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琅索性将马儿留下,徒步而行,红枫林之中隐藏着一片竹林,
可是走着走着,前路开始迷离难辨。
华容琅足尖一顿,看着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楠竹,高耸入天,他已经分不清去竹轩的小道……
脚下的路渐渐的难行起来,白净的鞋靴也沾染着湿润的泥土,透着腐败的味道,不甚好闻。
整个林子近乎空幽。
忽闻茂盛楠竹之中微响传来,华容琅警惕的看去,却见那人长着一张让他颇为熟悉的面庞。
修长指节沾染着湿泥,一手是竹铲,另一手是环着一摞子的新鲜嫩竹。
顾罹尘刚刚直起挖笋的腰杆,看见来人是谁眉间一挑,嘴角便是微勾。
“二公子这是……游赏红枫山……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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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晋江首发(57)
竹林之中, 竹叶莎莎作响,除此之外一玄衣男子的脚尖正在往地上探着什么, 而白衣男子也发出脚踩着腐土之地的声音。
“容舟晚膳说要亲自下厨,所以劳了我出来寻些冬笋, 二公子要不要一起来?”
华容琅少见的有几分耐心, 既然堂堂镇远侯都有心思在这里寻冬笋, 那容舟想必是无碍的。
“你这么挖是挖不到的,最好的冬笋要紧着新竹下头找,二公子围着那么粗壮壮的老竹竿, 哪能寻见竹笋……”
华容琅探个不停的脚闻言停滞了下来, 看着顾罹尘又是找着冬笋的模样, 心间不由得一哽。
那根竹节上还有着很少的白毛, 但是竹竿青翠, 就算是泛黄, 也不显得苍老。
顾罹尘手脚很快的蹲下又起身, 手中又是多了一根小笋:“这冬笋如人, 你不了解它, 又谈何让它在你眼前露出真实的一角来。”
言有深意,华容琅看着顾罹尘自得其乐的挖笋模样, 沉了口气:“侯爷能否带我见一见容舟。”
“哦?二公子不是来赏红枫山美景的么,原来现在是来找容舟的……”
不动声色将华容舟扒拉到自己的地盘,顾罹尘心情很是不错,更是“好心”提醒道:“容舟不会愿意见到你的。”
华容琅:……
“侯爷,今儿就我们二人, 不如有些话挑明了说。”
顾罹尘抱着一堆笋看他:“愿闻其详。”
“侯爷可真是当真爱慕容舟?心仪已久?”
顾罹尘一向是不屑于向外表露情绪,但沾着华容舟的是便是大事,闻言严肃了起来。
“自然当真。”
“若容舟将来嫁于侯爷,侯爷可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来?”
顾罹尘当即皱了眉头,呵斥道:“本侯的未婚妻还未过门,谈何妾室!”
胡说八道,天地良心,他对容舟的心都是真的。
“呵……男人最是了解男人的劣根性,侯爷现在漂亮话说的再好听,到时间还是会被别的娇花勾着手指走了。”华容琅面露不屑,继续道:“我作为容舟的二哥都这般想,想必容舟心间也有了定数。”
林间突地起了大风,稀碎枯叶顺着湿土飞滚到远处,华容琅说起他父王和母妃故事。
“我们的父王母妃在旁人看来那般恩爱,琴瑟和鸣,但都逃不过第二个女子的插足。”
父辈们的纠缠恩怨,到了子辈还是纠缠的紧密。
若是没有他父王醉酒的哪一出,用这么会有华璇清的出世。
“男子说来便是多情,更何况上京城里头多少男儿家都是三妻四妾,风流肆意。”
“那是你父王,本侯不是……”
顾罹尘的目色变得凄厉,好似出鞘之剑,寒光破锋芒。
“侯爷当真是这般想的?”华容琅半带着试探的发问道:“那侯爷今日为何在上京这么多的姑娘之中偏生选中了容舟?并非我虚言,容舟是极好的,但那时容舟的名声……整个上京城都避之不及。”
顾罹尘握紧了怀中的冬笋,华容琅的问责他回答不出,总不能告诉华容琅他上辈子便是心仪了容舟,更是差点要了容舟的身子。
无法回应,顾罹尘只能以静默回复一旁白衣男子的询问。
好半晌之后,顾罹尘将手中的竹铲扔了过去,又是用鞋靴点了点脚下的枯叶丛,扯开了话题:“完整挖出我脚下的这个冬笋,我就带你去见容舟。”
……
竹轩之外。
一浅色衣衫的姑娘正在炉子边扇着风儿,小炉之中滚烫的药汁骨碌碌的正在冒泡,苦涩的味道随风飘散,她却是习以为常一般。
顾罹尘说是去挖冬笋了,可是小半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华容舟将新熬好的药汁舀了出来,刚是准备端到后头的竹轩喂她大哥服下,抬头就见二人结伴而来。
一玄衣,一白衫。
华容舟不动声色的蹙了蹙眉梢。
二哥这么会来?
将手中还滚烫的药碗放下,华容舟掸了掸衣摆的细碎飞灰迎了上去。
“你别碰,上头都是新泥。”顾罹尘躲过华容舟伸来的手,眉眼之间缱绻留情:“我去将这些冬笋送到后厨去,容舟你和你二哥聊聊?”
华容舟不打愿意,但是看着眼前的二哥颇为潦倒的模样,一身素白都好似历经了什么坎坷磨难。
鞋靴都是泥污,白袍上还不知道是何时蹭上的浅绿汁液,混杂着腐土的味道。
“顺便我待会这药给喂了。”
华容舟听着顾罹尘的安排,又见她二哥前头风尘仆仆的模样,微微点点头,算是许可了她二哥的到来。
“二哥随我进来吧。”
竹轩褪去了原本翠青的色彩,华容琅还是着着一身污了的衣衫,落座。
华容舟本以为他会嫌弃,但是没想到二哥还算淡然。
抿着热茶,华容舟还有些提防的打量着她二哥:“二哥,你怎么会来这处?”
“我儿时也跟着父王母妃;来过……”华容琅只喝了一口便是放下杯盏,“我今日还带着容渝去了你府上,便知晓了你同侯爷来了这处。”
“容渝?”华容舟看着二哥不似说谎的模样,问道:“五弟不是应该在宫中做伴读么,怎么会得空出来?”
“我今日去了宫中,因为得了右相的举荐,陛下给了一些小恩赏罢了。”
华容舟思绪极快。
上辈子她可不记得二哥春闱之前有这么一出,二哥不是因为殿试一举夺魁,才入了宫得了封赏的么……
“哦……”
“看你刚刚在熬药?可是何人受伤了?”
华容舟眸光微紧,大哥受伤的事她不知道能不能同二哥讲明,二哥现在是准备春闱的关键时候,若是耽误了……
这般想着,华容舟还是打算先瞒着,更何况这事还同顾罹尘有了关系,即便是不担心大哥二哥的安慰,也该小心着不要将这事泄露出去。
对外而言,她大哥华容瑨现在应当是死的透透的了。
只要咬死了大哥已经死了,宫里头查不出便是断了再来纠缠大哥的念头。
就此,华容舟眼眸不由自主的落下,不去看她二哥,竹机之上的纤细指节也微微弓起:“是侯爷的身边的小厮受伤了,我顺便熬些药而已。”
“哦?”华容琅没放过她面上的丝毫表情:“容舟可知……你一说谎手指就会不自意的蜷缩起来。”
华容舟:咳……她不知。
华容舟摸不准她二哥好端端的怎么就来了这里,兄妹二人干巴巴的对立而坐,除却饮茶,赏竹之外就无得其他话语。
顾罹尘换了一身衣衫进来的时候,里间的气氛还是微僵的。
但华容琅还是敏锐的感知到对坐的容舟显然是松下了一口气,刹那间心头微酸,像是打翻了酸醋一般。
刚刚坐下的顾罹尘好奇道:“你们在说什么说谎?”
他刚刚来的急,刚踏门而入就听见他们在说什么说谎的事。
“没什么。”华容舟很快的又是为顾罹尘斟了一杯茶。
顾罹尘看她不愿意说的模样,也不逼问,但是看着旁边的华容琅,开门见山道:“既然今天二公子来了,顺带着就将平南王安置一番吧。”
华容琅眉头突然皱起:“我大哥?”
华容舟也是惊讶的看着顾罹尘,这事能同她二哥直接说么。
顾罹尘没想那么多:“昨日本侯同容舟游览红枫山,半路之上捡到了王爷,伤势极重了,但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下手极为狠辣,王爷现在腿骨断裂,身上还中着毒。”
五分真,五分假。
华容舟就静静的看着玄衣男子这般应付她二哥。
果然二哥更是紧张起来:“那我大哥……现在可还安好?”
虽说顾罹尘不知道,但是他心里迷迷糊糊的知道了是谁,上辈子颢景帝便是在处理了林家的时候,他大哥也是遭遇了一番恶斗,那时也是中了毒,险些命都捡不回来。
“大哥外头的伤很是严重,但是还稳得住,只是这毒,难解的很。”
华容舟只保证大哥能留着一条命,其他的她束手无策。
华容琅眼神倏忽,略微回了几分血色的薄唇吐出几个字:“大哥这是中了什么毒?”
看着二哥这般关心大哥的模样,华容舟桃花眼不甚多情,三分明月落:“氲毒。”
……
华容瑨再是睁眼开来,对面便是多了一人。
“二弟?”
看着自家二弟眼中都是血丝,华容瑨刚想坐起,但大腿骨的伤痛直接便是将他又压了回去。
“你怎么来了?”华容瑨痛的龇牙,大手狠狠的抓着被褥,手上青筋暴起。
屋子里现在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华容琅看着床榻之上的长兄目中无情。
兄弟之间本该是甘苦与共,但此刻华容琅直觉大哥着罪受都是活该。
“大哥安心,以后也不用回府了,估计陛下不过几日便会昭告天下,大哥已经因为事故,意外死在了外头。”
“说不定大哥还会得了个‘死后’的封赏……”
华容瑨铁着一张脸,看着床榻边的二弟说个不停,眉头紧皱。
他发现了,自打二弟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以后,就开始说话放肆,对待他这个大哥也是多次言出无状。
“大哥可知是谁要对你下手,我可听了侯爷说了,大哥被人围剿,还又中了氲毒……”
“若不是容舟同镇远侯恰好在这处,大哥现在的尸骨估计都找不到了。”
华容琅悄悄掀开被褥,里头浓郁的药味宣泄而出,大哥的腿骨被木板固定住了,此时丝毫都不能动。
华容瑨忍着身子的剧痛,这般下来早就是忍耐的满头大汗,咬着唇,他现在不止是要忍着身上刀剑破出的外伤,左眼也是万分疼痛。
氲毒在作祟,华容瑨自觉生不如死。
“大哥……”华容琅的面容突然变得柔和起来,轻轻将华容瑨的被褥塞好:“我今日进宫了一趟,得了右相的举荐,假以时日就会被陛下封赏了官职。”
华容琅云淡风轻,华容瑨闻言却大吃一惊。
自打知道真相之日起,华容瑨一直想着点便是能将自己的五弟从宫里带出去,没想到五弟没带出来,他二弟又是活生生的栽进宫门。
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你可知是何人射杀我的,你还敢进宫?”
怕他这二弟不懂,华容瑨忍着痛想跟着华容琅将一切说明白。
“我知道……围剿大哥的人是宫里那位,但是他围剿的是大哥,我们自己的路还得走不是?”
华容琅安慰着自家大哥:“大哥不必担心,这辈子和上辈子无甚差别,不过是有些事项提前了罢了,我心中都有数,这会儿来还有一事。大哥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王府肯定是回不去的,不如我替大哥将王府事项都一一解决了?”
“随你……”华容瑨心不在此,心头却是慌张着。
“那好,赶巧容舟的及笄礼快到了,府上也该安排起来。”
舟舟她的生辰还剩一个多月,华容瑨心间微动,想着该是送了什么为好。
兄弟二人一时无言,各怀心思。
“大哥……”华容琅又是突然打断了华容瑨的思索,“大哥当真觉得镇远侯是容舟的良人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容舟被镇远侯护的好好的,若不是他,容舟现在还指不定过的是什么日子。”
华容琅近似看痴傻儿的模样看着他大哥:“大哥难道没想过侯爷为什么非容舟不可?”
“这……”
“上京有权势的高门贵女不算少,容舟在其中不算是出类拔萃的姑娘,右相嫡女楚燕,年纪同咱们容舟大致无二,但是家世了得,不输于之前的平南王府;还有魏家新归来的嫡小姐,魏宁莜,这般数数,容舟不算最出众的了。”
“你这话何解?”
“我的意思不过是镇远侯他是对容舟怀着不良的心思;不然为何他回来不过是数月,就已经同容舟这般熟络?
大哥恐怕不知,在之前太子东宫的宴会之上,侯爷就已经当众为容舟解围,此后又是多次主动亲近容舟,容舟性子单纯,若是被他骗了去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