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薛慕仪的样子,周叔只好叹了口气,“是。”
贺朝羽偏头静静望着薛慕仪,抿紧了唇,可心头的暴戾怎么也压不下来。很快,这种暴戾又变成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
他想,这算什么呢?
他与她什么关系都不是,他有什么资格愤怒?况且,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呢?
他自己也不过是条寄人篱下的丧家犬罢了。
想到这,他攥紧了手,偏过头,下颌线冷硬地扬起,眼底一片黑暗,心中却有燎原的野火烧了起来。
车子很快驶入了薛公馆,薛慕仪从车上下来后,也顾不上再管贺朝羽,便径自捂着肩头往小洋楼跑去。
贺朝羽将车门关上,久久地看着她的背影,终于跟了上去。
回到小洋楼,薛慕仪很快换好了身新的衣服,她在床头呆坐了好一会,脑海中一直循环着何磊生的背景。
暴戾狡诈,又是清运帮的一把手,这样的人,绝对不好对付……
终于,薛慕仪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来,她缓缓推开了门,却正好看到贺朝羽踩着楼梯从三楼下来。
听到门开的声音,贺朝羽也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他看着娇小姐换上了一身烟紫色的裙装,整个人朦胧得像梦境。
可她纤细的腰肢仿佛一折即断。
如此美丽,又如此脆弱。
鬼使神差之下,他忽然朝着她走了过来,影子将她完全罩住,好像夜色一点点将她侵蚀,可他的声音却不自觉带着哀求,“睨睨……”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兔崽子大概要开始觉醒反派属性了_(:з」∠)_
大家元旦快乐,感谢追文的小伙伴,作者菌因为工作的事,所以更新无法保证,十分抱歉,但我会努力把这个故事写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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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的晚宴
寸头青年扶起了被车撞伤的光头,凶狠的眼神一直落在绝尘而去的黑色小轿车上,他忽然开口,语气寒凉,“那丫头好像是薛家的人。”
光头本来还疼得哼哼唧唧,闻言,立刻道:“完了,我们的话那臭丫头好像全都听到了,若是生哥知道是我们泄了秘……”说到后面,他的脸色越发灰败。
何磊生的手段他们都见识过,这人是真正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喜欢折磨人取乐,只要触怒了他,无论男女,他都一样不留情。
黑脸青年喃喃道:“完了……”
还是寸头青年冷静,“闭嘴!要是还想活命,嘴巴都得封牢了。”其余三人立刻合上了嘴巴,扶着光头慢慢往轮船厂去。
睨睨?
薛慕仪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仰起了脸望着贺朝羽,少年也望着她,眼睛依旧是黑黢黢的,却像是隔着一层缥缈的雾,经年不化。
那一瞬间,她居然没由来地感到心慌。嘶!兔崽子好不对劲。
空气似乎停滞了,一直被娇小姐望着,贺朝羽微微撇开了脸,终于开口道:“不是说,想和我做朋友么?那我应该可以知道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吧。”
他的语气是少见的柔和,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仿佛害怕伤害到薛慕仪。
薛慕仪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深意,只觉得兔崽子好像真的变乖了不少,看来她对他的好,效果很显著。
她笑了笑,“我没事的。”
“那你的衣服怎么回事?”贺朝羽硬邦邦地问着她,其实他很想问的却是,他们究竟碰了她哪里?
可他不敢,因为心底清楚,他没资格。
“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扯烂了。”薛慕仪轻声道,“不过,我可没有被他们欺负。”
心里却想着,还没弄清楚何磊生的事情之前,她还是先不要声张。至于何磊生,她有办法对付他。
贺朝羽蹙了蹙眉,缓缓道:“那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哭?”
回想起那时候娇小姐泪痕满面的样子,贺朝羽觉得他快要发疯。以前他怎么就没发现,娇小姐哭起来,他竟然会这么不知所措?
就好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被人打碎。他甚至抗拒着让自己深入感受。
“啊?”薛慕仪低低惊呼了一句,脸色却有点红,惊吓中生理性流出了泪水,感觉很丢脸啊。
她垂下头,低声道:“因为再怎么样,还是会害怕。”奇怪了,小兔崽子今天是十万个为什么吗?
害怕……贺朝羽不自觉攥紧了手。
薛慕仪又忽然仰起了脸,感激道:“那个时候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你怎么会来啊?”
贺朝羽没说话,本来想问出口的“那些人是谁”马上咽到了肚子里。
薛慕仪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定在了他脸上,声音有些惊讶,“呐!贺朝羽,你很担心我吗?”
听到这话,他回过头来,眼神虚虚地落在薛慕仪脸上,却不敢与她的眼睛对视。
“不是。”他声音淡淡的,好像漫不经心,然后默默让开了几步,朝着楼梯下去。
薛慕仪不自觉翘着唇角看着他的背影,偷偷作出个口型来,“小兔崽子。”
这口是心非的别扭脾气啊。
坐在前厅,薛慕仪一直都在等着薛慕淮回来,却都没等到,天色已晚,已经到了饭点了。
门外传来悠长的汽车声,薛慕仪赶紧出门去看看,却不是薛慕淮,而是杜弈怜扶着薛定山从车上下来。
门房从她手中接过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
一见到薛慕仪,她立刻温声道:“睨睨儿,上次看你想吃玫瑰酥,姨娘给你带了玫瑰酥,这家的玫瑰酥干净得很,味道也很不错。”
玫瑰酥?
听到这,薛慕仪的脚步敏感地一顿,随即又仰着脸露出个笑来,“多谢姨娘。”她又抬眼看着薛定山,发现他精神矍铄,却隐隐透着种不正常的兴奋。
薛慕仪心底闷闷的,连忙过去道:“爸爸,您下午在休息的时候,我来找你了,可门口的保安不认识我,就没让我进去。”
本以为薛定山会问她过去找他干嘛,没想到,薛定山只是抚了抚她的背,安慰道:“轮船厂闷得很,睨睨不去也罢。不过下次如果睨睨要来,就让周叔带你过来吧,爸爸会和保安说一声,他们就不敢拦你了。”
说完,杜弈怜便扶着薛定山进了小洋楼,往饭厅而去,薛慕仪默默跟在了后面。
桌上已经备好了热腾腾的晚饭,薛定山和杜弈怜入座后,杜弈怜望了桌子一圈,忽然道:“睨睨儿,贺朝羽呢?不是说让他和我们一起吃饭么?”
果然,杜弈怜对贺朝羽不是一丁半点的在意。
薛慕仪应道:“他可能还没习惯吧,我让丫鬟去叫他就行了。”见薛定山不反对,薛慕仪招来一个小丫鬟,“你去叫他吧。”
那丫鬟应了声是,便朝着楼梯走去,不一会儿,贺朝羽过来了。
薛定山淡淡扫了他一眼,“坐吧。”语气不咸不淡,杜弈怜却是关切地吩咐丫鬟帮他拉自己身边的椅子,示意他坐自己身边来。
薛慕仪蹙了蹙眉,贺朝羽却是直接坐到了薛慕仪身边。
借着坐下的动作,薛慕仪压着声音偷偷问他:“你怎么不过来啊?”奶油的芬芳再次逼近,贺朝羽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杜弈怜望着他们的小动作,唇角勾出个不易察觉的冷笑来。
然后,她又体贴地为薛定山夹菜,还时不时出声向贺朝羽表达关心,俨然这个家女主人的姿态。
薛慕仪看着她这个仿佛关心疼爱后辈的好姨娘模样,再想起何磊生,顿时觉得反胃,碗里的汤都没滋没味的。
眼神落到薛定山身上,却发现他目光略微涣散,魂不守舍。太不对劲了!
薛慕仪用汤匙舀了舀汤,却不送入口中,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薛慕淮怎么还没回来?
杜弈怜注意到薛慕仪的情绪不高,立刻关心道:“睨睨儿,没胃口么?”
薛慕仪摇了摇头,杜弈怜又道:“那睨睨儿要不要尝尝姨娘买的玫瑰酥。”
说完,她便吩咐下人将玫瑰酥端到了桌上,妩媚的眼神在薛慕仪贺朝羽两人中流连,口中娇声道:“快尝尝吧。”
可她撩拨的眼神更多的却落到了贺朝羽脸上,她很清楚自己长相的优势。
风情,多了会轻浮,少了则木讷,恰到好处才能教人欲罢不能,况且,少年心性最禁不得诱惑。
还有,她记得他爱吃玫瑰酥。
想必前一世,施慧如那个小贱人便是这样勾的他神魂颠倒的。
贺朝羽对她的殷勤却是置若罔闻,他斯文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从头到尾不发表任何意见,却听到薛慕仪恹恹道:“我不想吃,没胃口。”
贺朝羽偏过头来,状似不经意看着她无精打采的侧脸,娇小姐怎么了?
听到薛慕仪的话,薛定山终于回过神来,温声道:“睨睨,这是怎么了?”
薛慕仪闷闷开口:“爸爸,你为什么不让哥哥处理轮船厂事务了?”
听到这话,贺朝羽手中动作一顿,他冷笑,原来,娇小姐茶饭不思是因为薛慕淮啊。
嫉妒缓慢地啃食着他的心脏,他却是若无其事地将平时最讨厌的香料送入了口中。
机械咀嚼着,好涩。
薛定山也愣怔了一下,却还是笑着道:“怎么?爸爸就不能处理吗?”
杜弈怜暗自冷笑,这小妮子果然还是喜欢着自己的哥哥。
“不是。”薛慕仪咬了咬唇,“可是这样爸爸会很累的。”
薛定山心里一暖,“没事的,再说,你哥哥年纪到底轻,经验不足,还得历练历练,等过几天,我会把他调到其他部门去。”
话音刚落,便看到薛慕淮款款走入饭厅,轻笑着道:“爸,我正好巴不得闲下来呢,您倒好,又给我安排差事。”
他将身上的西装脱了下来,松了松领结,俨然一个风流贵公子。
丫鬟低头接过他手中的西装,薛慕淮拉了拉椅子,坐到了薛慕仪身边,见薛慕仪一直看着自己,他将手伸了出去,揉了揉她的发顶,“睨睨,好好吃饭。”
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见他这个样子,薛慕仪撇了撇嘴,唇角却是微翘,不为别的,她知道,薛慕淮一定是和施慧如约会去了,否则哪能开心成这样。
她颇有种老母亲的自豪感。
贺朝羽黑黢黢的眼刻意略过了薛慕仪,转而盯着薛慕淮,面无表情,背却不经意绷直了。
薛慕淮也看了过来,见他坐在了自己妹妹旁边,蹙了蹙眉,却到底没说什么。
薛定山问:“慕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淡淡应了:“我去见了几个朋友。”
这无所谓的语气却是令薛定山脸色微沉,不用猜也知道,这个臭小子肯定和那个女人厮混去了。
正要发作,薛慕仪立刻替他说话:“爸爸,好啦,哥哥回来了,就让他好好吃饭吧。”说完,她自己也重新拾起了汤匙,好胃口地喝起汤来。
“睨睨说得对。”薛慕淮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发顶,似是很满意自己妹妹这么乖巧。
薛慕仪见他小孩子似的对自己,不满地把他手拨开,又道:“哥哥,快点吃,我等会要拉你陪我去散步。”
她还有话想对薛慕淮说,关于何磊生还有轮船厂的。
薛慕淮立刻道:“是是是,我的大小姐。”语气宠溺又纵容。薛定山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唇角牵了牵,到底没说什么。
贺朝羽默默看着,他们其乐融融,不乏欢声笑语,而他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在看一出大团圆的戏。
最重要的是,娇小姐,她笑得那么生动,都是为了薛慕淮。
这里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属于他,灯光照了下来,明亮却如月亮般冷清。
贺朝羽沉默地望着盘里的玫瑰酥,心里自嘲,也唯有他,孑然一身。
作者有话要说: 贺朝羽:没有担心娇小姐,也没有吃醋哦∶)就是香料放多了,菜有点苦
薛慕仪∶是是是
☆、蔷薇
晚饭过后,薛慕仪兴致勃勃地拉着薛慕淮去蔷薇园散步,天色昏黄,薛定山也不干涉他们,独自上了楼,杜弈怜也跟了上去。
一时之间,只剩贺朝羽了。
贺朝羽在前厅坐了一会,眼睛却一直盯着薛慕仪离开的方向,娇小姐穿着烟紫色的衣裙,果真像一阵烟,悄无声息地离去。
他嗤笑,自从薛慕淮回来,她的眼神便吝啬到只给他一人。
在她心底,他果真不算什么。
四下寂静,收拾餐具的小丫鬟忍不住偷偷看了他几眼,觉得阴影中少年萧索又脆弱。
注意到小丫鬟的眼神,他偏过了头,黑鸦鸦的睫毛底下被灯照出了一层阴翳,透着种鬼魅般的美丽。
他的视线冷冷地射了过来,丫鬟吓了一跳,不敢再看,贺朝羽这才慢慢起身,往楼上而去,又推开落地窗,来到了阳台。
阳台上其实看不见那个僻静的蔷薇园,自然也看不到娇小姐,可他依旧固执地站着,仿佛要站成一尊雕塑。
“喵……”塔塔神出鬼没来到贺朝羽身边,蹭了蹭他的裤脚,贺朝羽抱起了它,望着远处的风景轻声道:“又只剩我们两个了么?”
蔷薇园的蔷薇怒放着,红彤彤的色彩,格外张扬,一片生机盎然。
薛慕仪本来和薛慕淮静静走着,可看着这么活泼的颜色,她忽然来了兴致,忍不住伸手去摘了几朵。
蔷薇带刺,她怕扎伤手便小心翼翼地探手,微微垫起了脚尖。
薛慕淮看到,暖色的夕阳给少女的鬓角镀上了一层灿金的光芒,温柔恬静,她的身材苗条纤细,却比他印象中那个小姑娘抽条了不少,甚至还隐隐有了玲珑的曲线。
几乎是一瞬间,薛慕淮便惊觉,睨睨原来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