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容琅本是不愿意沾染这事,林家都是在刀口吊着一口气的额,他为何还是要多插手,反而惹得自己一身腥味。
但是林夫人开出的条件着实具有诱惑力,没想到一个温温婉碗的宅中妇人,还能鼓起一口气用林崆雀多年来的信函换他出手。
华容瑨面色难以言状,看着林夙已经重新躺进了合棺之中,突然目光沉沉的和华容琅对视:“我走之前还有些事要交由二弟你去做。”
华容琅挑眉,琉璃目中掺杂着些许的疑惑,但是很快他就搀着华容瑨去了小屋。
“大哥要说什么就快些说吧。”华容琅一袭白衣,面色当真是比这冬日霜寒还要冷凝些。
“我走了以后,你记得去给容舟送些她爱吃的甜食……”
华容瑨的话还没说完,华容琅不耐的打断,看着自家大哥颇为关切的细细叮嘱,华容琅继续说道:“没用了,大哥你回去吧。”
还想继续说的华容瑨一下子被华容琅拦了下来,华容瑨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华容琅宽袖荡起,躲开了他大哥反过来要拦住他的臂膀:“容舟已经出发去了安都,大哥你知道的晚了,就算有东西我也要等她到了那处才能送,更何况容舟在安都那头会留宿在何处我现在都不知。”
华容瑨怀中还有一些酥点心,这些都是他特意要着看护他的小厮出去买的,现在看来却是白费了。
原来是她要出发去安都了……
想来也是,安都现在是她的封地,也该去走一遭了。
可是她连这个年还没有过完,就急匆匆的赶去;不是有顾罹尘在她身边陪着,他现在已经快马加鞭,一路追过去了。
华容瑨又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实在没想到这次来会扑个空。
而这个扑个空还意味着他至少还有数月见不到容舟。
去封地查看,说来就这么几个字,但哪能这么快就回来的……
或许不知几个月都不能见到容舟,因为他马上就要被一方棺材送送到上京城之外了。
捏着一纸袋子的面点,看着大哥难得有几分局促,华容琅叹了一口气。
这大哥他还得赶快送走。
华容琅心间泠然,虽说这辈子不知道颢景帝为会提前处理了林家,但是他还是不知晓颢景帝为什么会那么快处理了大哥。
现在想来已经是明朗了。
颢景帝暗自让他大哥交出御林军的兵权,却又借着他大哥的名义去灭了林崆雀的口。
条理顺下来,毫无破绽,因为他们平南王府本来就同林家结了怨恨,林崆雀之前登门对容舟的嘲讽传遍了全上京。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很是有道理。
一个陛下眼前杀人不眨眼,冷血的刀;一个是赶往刀口投石的林家,争斗起来也不是那么稀奇的事。
更何况他大哥自打成为平南王,就眼中无人,报复心极强。
因为私奔不成后来打击报复苏家的事也是还在上京传扬不停,这几年都还传着。
他大哥疯起来是真的疯,而且还没有脑子,只懂得要去莽撞行事。
上辈子大哥幡然醒悟过来不久,就宛若失心疯一般,那时他一个不注意大哥居然还提刀入宫,要不是颢景帝还需要用大哥来处理林家的事,大哥的项上人头早就不知道滚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回想大哥的前世,再同大哥的这辈子相比……
傻,还未疯魔。
这般想来,他大哥还是快些离开吧,离了上京去哪里不都比上京来得好,留在这也是什么也做不得。
尤其是现在他大哥不甚洁净的面庞在月色之下透露出几分脆弱的茫然。
看在眼中,华容琅多了几分生冷和疏离。
单手接过华容瑨手中的纸袋子,华容琅最后又是提醒了一句:“大哥还是快些走吧,若是大哥身上的伤势养的好,还能有机会去了安都见一面容舟……”
刚刚沉浸在或许他这辈子他都见不到容舟的想法中,华容瑨现在已经犹如坠入冰窟。
彻骨寒凉。
心间只有“舟舟”二字在心湖之中飘荡不止,涟漪圈圈。
他二弟一语惊醒梦中人,他现在还可以出了上京,他还可以去安都寻容舟!
一切都不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拍着断腿:我不想睡棺材!
林夙扒拉着棺材:加一……
二哥“哐当”一声:棺材板压死了,都出不来
PS:
灵光一闪,大家想看什么番外?
第66章 晋江首发(66)
大雪封山, 山道都被皑皑白雪所掩盖, 天地近乎一色,纯白的将树林间的干枯枝丫兜了起来。
穿得厚实的华容舟带着同样厚实的吴玉在山林之中脚步不辍的赶路。
自小到大都没有这般踏过雪,但华容舟主仆二人初初见到雪的欣喜, 已经在没日没夜的赶路道路之中化作了踏步难行的的郁促。
马儿也快饿的受不住了, 华容舟只得快些带着这两口牲口赶去山外瞧瞧。
一路之上走过了无数的小坡, 有时见过不同的树林风光, 等到出了山的时候, 华容舟再见到百姓聚集的小村子已经过去了快有十日在。
十日之中她们拼命的赶路, 就怕是被顾罹尘的人追上;可华容舟心间还不停的冒出另外一个矛盾的念头,那便是干脆就这么随着顾罹尘吧。
人生在世, 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这般哄着她, 编制密网瞒着她的男子。
若果他能瞒她一辈子该是多好。
瞒一辈子,好似他们真的可以相互陪伴一辈子, 一辈子都只有彼此的过着简单的田园生活。
走的越是远, 华容舟越是觉得寒凉, 心中对顾罹尘的思恋更是绵延。
但看了十日的雪,华容舟和吴玉的眼睛都很是不舒服, 她还好些,吴玉有好几次牵着马走着走着就摔在地上, 华容舟扶她起来的时候,吴玉满是惶恐的说她眼睛看不见了。
她没得办法,看着吴玉的眼睛发红,还不自意的往下流眼泪, 甚至严重的时候还很难张开眼睛。
可这眼还是需要照料,华容舟只得撕裂了一块深色衣衫的一尾缠在吴玉的眼睛上。
后来吴玉的眼睛在蒙了两天以后自己有好了,但是华容舟不敢让她再冒险,索性又用那神色的布条将吴玉的眼睛缠了起来,再由她牵着吴玉一路前行。
期间华容舟心思甚是沉重,若不是她将吴玉带了出来,吴玉也不会这般,现在眼睛还出现了问题……
如若吴玉当真是瞎了去,她无论这么做都弥补不她给吴玉造成的伤害。
一路沉默,华容舟牵着二马一人往前路赶去,终于在路过数不尽的枯树和小丘以后看不前方小村子中袅袅升起的炊烟,在浩瀚的白雪之中那腾腾升起的黑灰色长烟终是让华容舟松了一口气。
远远的就让人觉得那处分外有烟火气。
“吴玉……前头就是村子了,我们去前面的村子看看吧。”
可是走着走着,华容舟的眼前一黑,恍然失去了意识。
吴玉耳尖一动,扯了扯手中的布条惊慌道:“小姐!小姐!”
等吴玉掀开了蒙眼的布条,只见白雪之中,浅色大氅的华容舟已经累得倒地,纵使是眼中被白光刺的十分的痛,吴玉还是忍着流泪的冲动。
一把背起了雪中的华容舟,顾不上两匹造作不停的马儿,一步又一步的向远处的炊烟迈去。
……
华容舟再是睁眼开来,眼前已经不是连绵的白雪地了,周围照着暖烘烘的炉火,暖黄色的光温暖的她忍不住想要落泪。
轻轻的支着手臂想要撑起自己的身子,可是大腿骨和小腿的酸麻让她一下子又是倒了回去。
很快她就听见外头“砰!”的一声,华容舟左手警惕的摸上了右臂,在那儿她特意是配上了之前在竹林间得了的小型□□。
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连续不断的传来,华容舟微微蹙着眉,她身上的衣物都还在,很快伸手摸着里衣,小兜里边的岁银也都还在。
又是等了一会,她终于见到了这声响的传出者。
小六有些局促,家里突然来了个漂亮的姐姐,他一时之间想要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送过来,可是宋婆婆给他过年的半只鸡都被他炖了。
手上捏着碎瓷片,小六不好意思的靠着木板门,里头的漂亮姐姐一直在看他,那眼神让他说不出来的有些紧张,
他还是尽量松弛了身子,将碎了的瓷片放在一边。
华容舟看着眼前瘦削的少年,目光晦涩难辨,好一会以后,华容舟慢慢松着疲软的身子穿上了鞋子。
“是你救得我么?”华容舟看少年一双眼睛万分清澈,言辞也转的温婉些。
小六连连点头。
“谢谢……你有见到和我一起的姑娘们?比我高一个头,长得很是英气。”
小六又是点点头,华容舟当即是大喜,从床上起来靠近他:“那你能带我找她吗?她是我的妹妹,我见不到她心里着急。”
小六迟钝片刻,随即是沉沉了脑袋带着华容舟出去。
等到出去以后,华容舟才发现这处有多荒凉,村子都是土砌成的,上头还是茅草铺盖者,此刻暗黄的茅草之上掩盖着厚厚的一层雪。
华容舟紧紧地跟着少年往外走,还没出了篱笆门,少年又是快步赶了回去,华容舟连忙更上,这才发现他是取了一根长木杆在除着茅屋上的积雪。
求人办事,华容舟既有耐心,只是这会儿肚子有些饿了,但是一切等到寻到吴玉再说。
少年很快就将茅屋上的雪铲除干净,华容舟正眼看去,那儿生生的少了一小撮稻草,又见少年将木杆放在一边,随即过来带路。
不过几步路,华容舟大致已经知道这个村子是当真不富裕,茅草屋,土坯墙,篱笆也是简陋至极。
吴玉也在寻她。
“小姐!”
少年突然惊慌回头:“她不是你妹妹么?”
华容舟有几分被揭穿的难堪,但是少年的眼中全是疑惑,华容舟咳嗽一声,用着气声道:“我其实是私奔出来的官家小姐,那是我的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我平素都是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的。”
小六的眼中还是迷蒙,华容舟也不解释了,只是仔仔细细的给吴玉检查了一遍,确定了吴玉无碍以后又是送回了一口气。
吴玉身后还跟着意味老婆婆,佝偻着腰,满脸皱纹,但是看着十分的和善:“小六啊……快把人领回去,晚些县军又是要来点人了,别是出了纰漏。”
华容舟满头雾水,但见这位被唤着小六的少年满脸严肃,自觉不该多做叨扰。
她们本该是讨上一口饭还需要继续赶路,现在不甚宽敞的茅屋之中香气扑鼻,华容舟已经很久闻见这般鲜香的味道了。
看着炉子边认真的少年,华容舟也一齐蹲下身子:“你会说话?”
小六迟疑的点了点头,华容舟有些无奈了,一言不合就不说话,光是点头能问出什么来。
“刚刚那个婆婆说的县军是什么?”
小六侧头,明亮的眼中都是香喷喷的鸡汤:“是这几日过来村子搜查人的,不知道是在找什么人,一连来了村子三次,我猜是找你的吧。”
寻人,现在华容舟听闻这两个字就心间惶恐,对着小六的试探的点点头:“那你还救我做什么?”
“因为你的马儿跑到我家吃了我的茅草,你得赔我……”小六鼓起一股气说道,只是说话都有些小声。
压下心间的毛躁,华容舟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们这个村子是哪里啊?”
这个问题不是小六点头,亦或是摇头就能回答的:“这里是平宽村。”
“平宽村?”华容舟眼尾微扬,她这是带着吴玉来了什么地方?
“那平宽村隶属于哪个州?”
“‘州’?”小六迷糊了,他看着华容舟的神色也很少莫名,“‘州’是什么?”
崇朝国国之下便是都城和其他的州,怎么会有崇朝的百姓不知自家的存在隶属于什么州。
华容舟心头一紧,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她心间冒头,她一路跑,居然是来到了一个不知道自己村子是在什么州的地方了。
“那……这儿可是北渊国?”她试探着开口。
小六手中的蒲苇扇不停的扇动,带着寒风一齐涌来,闻着香喷喷的鸡汤,小六忽然心情好极的点点头:“北渊天长郡的平宽村,我们村子里每个人都知道的!”
华容舟好似被雷劈中一般,她就是要躲着顾罹尘不随他一齐来北渊,没想到她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闷声干了一件大事。
赶了十日,她居然是马不停蹄的自己个儿到了北渊……
华容舟一脸心痛的接过小六刚刚舀出来的热汤,可这热汤还没到手,小六立刻机警的拉着她塞进一个空荡荡的大水缸之中。
吴玉也是机警,立刻自己寻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华容舟屏着气,透着顶上传出的窸窣声响小声的辨别着。
来人不算少,说话她隐隐约约之中也能听得懂,而这县军的头子似乎是与小六认识,二人说话之间颇为熟稔。
小六笑着招呼着这一群人,又是反反复复的声明了这几日村子上没有见到声明外来人,更是没有见到两位姿容不俗的姑娘。
县军头头闻着空气中荡着的淡淡鸡汤香气,眼睛就多那么瞟了一眼,就见小木头案几上摆着三分碗筷,其中两份上还盛着黄灿灿的鲜汤。
县军头子弯刀挡过上前抵挡的小六,笑着面道:“小六你小子也学会诓人了?兄弟们,给我在这处好好搜上一搜。”
小六彻底的慌了,一连五六人进了他的小破屋,不该是几下子就把里头藏着的人给找出了了。
一时心急,小六一口咬伤了县军头子的手背,咬的狠了,生生的都能咬出了血的味道:“不许进!”
县军头头骂了一句脏,华容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看着那人居然扒了刀,华容舟当即是忍不住了,从缸里探出了身子:“有事就好好说,动什么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