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宁莜惊慌着又扶正美人觚,这会儿面露喜色,又不敢确定地看着华容舟,说话间还带着几分羞涩:“姑娘刚刚可是提到了金花胭脂?”
华容舟和楚燕互相对视了一眼,华容舟这才将怀袖中多的几片金花胭脂带出来。
茶四知道华容舟喜欢,但小姐贵金之躯哪能用纸片做的胭脂,于是华容舟那日就把自己的金箔取了出来,做了好些金箔制成的金花胭脂。
魏宁莜接过胭脂,那双手过分的瘦弱了些,骨节分外明显,这人也着实柔弱,但说话还有些气力:“真的!这可是真的!姑娘可知道这金花胭脂的具体制法?”
华容舟和楚燕不明所以,不过一金花胭脂,为何让这魏家的李小姐如此惊讶?
华容舟摇摇头:“这个东西不是我做的,是我丫鬟做的。”
今日华容舟带的是茶五还有茶四,此刻身旁还有太子府的丫鬟执着浮尘,漱盂,巾帕于一旁服侍着。
魏宁莜还想继续问,但众人突然站起行礼。
原来是太子和他的太子妃过来了。
华容舟二哥也是跟在太子和太子妃身后过来的,瞧那模样,三人估摸着就是一路交谈而来。
华容舟和楚燕于众人之间礼毕,华容琅也在华容舟对面隔壁的空位坐下。
落座以后,华容琅身侧还有一个空位,不知为何人而留,华容舟想了想上京的男子,居然找不出一人可以坐那位置。能坐在华容琅前头的男儿,在场的除了太子就只剩她大哥华容瑨,可是华容瑨向来不会参加此等宴会……
想了一没想出来,华容舟索性也不再想。
魏宁莜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金箔胭脂,翻来覆去的瞧,手上都染了红魏宁莜都不停,还面上含笑,高兴的不得了。
上头高位太子一身蟒袍,衬托的身躯尚且还算高大。
华容舟脑海里却偶然又想起楚燕所说,顾齐渊这身子骨看上去就不算是万分硬朗那一类,若说硬要分开来,倒是和二哥华容琅有几分相似。
顾齐渊身量高挑但是略显单薄,衣袍在身风一吹遍略显宽大空旷来。
华容琅喜白衣,纵使衣衫略大也显得飘然若仙;但顾齐渊不同,他喜深色衣衫,这般穿来倒是多了几分气虚,以前不觉,现在看去倒是多了几分阴郁。
华容舟只打量了顾齐渊几眼就被对面华容琅的目光盯的不适应。
躲不过去,索性转过脑袋直勾勾的面向她二哥。
华容琅还在目光里警醒她。
华容舟摸着腮,心里乍舌不止。
瞧华容琅那般脸色,估摸着心里又在想:这个妹妹真的如此无礼,大庭广众之下还赶着明目张胆的瞧着姐夫。
但是无关紧要,她今日过来本就不是为了夺得什么好名胜的。
相反,她今天把自己这名声弄得越臭越好。
……
男子聚集在一起,时间久了,除了诗书礼仪或是课业之外,多少会谈一谈风流韵事,这个岁数的男子不说娶妻,房内至少也通了房,知晓□□。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倒是不至于在他们身上发生,但是好看的姑娘出现,多瞧上两眼,言语之间都有谈论倒是常有的事情。
华璇清自然议论不得,曾经山岚书院里最为璀璨的那颗明珠,现在已经成亲成了太子妃,但那太子妃的亲妹妹,平南王府四小姐华容舟身上可谓故事极多了。
和太子有了婚约,但是有何林夙纠缠不休,最近马失前蹄,倒是和天家退了婚,白白落的如此下场。
今日正主也在,男学那头本想瞧瞧传说中追着太子不放的女子现在是何等的落魄,但没料到出现的是如此超凡脱俗的女子。
身材姣好,面容秀美。
不过换了一身衣裳,此等花容月貌就完完全全的展现在众面前,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华容琅一旁一淡蓝长袍的男子扇子轻戳:“你那妹妹今日到还不错,瞧这模样,竟能将女学那边的姑娘都给压下去……”
华容琅微抿一口清茶,对面女座那头不少目光都放在他身上,而华容舟不知道在和楚燕说什么,帕子遮掩这嘴,那眼倒是弯了半弯。
背后是朱红的亭台相呼应,那一身月白清丽淡雅的紧。
心里略微冒出头的浮躁又压了下去。
华容琅抿了一口茶水,嘴角绷直,拉平了那抹笑意:“今日的确尚可……”
宋长青还在碎碎叨叨。
他和华容琅是自小好友,数次听到华容琅谈起他那四妹妹就是头痛脑胀的模样。也见过几次,那穿衣打扮,着实让人恭维不起来。
原本以为华容舟会像原先一般,但今日她双头钗色彩清淡,配上月白色衫子相得益彰,此刻安稳端坐在桌子前面,看上去颇像乖巧的邻家小妹。
这地儿挑的好,天气也适宜,云遮住日头,算的上集会的好日子了,太子已经在上头言毕,华璇清作为太子妃也浅谈几句。
期间宋长青又是发问:“筠青,你可知你旁边那空着的席位是留给谁的?山岚书院里面的可都算到齐了……”
今日参加诗会的人大多都瞧着眼熟,因为大部分都在山岚书院里读过几年书。
“太子也给镇远侯发了帖子……帖子没退回来。”华容琅跪坐于地,腰背挺直,端的一方好气度。
宋长青长吁一口气,顿时蔫了:“镇远侯!那人不是应当在京郊大营练兵么,怎么会有空过来?”
“太子递了帖子,镇远侯那头也没退回来。”
提到镇远侯,估计说出其名声来,在场的男子就没有不怕的。
二十岁就上了战场,二十五岁以后打了胜仗回来,陛下又怜惜镇远侯仅剩其一脉,大胜归来立刻交了塞北的兵权后,陛下又把京郊大营的兵权给了他……
这滔天的信任,在这上京城里可是独一份儿的存在。
可这镇远侯性子古怪,似乎不喜与人来往,上京城高门大户里递过去的帖子都原数给递回来了;若是想要寻人去镇远侯府也寻不见,听说就住在北区的宅子里,除了练兵平日也不知道在热衷做什么。
但是既然退了这么多家的帖子却留着太子的帖子,那估计今日他们有幸是能见上一见这镇远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数了数字数,我居然快入V了……
第18章 诗会
华容舟在宴会当中就被旁边的魏宁莜给缠上了,这姑娘看上去柔弱,却也是分外有毅力的,期间一直追着问华容舟关于这金花胭脂的事儿。
华容舟细细给她解释了,在最后答应了以后有机会让丫鬟给她做一遍这金花胭脂,魏宁莜这才心满意足。
“只是没问,姑娘你是哪家的小姐,气度谈吐如此之好。”
魏宁莜问的是华容舟,一旁的楚燕却是笑了,还没回答,前头一宫粉衣裙的挽发夫人出现在眼前:“这位是本妃的亲妹妹华容舟,也难得今日能交上一好友了。”
华璇清下台来寻华容舟不算什么,毕竟华容舟作为平南王府的四小姐,在太子妃大婚之前这一对姐妹的感情颇深,而这一句话落在周围小姐耳朵里也只是姐妹情深的体现 。
谁人不知,华容舟在这上京城里除却自家姐妹和楚燕就无其她闺中密友。
太子妃无疑又悄悄提醒了众人华容舟过去那些糟糕往事。
但这话落在刚刚来上京不久的魏宁莜耳朵里却当是抬举了自己。
华容舟身份不凡,既然是太子妃的亲妹妹,那想必也是出自平南王府,这番下来还是自己得了巧,魏宁莜笑的真诚:“太子妃姐姐哪里的话,容舟妹妹很好相处的!”
华璇清嘴边的笑意一僵,她本是来敲打这位新来的小姐远着些华容舟,但不想这位魏家大小姐竟是如此想法,只得笑意盈盈:“魏小姐为何唤容妹妹,容舟已经快十六了……”
“容舟妹……容舟姐姐已经快及笄了?”魏宁莜这会儿是真的惊讶了。
华容舟一直乐的看热闹,只是这热闹还不够啊。
百无聊赖,华容舟只是一杯又一杯喝着茶,这下子有理由了:“对的,但我尚未及笄,多说一句,我原本的亲事被退了,魏小姐若是多考虑一些,就少和我有往来……”
说完还抬头对华璇清展颜笑笑。
华璇清,你看,不用你说,我自己捅开了我的伤疤子……
楚燕有些心疼华容舟,伸手拍拍她衣袖。
但魏宁莜却皱着眉头心疼,只得一个劲儿的宽慰华容舟:“容舟姐姐瞧上去就是个好的,退了容舟姐姐婚事的那家公子已经肯定会后悔的……姐姐别伤心,走了一个退婚的,肯定还会来个更好的!我们都会相信是这样的,对吧,太子妃姐姐?”
“魏小姐说的是……”
华璇清脸上的笑已经维持不下去了,回完这一句,只丢下一句托华容舟照顾照顾魏小姐,华璇清就慌忙回了主席位置。
楚燕憋笑憋的不行,顺着华容舟胳膊的手都软了,看来论胆子大还属魏宁莜……
容舟第一,宁莜第二。
敢这么说太子会后悔的魏宁莜是第一人。
当然,前头还有个说太子死了的华容舟除外。
华容舟更是忍着这笑意,眼里都笑出泪花儿来,连忙手上帕子掩了脸,但是依旧笑的身子都颤抖着。
魏家这是把嫡小姐送到什么神奇的地方养着了?这性子也太可爱了……
二人在笑,可魏宁莜那边只能看见华容舟的侧脸,她现在身子都在抖,眼中还有泪花。
好一幅娇女垂泪图!
一时间不也知从何而起的力量,魏宁莜一把将华容舟的身子扭转过来,当魏宁莜对上华容舟那双含泪的眼,顿时也不管什么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了,一把搂住华容舟宽慰。
“莫要伤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好郎君就在咱们前头等着咱们呢!”
楚燕又是笑的不行……
*
男席那边仿佛出了什么大事,喧嚣一片,惊叹声连连,却又瞬间安静。
看见来人,太子和太子妃正起身相迎。
玄衣男子许是一路骑马而来,发丝都有些微乱,腰间悬一上好白玉,那硬朗面庞绷得很紧。
黑云压城城欲摧,路过男席脚步还没有慢下去。
领路的小厮恨不得给这位爷跪下去,但也不敢拦,再往前可就是女席的位置了。
刚刚进园的顾罹尘却又是脚步一顿,瞬间黑了脸,转身大步走回男席,掀衣落座,动作干脆利落。
见着华容舟嘴角都是勾着笑的,顾罹尘心间泛起的躁意又略略回荡。
一时间对上太子的问候,顾罹尘也没什么回应,无人知道他脑子里徘徊着的是月白色长衫姑娘垂泪欲泣的模样。
他本以为容舟哭了,在太子的宴会上哭了……
手上留下一道红痕,顾罹尘腰间白玉出现了些许碎纹。
……
日光破开云层而下,而宴席顶上铺有的赤色宽布遮盖了多数日光,众人分列两侧,男学那头头一回这般清静。
下首为首二人左为上京麒麟子,白玉银带,晏才卓绝;右有镇远大将军,玄衣墨发,气势轩昂,独有一股风气。
此等未娶妻之人,着实让在场的姑们眼热。
女学这边看似平静,但姑娘家们七嘴八舌,早就将对面那位的身份套的一干二净。
顾氏顾罹尘,袭爵镇远侯。
还是刚刚在塞北打了胜仗回来的大将军。
只是大将军五年前就已经去了边关,一直未归;坊间传言大将军,一身血煞气,长相魁梧,言语暴戾;能在北疆之中以一敌百,当即斩下敌军大将首级的人,又怎么会温声细语,如玉润泽。
但上京姑娘家今日一见才晓得这位当是如此一人,长相俊美,宽肩窄臀,光是坐在那处一身玄衣就和周围格格不入。
只是这人瞧上去有些冷峻,太子数次举杯邀饮,均被摆手婉拒。
这诗会端的是吟诗作对的名义,实际上不过是给众位上京子弟一个围聚一堂展示文采的机会。
诗是好诗,画也是好画。
素白缟素上墨青点点,以往这个时候华容舟点全部心思都在太子顾齐渊身上。
太子文识学富五车,太子画技叹为观止,太子举手投足之间都让她目不转睛。
而现在,华容舟手上攥着琉璃小樽,心里毫无太子,只恨不得当场过去质问对座的顾罹尘究竟是何人。
说什么在军营之中闲来无事便来茶馆点个茶,但他的身份哪里是普通人。
若是顾罹尘今日不来,那这场吟诗会的重点十有八九就是华容舟了,但顾罹尘今日来了,又是这等身份出场,自然也就没有几个人在意华容舟。
亏得华容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泛起疑惑,这个姓氏和皇室一族一样,她没有多想,倒是没有想到顾罹尘和皇室居然还有着血缘的关系。
三刻钟之后,众人画也画的差不多了,华璇清提议众人一起玩个游戏飞花令,接了诗句,对不出的饮酒为惩罚。
说是来玩个乐子,但华容舟的心思可不在这飞花令上。
她一向不喜欢这些游戏,文绉绉的,主要是她不想接上别的姑娘家说出的诗句。
若是换成投壶,马术,骑射,甚至是马球,那她都能样样上手,唯独碰上的纸墨文字这让她有些难办。
早在山岚书院里,她不通文墨的名声就已经出来了。
纵使每旬考试偶有夺了魁首,也有人说她不过运气而已,毕竟课业都不完成,上课只是睡觉亦或玩乐的人,怎么会在最后测验中取得骄人成绩。
魏宁莜好奇,这游戏还没开始时候就发现旁边的华容舟悄然将杯盏握入手中,又将杯中原本的甜酒换成了一盏茶水。
好奇但是没问,华容舟悄然于唇边竖起中指暗示:“嘘……我喝不得酒……”
楚燕则直接了当,笑嘻嘻的朝着高头言道:“太子哥哥,璇清姐姐,我诗词歌赋向来不行,这游戏今日我要是参加了肯定最后会折在我手里,我可不想喝的醉醺醺的回去。”
楚燕是丞相之女,太子又一直未能笼络到丞相一脉,自然不会给楚燕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