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舟静静的听着:“侯爷打算这一路去哪儿?”
“我想带着容舟去北渊,在北渊的话容舟就不需要同在崇朝一般,还要时时应对着那些招人怨恨的亲眷。”
“侯爷……”
华容舟轻轻的打断了顾罹尘的剖白,目中寒芒微聚:“侯爷可知道自己的身份?侯爷是崇朝国的大英雄,是威震敌国的大将军,现在说要带着我去北渊……实在是……”
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她对北渊的怨恨不必上京其它的百姓少,她的父王年轻的时候就带兵镇守过北疆,也是在北疆那么些年落下了一身的伤痛。
顾罹尘一直不动声色的打探着容舟的态度,现在为止华容舟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他心头有些惶恐,但还是硬着头皮想要将事情交代个干净。
“容舟……其实我不只是崇朝的小侯爷,我之前就同容舟说过,我姓氏为顾,但我身上还有这外族的血统。”
咳了一声,顾罹尘继续道:“我的身上其实有北渊的血脉……”
顾罹尘说着说着突然带着华容舟的手摸上了自己的脖颈,那处泛起的经脉正在鼓动着。
但里头流淌着的血脉让顾罹尘这会儿有些哑言:“我身上其实留着颢景帝的血。”
这血让他感到恶心,但是他却无法选择。
华容舟已经彻底的云里雾里了:“这话的意思是……侯爷不应当是侯爷,而是应当是皇子;这意思是……侯爷是陛下同北渊女子的孩子?”
颢景帝宠爱顾罹尘原来不是因为他是陛下的亲侄子,而是亲儿子。
华容舟颤着眼眸,只觉自己似乎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东西。
顾罹尘有皇室血脉,还有北渊的血脉,而且顾罹尘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崇朝国的皇子。
但是为何现在顾罹尘要携着她去北渊呢,安都是不是一开始就是个局,自打顾罹尘知晓她受封了县主,得了安都,就不止一次的问她愿不愿意早些动身前往安都。
前往安都是假,半路改了路线一路北上才是真。
斟酌了好几息,华容舟将将开口问道:“那侯爷在上京不好么……去了北渊又是想做什么……”
明明这些话她不该出口去问,顾罹尘愿意将他的身份都坦白与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但是华容舟能够接受,不代表她作为一个崇朝人也愿意随他去。
顾罹尘的心一直都是拎着的,坦白到了这个份上,后面的话就好说出口了,看到容舟对去北渊也不是那般排斥的样子,顾罹尘心间紧紧绷着的弦终于是松弛了些。
“除却崇朝,其实我在北渊的身份也不一般……”顾罹尘在华容舟略略的茫然之中趁热打铁,“我现在带着容舟去北渊,不过算是回母国,我是北渊的皇室中人。”
被顾罹尘握着的细软素手陡然就僵硬住了。
薄唇上下抬合,顾罹尘看着华容舟的双眸快速的解释道:“我是北渊唯一的皇子,我的母君早些年同颢景帝有些纠缠,一来二去就有了我,但那时母君她并没有坦白了身份,颢景帝那个老东西还挺喜欢她的,但是一直没发现我母君的身份,而我打小生养在崇朝,甫一出生就被他安置去了镇远侯的玉碟之下……”
他也知他的身份着实是让人难以接受。
但是他同容舟往后必定是要坦诚相待的,早些让容舟知道,亦或是晚些,都无甚区别。
现在他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独独关心的就是容舟的反应。
容舟现在应当是吃了好大一惊,因为怎么好端端的自己的未婚夫会有这般大的来头。
但是华容舟的神态不似他所想,目光清明,脸上的惨败也是回了些红润,只是那唇瓣还是干燥着的。
看来容舟远比她所想的要淡然许多。
顾罹尘松了一口气。
……
其实,不然……
华容舟此刻的心间已经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不能慌!不能慌!
将顾罹尘一番话掰开来分析,华容舟的心越来越静,甚至还在心里头勾着崇朝和北渊两国的地图。
所以说顾罹尘的父亲是崇朝国的国君颢景帝,母亲是北渊国如今的桓荫女君……
桓荫女君啊,多么风华绝代的一个人物,能在北渊的朝堂波荡之下坐稳了王位,也是一位巾帼女枭雄。
而顾罹尘是桓荫女君的儿子,是个含着北渊血脉的人。
也难为顾罹尘这一路总是暗戳戳的提起北渊,北渊的风土人情,北渊的豁达民风,北渊的香甜冻梨。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华容舟的心间有些凉,这会儿那凉还透着自己的小腹绵延而上,钻着她的经脉,不动声色的研磨着她的骨血,连带着她唇珠都在缓缓颤着。
“侯爷……”华容舟的牙尖不再轻颤:“那侯爷是打算回了北渊再也不回崇朝?”
不是她舍不得上京,是她的崇朝血脉阻止着她就这样被顾罹尘带去北渊。
她……是个崇朝人。
而她父王自小就是强调心中要有崇朝。
想起老平南王,华容舟猛地抽回了被顾罹尘暖着的手:“侯爷还未言为何要这般,侯爷分明是崇朝养大的儿郎,现在朝秦暮楚,又是要去北渊,可对得起崇朝……”
想着顾罹尘至今便只有五年前去了北疆,难不成就是那五年边关生活将顾罹尘生生的策反了。
一国重将被策反,华容舟看着顾罹尘的眼神不再温和。
顾罹尘心间憋着气,这实在是难以说明朗,他本就心间无崇朝,这辈子清醒过来就已经在北疆御敌了。
华容舟看他不说话,素手轻轻的支起,划过男儿宽阔的胸膛:“其实侯爷,是不是不止瞒了容舟这么一件事……侯爷在茶馆见我也是蓄谋已久,往后的每一次见面都有侯爷的手笔。”
“我……”顾罹尘想要解释,可这前世之事说来实在是太不真实了,总不能同容舟说他上辈子就对她心有爱慕。
突然顾罹尘眼前一亮,又是紧紧的握住了华容舟的手:“蓄谋已久是真的,但我是爱慕容舟的心也是真切的!”
他知道容舟心里最厌恶的是什么,也愿意和她说清楚。
两辈子下来,他对她的心都是真的。
小屋子里温暖如春,好似冬日被没有翩跹而至。
华容舟心绪淡漠的看着眼前男子认真的模样,这会儿才恍然。
上辈子都不见有这么一个人冒了出来,这辈子顾罹尘就像是上天给她的恩赐,只对她好,宠着她。
这大饼委实是太好了。
好到她心间越来越凉。
时光复来去,原来她这辈子还如同提线木偶一般。
本以为摆脱了平南王府一大家子以后,她就可以解脱了;企料还有一人在背后,看着她,安排着她,甚至现在还想将她拐去北渊。
天下没有百得的午餐,她两辈子用真心换取兄长们的真心都是以血泪做代价终结的,现在她还奢望着能白白得了别人的爱护和关切。
若是早知这关切之后藏着谎言,她当初何必要敞亮了自己的心门,接纳这白来的问切。
时间在慢慢的消逝,华容舟看着眼前不做言语的男人,嘲讽的声音在心间澎湃而起,越来越是响亮。
顾罹尘眼中还灿着光,珍视的深情华容舟肉眼可见。
可华容舟直觉心窝子都是疼的。
“容舟你信我……你同我一道去了北渊的话,日子不会过得很难的,北渊风气虽说颇为豪迈,但是人情不输于上京的东区,想来你也能很快就适应。”
还在拿着话儿诱哄着华容舟,顾罹尘只觉今日这一遭谈话着实是糟糕透顶。
现下容舟的面色算不上好看,衣香鬓影都在烛光之下模糊开来,不知是被他说的话给吓得,还是当真就是小日子腹部的酸痛,顾罹尘觉得她整个人都是掩映在虚妄之中,飘忽不定,宛若下一刻便是要离他而去。
华容舟微微侧头,被褥之中的小脸颇为精致,瓷白的面上不见霞光,但是那脆弱模样,顾罹尘只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他的每句话都要细细的斟酌,否则他也不知他的那句话会触犯了容舟的痛点。
更何况,这事是他有错在先。
“侯爷当真是能确保了我在北渊能过得快活?”藏在软被之中的身子在微微的发颤,可一切都被松软被褥遮掩开来,看着顾罹尘的锦绣鸳鸟长袍,她试探的开口问道。
“能!我保证……而且我答应来娶你的!”
不知何时起,顾罹尘便是不再是自称本侯,端着平等的姿态同她坐谈,华容舟眼尾有些红,细细描摹过男儿的面庞,像是将眼前的这个男人彻底的看透。
“侯爷……”华容舟舔了舔唇角,涎水之中还带着淡淡的苦涩,不知是真的苦,还是心理的缘故,她的心中好似有一面小鼓,正在“突突”的敲个不停。
顾罹尘还在做着承诺,目中都是坚定的光:“本侯来娶你,容舟同我是被下了圣旨,被名正言顺赐婚的。本侯会娶你的。”
短短一句,却好似晴天霹雳!
"本侯会娶你的……"
这话在她脑中轮转万番,堪堪是勾起她上辈子最不愿回忆的那一幕。
床榻翻滚的热浪,紧贴她身躯的火热躯干,耳侧男子的呢喃,绵绵不绝……
想她怨恨了那么久的歹人,原来就是顾罹尘!
顾罹尘还在解释着,可华容舟双目散尽光芒,生生的展颜一笑,有些僵硬的打断了男子的说话声:“侯爷,如是这般考量的话,侯爷就带着我继续赶路吧。”
喜从天降,顾罹尘声音有些发哑,黝黑的瞳目聚着少女的身形,下一瞬他就伸出臂膀连人带被褥将华容舟这一团拢在怀中,死死的扣住,像是护着自己的珍贵宝藏一般:“太好了……容舟愿意随我去北渊!”
看着顾罹尘相信她这般简单的就接受了事实的模样,华容舟顶着小腹的阵痛,露出一口小白牙。
飞快的抬头往上一探,并无多少血色的唇瓣印在他的唇角。
随即华容舟立刻缩回了被褥之中,将头也掩盖了去。
顾罹尘恍若伫立云端,刚刚鼻尖的女儿香气还没有散去,华容舟这般的主动让他分外的惊喜。
刚想要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女声之中伴着若有若未的轻颤,嗡嗡地透过被褥:“容舟之前同慧敏长公主说过,一切以侯爷为上……所以侯爷现在快出去吧,我还要处理女儿家的私事……”
看着容舟的确没有什么不接受的反应,他又是待在床边好一阵的安抚,他按着华容舟的吩咐将吴玉带了上来。
门外顾罹尘细细的嘱托着吴玉怎么好生照料着华容舟。
吴玉二丈摸不到头脑,只得一句句的迎合着,顾罹尘又是不舍的轻轻推开门,看着床榻那处安静的一小起鼓包,收回担忧的眼。
顾罹尘着实是松了一口气,上战场面对千军万马都比不得刚刚那半个时辰来的胆战心惊,险些就溃不成军。
等到外头彻底的安静下来,华容舟这才轻轻的睁开了眼,那双眼万分的清明,哪里有困倦疲软的模样。
清风伴着飞鸟的啼鸣,探手而出,华容舟摸着微微凸起的唇珠,心间一片寒凉。
半晌之后,华容舟狠狠的咬了咬下唇,宛若泄愤一般。
“吴玉!”
“县主?”
“快去收拾了东西,我们子夜之时御马离开……”
第64章 晋江首发(64)
顾罹尘从华容舟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绒团。
不知绒团是从何时养成的习惯, 晚间睡觉最喜欢窝在别人的头顶。
怕它晚上闹腾惊扰了容舟的安睡, 顾罹尘将这猫儿挪到自己的床榻上。
此刻看着绒团深蓝色的圆眸,顾罹尘忽然伸出大掌狠狠的揉搓了绒团的脑袋瓜子,绒团不耐他这般大力, 粉嫩的爪子往前一勾, 随即顾罹尘的手背就留下了一道抓伤。
细细的往外沁着微微血珠, 细长伤痕若是留在他的脊背可能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望着外头月晕于天, 浩瀚暗幕之下林子深处的小径淌着浅浅的流光, 在一众的深色树林阴翳下透着几分的嶙峋之感。
他陷入了思索。
上辈子颢景帝一系列肮脏手段着实是让他作呕。
为了留住他将他留在上京, 颢景帝居然还给他下了药,生生的将他拘在了镇远侯侯府的屋子里。
还想靠着他的子嗣将他拘在上京之中。
但他还是着了道, 颢景帝准备的美人聚在他的屋子中, 最后都被他拔剑呵走。
那药着实是烈性,又是恰逢隔壁的太子东宫宴会喧嚣, 隔着墙他都能听见容舟的不耐和不喜。
那个小姑娘尚未及笄, 自打她落水后已经几年不见, 如今已经出落的如此的好看。
他忍着身上的药效躲在树后看着容舟进了一间屋子,又是注意一猥琐小人鬼鬼祟祟的进了同一间屋子。
!
他在心里警惕着自己, 将那歹人除去,他就离开。
可是忍着身子的燥热和难受, 他三手两手将那歹人处理了以后,再看床榻之上容舟面色潮红,好似浑身都在冒着热气的诱惑着他往前一步的华容舟,他一瞬间精神了起来。
他看着床榻之上的女子难受的双颊飞红, 双腿也在不停的搅着初夏的薄被,那模样也像是中了那药。
呜咽像是小兽一般,他面前已经隐隐约约现着半个雪腻臂肩,像是上好的迷药,她诱惑着他往前一步步靠近。
靠近而去,女子姣好的身子好似上好的白玉,在夏日的薄衫之下,一切朦胧难辨。
此番美景印在眼中,顾罹尘整个人万分的僵硬,终是伸手将她纳入自己的胸怀之间,二人的身形好似天造地设的一对,女儿家身上的酒香混杂着不知名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