贸然去问江槐,所以你看你能不能抽空问一问孩子,看看有没有这回事,没有更好,有的话,就让他收收心,不要再和艾总的妹妹来往,那小姑娘,可是个大宝贝,不能随便招惹的。”
花枝正在看一份合作意向书,好巧不巧的,上面的负责人名字正好是艾星海。
她不由笑了一下:“校长,你说的艾总是艾星海吗?”
“对对对,就是他。”
“哦,那江槐的情况你是怎么和他说的?”
“就是按照江槐的入学档案说的,别的什么也没透露,只是如果艾总真要查,也是瞒不住的,毕竟您家家大业大的,是吧!”
“行,我知道了,我回头问问江槐,校长您费心了,回头学校建职工宿舍的事,我会让我的秘书去和您详谈的,好吧?”
“好的好的,也让花总您费心了。”
校长感恩戴德地挂了电话,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把江槐叫来旁敲侧击一下,这孩子可真有能耐,招惹谁不好,非要去招惹艾俏,这事搞不好就会演化成两大集团的火拼,他要是不及时掐断两个人的小萌芽,万一出事就不得了了。
花枝这边也很头疼,校长说得倒轻巧,叫她劝江槐收收心,那一根筋的小兔崽子,他的心要那么容易收,何至于折腾这么多年?
她叹口气,透过窗子看着外面的山峦陷入回忆。
当年,艾俏刚来村子里的时候,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村子里虽然家家都靠养花致了富,但终究是农村,孩子们整天泥里打滚土里爬,个个都跟泥猴子似的,突然来了个娇俏软糯的小公主,一下子就把那些孩子都给比下去了。
江十六从来不打扮的,自从艾俏来了之后,破天荒的要穿裙子梳花辫子,而江槐也悄悄洗干净手脸,换上了从来不愿意穿的白衬衫。
当时,十六还嘲笑他,说你穿得再好也没有用,人家艾俏不会和你玩的。
江槐那时候坏得远近闻名,所有的大人都不让自家孩子和他玩,当然,艾俏的姥姥也是这么交待的,告诉她随便和谁玩都行,就是不能和江槐玩。
艾俏的姥姥之所以这么说,一来是因为江槐太坏,二来是因为他们两家大人之间的恩怨,可是孩子们之间的缘分很奇妙,艾俏不知道怎么地,就和江槐看对眼了,不但和江槐玩,还跟着江槐来了他们家。
看着她跟在江槐后面一口一个哥哥的叫,全家人都惊呆了,那样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有谁会不喜欢呢,他们拿出家里所有的好东西来招待她,像对待远方来的公主。
艾俏很喜欢他们家,说他们家是建在山上的城堡,还说自己也想住在这里。
她和江槐有说不完的话,在她眼里,江槐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特别的男孩,江槐怎么样都是好的,怎么说都是对的。
江槐从小到大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小霸王,走到哪里都不受人待见,就连她这个亲妈都是三天两头的打他吼他,妹妹也一天到晚和他过不去,突然之间得到了一个小公主的崇拜,这让他整个人都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和光彩。
那大概是他不长的生命历程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也是那段时光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
可惜,好景总是不长,艾俏很快就出事了。
那天,艾俏的妈妈出了车祸,电话打到姥姥家,姥姥就叫艾俏的表姐去山上找艾俏,姥姥交待说不要告诉艾俏是什么事,先好好的把她带回家再说,可那丫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坏了,跑到山下冲艾俏一通喊,艾俏受了惊吓,一脚踩空从山上滚了下去。
当时江槐都吓傻了,大声叫爸妈快来救人,喊得嗓子都破了。
还好那天他们都在家,江渔开车及时把艾俏送到医院,艾家人很快就赶来了,等艾俏伤情稳定后,就把她带回了澜城。
艾俏一走,江槐的魂就没了,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好几天,后来便郑重其事地和她商量,说要去澜城附小上学。
他当时才十一岁,开学上六年级,她当然不能把他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上学,就告诉他现在不行,再等等,等你上了中学再说。
那时的她,包括江渔,都认为江槐只是一时冲动,没准儿过几天就把艾俏给忘了。
可是江槐并没有忘,他老老实实地读完了六年级,并且考了全乡最好的成绩。
他又来找她说,要去澜城上初中。
她依然没同意,理由是他还小,不能没有家人照顾。
实际上,她和所有的父母一样,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早恋,也不相信十来岁的孩子真的懂爱情,更何况江槐比所有人都要荒唐,他竟然要为了一个只相处过十几天的小姑娘只身去外地读书,换了哪个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所以她对江槐说,你现在真的还小,还不具备独自生活的能力,而爸妈也不能因为你放弃家里的事跟你去澜城,要不再等等吧,等你考上高中,如果你的成绩能被澜城附中录取,那我就在那边给你买房子,让你去那里读书。
江槐不同意,和她闹了好长时间,最后知道闹不过她,便妥协了。
她当时还劝江槐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实际上她心里想的是,一年你忘不了,三年你还忘不了吗?
她再一次低估了江槐的执着,三年来,江槐真的从来没忘记过艾俏,哪怕学校生活再多姿多彩,学校的女生给他写再多情书,他都从来没有动摇过,一门心思地要考去澜城。
每一个任课老师都说,江槐的成绩,别说是澜城,就算是去帝都最好的高中也够了。
可是成绩出来,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江槐的分数就连他们县一高的录取线都没达到。
江槐快疯了。
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他说这不是他的真实成绩。
她也不相信,老师们也不相信,她甚至发动关系去调查这事,想看看是不是被谁动了手脚,只是最终什么也没查出来。
事实就摆在眼前,谁也没有办法,她想,可能这就是上天注定的,江槐和艾俏没有缘分。
她看着江槐那么难过,就去安慰他,问他要不要掏高价去澜城。
江槐断然拒绝了她。
他说没考上就是没考上,如果我掏高价去上学,就算进去了,也没脸见艾俏。
他一个人去了澜城,他说他要去看一眼澜城附中长什么样,去看看艾俏过得好不好,去和她说一声抱歉,没能实现自己的承诺。
从澜城回来后,关于在那边的一切,他一个字也没说。
他像是认命了,老老实实去了县二高,从此便对学习失去了兴趣,打架斗殴,抽烟喝酒,赌牌飙车泡练歌房,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混子。
有时候,她也挺后悔的,可是她做错了吗,她仍然觉得,这事就算是换成别的父母,也同样不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孩子去追求所谓的真爱。
但她到底还是心存愧疚的,因为她没有真正走进孩子的内心去看一看,她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她所有的决择都是从自己的角度出发,而没有试着从孩子的角度去思考。
好在江槐并没有因此而憎恨她,他对别的事仍然还是从前的态度,他只是不喜欢学习了,因为他觉得他这些年来为学习已经付出了太多,但学习并没有回报他什么。
他就这样浑浑噩噩度过了他的高一上半学期。
下学期的时候,他和一群人逃课去唱歌,不知道是谁喝醉了酒,透露给他一个惊天大秘密,他的成绩被县里一个大领导的孩子顶替了,那个孩子就在澜城附中上学。
他听闻这个消息,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当时就带人闯进了那个领导的家里,把领导家里砸了个稀巴烂,还打伤了领导,领导的父亲被吓得突发心脏病,送到医院后因抢救无效离世。
事情闹到这种地步,他不但被学校开除,还因此被拘留,领导背景强大,她动用了手上所有的关系,才终于让领导撤诉,双方达成和解,领导的儿子也被澜城附中劝退。
事情了结后,她征求江槐的意见,问他想不想去澜城上学。
江槐已经无所谓了。
他说随便去哪里都行,反正艾俏也不认识我了。
这时候,她才知道,他那次只字未提的澜城之行,是以艾俏不认识他结束的。
她不敢想象,当江槐坐在回家的车上,想着自己拼尽全力的为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的记忆里却早已没有他,该是怎样的心灰意冷。
可是他回到家却什么也没说,少年的心事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被人忽略,又被自己掩埋,剩下的,只有认命。
她两辈子浮浮沉沉,经历了太多的事,做过无数的决定,但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一次一样追悔莫及。
所以,现在,她所能做的只有尽力弥补,她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儿子身边,拼尽全力去守护他的爱情。
至于艾俏要不要选择江槐,只能是艾俏自己的事,艾家其他的人谁说了都不算。
“我要去见艾星海,我要告诉他,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能从他们手中接过照顾艾俏的责任,并且能给艾俏带来幸福,那个人,就是我儿子,江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