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丫鬟接过小银剪子退下,华璇清细细劝慰着顾齐渊:“母后乃后宫之主,后宫之中虽说妃嫔不多,但皇子却还是有的,母后心情不虞……估摸着多少也得防着旁人些。”
话已至此,剩下来的华璇清多少有些难以启齿,退却了周围丫鬟后才道:“母后也是想要殿下可以继承大统的,”
顾齐渊心间一阵舒畅,搂过怀中的娇躯不屑笑道:“母后也是多心,五皇弟不过五岁,生母还是小小宫女出身的良嫔……”
华璇清在他怀中莞尔一笑。
“清儿昨日去了东区,如何?”顾齐渊心里还想着华璇清能和华容舟继续把持着姐妹关系。
但谈到此华璇清眼角微微湿红,揪着帕子不再走动:“妹妹许是心间还是怨恨着我的,我送过去的《祁斋诗注》也被退了回来。”
顾齐渊皱眉:“容舟不收?”
“我也不知……但是确实没收。”
华璇清委屈的用帕子擦拭去了泪水,接着说道:“妹妹是不是还对殿下有心意……可是我……我也舍不得殿下……”
看着华璇清在怀中梨花带雨,顾齐渊心间一阵火烫,华璇清这话是完完全全落入他心里头的。
这会儿顾齐渊也不管什么花容舟,只是细细哄着华璇清。
顾齐渊一路娇躯在怀,走着走着便将华璇清带入屋子里。
丫鬟们很快的关上了房门,初晨的红烛燃烧着,微微还透着花香。
里头很快就传出女子的娇喘以及男子低沉的吼声,只是这声到了后头微微变了调,女声嘶哑痛苦,而男声却更为激动昂扬。
一番云雨后,华璇清撑着疲软的身子看着被丫鬟服侍穿衣的顾齐渊,她的锁骨还沁出了血,顾齐渊好似未见,看她起身将她拦下:“今日就不睡你屋子里了,好生歇息着。”
皇后赐下的嬷嬷正候在房门之外,见太子殿下出来伏礼,这才进了太子妃的房门。
太子今晚本就不应该睡在她屋子里,按照皇后娘娘的安排,今日该是宿在徐良娣的院子里。
华璇清刚刚咬着牙恭送太子离开都已经用了全身仅剩的力气,她那双腿此刻都快合不拢来。
顾齐渊生猛,床笫之事向来不拘,只是这会儿看来太子妃在这事上着实吃了一番苦头。
嬷嬷进来立刻又是一阵捣鼓,华璇清颇为难受的腰此刻高高的被一方被褥挺起,头晕眼花,将将这么难受的睡去。
她还需早日怀上太子的嫡子。
*
东区一大早就热闹非凡,秋日风还未变凉,大路两旁摊贩热闹非常。
快是接近正午时候,东区街头巷尾还是热闹的紧。
百姓自发的退到马路两边,中间留下了很是宽阔的位置供给那只队伍前行。
为首的吉公公脚步不徐不疾,后头乌泱泱的跟着近百人的队伍,皆穿着统一的衣裳,颇有几分威严气势。
百姓窃窃私语。
老李头今日无需在学堂里头教书,索性又回到了自己的铁匠铺子里打铁。
此刻他看到外面的阵仗也是心头一惊,边上的小工摆弄着铺子里的铁器口头称奇:“李叔,这是在做什么?乌泱泱的一堆人,好大的阵仗啊!”
老李头拭去额角的汗水,年过不惑但是那一身腱子肉耀武扬威:“这是天家来人啦!”
话语落下后,老李头放下大锤子出门看个热闹,外头的百姓也是感到稀奇,不知从何处传来窃窃私语,说这人马是要去华容舟府上的。
老李头静静听着,也不言论,只是等着人散去了这才摸着下巴的灰白胡子笑叹一句:真是不得了。
这一路人的确是寻了华容舟去的,华四小姐的宅子在东区藏得深,若是不走茶馆进去抄近路,还要白白的走上好远一段路。
吉公公像来过好几次一番,轻车熟路的带着人绕了一圈到了华容舟宅子前头。
宅子外头瞧上去不算显眼,但是此刻门外还有不少百姓停驻在门外,茶六一个小姑娘还有茶五在外头和百姓们交谈着什么。
茶六人机灵,看到前头乌泱泱一堆人过来立刻疏散去了百姓,茶五让她赶紧去里头找小姐。
平头百姓也不曾见过此等阵仗,此刻都是手里提着自家的鸡蛋蔬果在外头不知所措,被疏散开也是老实在旁边等着。
瞧瞧!
这么多人来找华四小姐!
气派!
华容舟早就再正厅候着了,只见吉公公进门,华容舟礼节都是得体。
吉公公微微佝偻着腰杆,作为陛下身边陪伴了数十年的老人了,虽不是同喜公公那般贴身伺候着,但在宫里还是得了脸的,纵使大哥有平南王的席位也不敢再他面前放肆。
而此刻吉公公正端笑着一张老脸,手上的圣旨还是合拢的模样:“四小姐当真是添了一件大喜事!接旨吧!”
华容舟带着一行人叩首。
吉公公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华氏嫡女华容舟贵而能俭,淑慎慧雅,颇受民心,更修葺九思学堂,功劳甚远,朕心大悦。今封为云岚县主,赐封地安都,岁银赦免,钦此!”
“臣女接旨!”
一旨读完,吉公公眉开眼笑将圣旨放到华容舟手中,似是暗示,又似乎只是寻常的一声道喜。
“这还只是封为县主了,往后啊,县主您的福分还长久着呢!”
华容舟手捧圣旨,这圣旨却好似烫手山芋,还得好好捧着。
吉公公不动声色的打量华容舟,华容舟索性也由着他打量,宫里出来的都是老人精了。
吉公公细细看去,这四小姐当之无愧算得上是上京的少见的美人了。
面容身量都数上乘,也就是现在还尚未及笄,若是假以时日,估摸着就连宫里的娘娘都要逊色几分。
“容舟蒙此圣恩着实惶恐。”
华容舟示意,茶四立刻给吉公公塞了个锦囊,里头鼓鼓涨涨的,吉公公掂量几下,更是笑逐颜开:“县主心系东区百姓,开办学堂,陛下皆看在眼里。”
“容舟不过做了分内之事,不敢邀功……”华容舟唇边刻着笑意,吉公公宣了旨意就当离开。
华容舟亲自恭送吉公公离去。
一行人来得声势浩荡,走时也是如此。
茶六更是喜笑颜开:“小姐!不对!县主!咱整个东区这下子都知道小姐被陛下封了县主呢!”
外头的百姓见证了此番盛景,也不知道怎么知晓华四小姐被封了县主,更是外头围着一圈笑着恭贺。
本来不过是给华四小姐送些东西,倒是没想到能碰上这么一出,好些百姓都舍不得离开,多瞧贵人几眼才好。
县主人美,心的也善良。
搬来了他们东区可真是东区的福分啊!
百姓们的贺喜,华容舟一一笑着应和下来。
好不容易送走了吉公公,华容舟面上还是有几分淡然和骨子里的贵气,此刻看向外头的百姓她也是心间微暖。
她所做的事情不说是为了这里的百姓,但是也夹带着自己的几分私欲。
她不可能在东区耗一辈子一事无成,开办学堂也算是当今最为便捷的一条道路而已,以后还会多赚岁银,这些都是她的私欲。
她有私欲,而百姓确实真心实意的对待她。
如此看来,她倒是配不上外头的热切。
*
月色寡淡,天边淡淡皎白色的光晕若隐若现,王生一直默不敢言。
自打昨日一行,王生猜想,二公子心里会有些不舒坦。
太子妃娘娘说话举止确实不对味儿,言辞凿凿,对着四小姐颇有些落井下石的意味,就连他没什么脑子的都看清楚了,二少爷想必心里更是明朗。
屏风画扇,香炉缭绕,华容琅端坐书桌前描字。
头脑发胀,自打开始吐血以来,脑海中总会模糊一些从未出现过的场景。
秋日薄雾下的小邱山,枝干肆虐的古松,还有一块看不清字迹的石碑。
有时候他白日卧居的时候脑子里还会出现莫名其妙的场景,而那些都是这辈子决计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最为让他惶恐的便是容舟面目难辨,刀痕累累的撞死在祠堂之中。
瘦削,黯淡,容舟整个人在冰冷的祠堂了无声息。
第一次遇见这场景的时候他还心生惶恐,当即就冲进了祠堂去瞧个清楚,看到祠堂之中干干净净,他还是不放心。
那些场景万分真实,真实到他似乎真的这般看着容舟的尸身在祠堂一般。
后来他脑中还会呈现其他的场景,不是关于容舟的,就是关乎璇清的,有时他还能看到大哥在漫山遍野的红枫之中抱头痛哭。
华容琅摇摇头,想将这些虚妄的场景都给摇晃出去。
再是提笔写字,脑子里细细回忆华璇清昨日所言,还有华容舟面露嘲讽的提及《岐斋诗注》,一桩桩一项项都不对劲。
璇清那日对着容舟的态度,居然同那些妄念渐渐重合。
华容琅瞬间忘了字,素白的纸面上头九思二字将将完成了一半,“思”字的“田”潇洒如游龙,“田”下一“心”却被大滴的浓墨遮住。
喟叹许久,心间又是阵痛,自打那次在雅戎小居吐了血以后华容琅就身子孱弱下去。
王大夫诊断是心绪不宁,积繁陈旧,身子骨在秋风扫落叶之际也败落下去。
华容琅看着“九思”二字破落纸间又是躁意四起,他晚间不是不想在华容舟宅子里陪着华容舟用晚膳,只是华容舟当时退半步的动作着实刺眼。
每每和他相处,华容舟便是如此后退一步,整个身子都是绷紧的,难得一见的放松也不是在他面前。
张牙舞爪的……言言
后退半步……
明明都搬离了平南王府,还把他的学堂取名为九思学堂,更把内间布置的如同他书斋一般。
华容舟这点心思圈圈点点,华容琅忽视不了,更是刺激的他心潮起伏。
他从华容舟眼里能看见不耐,厌恶,甚至是恐惧,但即便这样华容舟身上也有她昔日对他真心相待的踪迹。
他一直仰仗着容舟不会离他而去,就纵情挥霍着这份亲情,而如今容舟已经不愿意给他好脸色看,他却是有些后悔了……
因果报应!全都是因果报应啊!
紧握狼毫的修长指节此刻泛白,华容琅捂着胸口泛起麻意,筋脉都好似突突的跳动不息,突然一股血从喉咙间涌出。
华容琅修长的身躯受不住力一般侧倒在桌上,受了胳膊冲撞的精品砚台砰然落地。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吐血,吐着吐着有奇迹发生
(后面部分可能是舟舟事业线,大家不愿意看的话可以停一停)
第34章 苏远章
华容琅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昏地暗, 耳边脚步声混杂着衣料摩擦的声音传来, 更为沉重的是他憨憨的呼吸声。
悠长沉顿,好似一口气都呼不上了一般。
“二弟!”
华容瑨刚毅的脸半面掩映在烛火中,半面透亮半面阴婺。
但华容瑨此刻嘴角紧闭, 面容似冰般冷酷, 还带着微微的担忧:“最近怎么了, 身子骨这么弱!”
接二连三的这般吐血, 华容瑨不放心, 强硬着带了孙曲安前来给他瞧瞧, 好在并无大碍,华容瑨这才看着昏迷的华容琅松了一口气。
华容舟搬离平南王府, 华璇清出嫁太子府, 昔日热热闹闹的平南王府,最终就只剩他们兄弟二人。
纵使现如今华容瑨的心思再怎么冷酷, 他也不忍心二弟发生什么意外。
华容琅唇瓣干裂, 脸色也不如同以往一般面色如玉似的温润, 现在更是苍白,而那一双好看的眉眼也是掩盖去了几分光辉。
王生赶忙递了水, 华容瑨瞧他喝了水,郁气散去几分:“你昨日如何, 怎么又吐了血。”
华容琅清茶润唇,略带嘶哑的声音传来:“昨日未做什么,不过是描字读书罢了……”
话没说完,华容琅胸膛又是低鸣的咳嗽声传出。
“闭嘴!都这样就别说话了, 你来说!”华容瑨面色沉重的看着王生。
“太子妃娘娘约了二少爷前日去了东区。”
“东区?”华容瑨皱眉:“去哪里做甚?”
“四小姐开了一家学堂,太子妃娘娘相约,二少爷便一同前去贺喜一番。”
王生战战兢兢,即便他在平南王府待了这么多年,触及到王爷的时候也是心生胆颤,话都快说不顺当。
“华容舟?”
华容瑨面色难以捉摸,华容琅躺在床上此刻倒是可以瞧见大哥的惊讶模样。
侧脸冷凝,高挺的鼻梁,以及兄弟姐妹中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眼睛。
除却华璇清,他们兄妹四人都是微挑的桃花眼,只是大哥现如今常年板着脸,桃花眼都少了几分风情,死板着眼看人都时候那眼像极了鹰目。
但曾几何时大哥也并非现如今的一片冷峻。
大哥面上也会有笑意,只是那全部的笑意都给了华容舟,在平南王府的府上大哥最为疼爱的便是华容舟;其他三人,他,华璇清,甚至后来出生的华容渝摞在一块,都赶不及华容舟的一根头发丝。
华容琅到现在还记得,大哥每年岁末都会带着容舟出门逛街市。
但是一路却独独照顾华容舟一个,将华璇清丢给他,大哥还板脸告诫他:“好好照顾三妹。”言罢就高兴的拉着圆滚滚的容舟离去。
那个时候五弟还未出世,大哥因为酷爱练武比他还高半个头,但那时的还未如现在这般,腱子肉都快从衣衫里头鼓了出来。
但是即便如此,黑着脸板着身子的大哥还是会在人海中之中小心护着华容舟,而那时他就这么看着容舟跟着大哥,歪着头撒娇着离去。
腊月的寒风忽得铺面而来,人海之中再无大哥和容舟的身影,华容琅再抬头,灯火阑珊,入眼全是陌生面孔,往来不绝。
华容琅只觉四周人声喧闹,明明是节日里,本该是阖家团圆,他却被单独丢在这处。华璇清却一袭月白色短袄外头搭着素雅的毛绒大氅,分明还只是个孩子,却执拗的追逐着他君子一般的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