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会——顾几
时间:2020-03-20 08:10:35

  等王先生走远了,钱京看着赵慈行,又看了看艾登,这才低声说道:“艾先生,赵小姐,林姣可能找到了。我的同事刚才看到赵小姐跟艾先生一起往宾馆走,所以我来碰碰运气……曹署长让赵小姐过去认尸,我们也通知了梁先生,他这会儿应该在去协和医学院的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开始是按照慈航想的,不过用慈行做名字,确实是读xing,看来大家都很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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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林姣的尸体是被一个洋车夫发现的。洋车夫名姜福顺,年三十八,北平人,跟他父母妻孩住在外城广安门附近的一个胡同里。这个礼拜天的早晨,姜福顺出车出的比往日要晚一些,但到了接近中午时分也绕着内城转了好几圈,接了不少单生意了。他发现尸体前的最后一桩生意是送一个洋人从哈德门大街回使馆区。据他说那个洋人是个穿着黑色笔挺西装的中年男性,个头不高,微胖,有点秃头,相貌普通,会说一点中文,限于“你好谢谢不客气”和地名。姜福顺把那洋人送到使馆区的吉米饭店以后就往使馆区外走了。
  使馆区在经历了前些年的“反洋”运动以后在四周筑起了高高的围墙,不仅如此,进出十二个门都有守卫,有时还需要登记。像是姜福顺这样的洋车夫,他们的洋车都是有牌照的,他们进出时则会被记下牌照。
  姜福顺是从北三门出的。从北三门出来,走不远就是平安街。不过人有三急,姜福顺称自己当时实在憋不住了,所以找了个僻静无人的地方把洋车放在了路边。他放洋车的地方以前是河坝,他准备小解的地方正是发现林姣尸体的地方。
  这姜福顺沿着泥路下了两步就看到最下面那泥沟里似乎躺着个人,他再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具裸/体女尸,他一下子不想尿了,又往下走了几步确定自己所见后大喊出事了出事了,有附近的行人、别的洋车夫听到连忙往这边跑,其中一个洋车夫瞟了一眼就去最近的警亭报案了。
  姜福顺跟警察说了两遍,这两遍的主体内容基本没有差别,但他的描述和表情第二次比第一次绘声绘色得多。曹元荣估摸着他说第三遍的时候会跟说书的说鬼怪故事一样。姜福顺目前还在警署,他被放走之前,曹元荣得让人叮嘱他切不可对外编排夸大此事。只是曹元荣心里也明白,纸包不住火,在警察封锁现场之前还是有太多人看到了。之后坊间肯定会出各式各样的传闻。另外,还有记者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至于有没有拍到什么,曹元荣暂时不清楚。有的记者鬼得很,嘴上说没拍到,不一定可信。
  林姣的死状非常悲惨,纵是曹元荣自己以及他手下见过世面的警员都有些被吓到,有一个甚至当场吐了。
  这个死去的年轻姑娘从头到脚有多处伤口,漆黑的长发粘了枯草泥垢等脏物,凌乱不堪。凶手没有留给她任何可遮盖身体的布料,到达现场的第一个巡警马上脱了外衣给她盖住了一部分/身体。幸亏北平这一个星期没有雨雪,但她在被发现之前,是否有被野狗野猫等噬咬暂不能确定。
  首先认出死者的是诺亚和林姣失踪案的联系人钱京,曹元荣亲自过目后肯定了钱京的说法。但他们都只见过林姣的照片,当然还是需要有更熟悉的人来认尸方能确定。
  *
  赵慈行坐在协和医学院走廊的长凳上,脸色发白。她还没有进去,曹署长的意思是让她等梁曦明一起。艾登在一旁靠墙站着,面无表情地望着入口的地方。
  刚才赵慈行和艾登随钱京一起赶到的时候,曹元荣来门口跟赵慈行和艾登打了个招呼。曹元荣一方面请赵慈行稍等片刻,一方面跟艾登说明他不能进去。艾登自然也明白这个。
  赵慈行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可能她根本什么都没想。她听到钱京让她去认尸时,有震惊有悲伤有不知所措。但到了医学院以后,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好像一下子全被抽走了,她觉得自己只是很茫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知道为什么两个星期前还好好的一个女学生,怎么两个星期后她就要来这种地方见她。
  生死有命。生死有命。可这命究竟是谁决定的?
  也许不是林姣。也许不是。赵慈行骗不了自己,如果不是,曹署长不会让叫她和曦明来。可是,也许,还是有微弱的可能,那死去的女孩儿不是林姣。
  突然有件衣服搭在了赵慈行的肩头。她缓缓昂起头,是艾登把他的外套给了她。
  “你在抖。”艾登低声说。他的双手轻轻放在她的肩头,若有似无地拍了下,离开了。
  赵慈行知道自己在抖。走廊的穿堂风很大,她是很冷的。她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她说谢谢,但没出声,艾登听不到。
  其实艾先生没有必要来,或许又是有必要的,这毕竟跟他在查的事息息相关。赵慈行猛地意识到一件事,她抬起头,目光里有惊恐。她想说,诺亚现在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但当她看着艾登,她知道她不用说出来。艾登点了点头。艾登知道她想说什么。
  “慈行,慈行,这是真的吗?”
  入口处终于进来人了。梁曦明穿着大褂一路跑过来。跟他一起的还有一个警察。
  赵慈行连忙站了起来,“曦明,你可算来了,我在等你,曹署长让我们一起进去。”她一说话有点哭腔,她赶紧使劲咽了咽。
  梁曦明跑到赵慈行身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他的脸色也发白。他感激地看了艾登一眼,他虽不清楚艾先生为什么也在这里,或是跟慈行一起,但想必是好意。艾登跟梁曦明也点了个头。
  梁曦明自己的手冰冷,握着赵慈行的手也是冰冷,他想安慰两句,却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发生这种事,他是想都没想过的。
  这时,走廊尽头的门开了。
  曹元荣走了出来,另外还有一名医生。这医生名叫周劲保,是协和医学院病理科的教授。年纪跟曹元荣相当,看着稍微年轻一些。
  曹元荣见梁曦明到了,招了招手,表情和声音都很严肃,“这是周教授。既然梁主任到了,那就跟赵小姐一起进来吧。”这一回,他什么废话都没有说,也没拿腔拿调。
  赵慈行转身把身上的大衣脱回给艾登时注意到艾登和那周教授互相点了个头,看来是认识。
  *
  尸体解剖室里一尘不染,颜色布置单一,白炽灯微微有些晃眼。解剖台是银色的,在白炽灯光下有些反光。台上有具尸体,盖了白布。
  赵慈行跟梁曦明一起慢慢走了过去。待他们走到了那个台子前,一旁的曹元荣掀开了一点白布,露出了死者的脸。
  赵慈行和梁曦明看过去,却都未马上说话。
  曹元荣一边观察着这俩人的表情一边轻声询问,“两位……”
  赵慈行仍然看着死者的脸,但她说话了,声音有些沙哑。“是林姣。”
  梁曦明哀叹一声,看向曹元荣,悲痛道:“是林姣。”
  曹元荣听罢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松了口气还是紧了口气,他盖上了白布,往门的方向指了指,“我们出去说话。”
  梁曦明拍了拍赵慈行的后背,两人都往外走。走了两步,赵慈行忽地停了步,回头问那周教授,“周教授,你能告诉我林姣是怎么死的吗?”
  周教授望向曹元荣,曹元荣思索片刻点了头。
  “赵小姐,初步来看,她是被勒死的。”
  赵慈行说了声多谢,提快了步伐,走出了尸检室。梁曦明和曹元荣也都出来了。
  艾登并不在走廊里,钱京给曹元荣指了指。艾登在门口抽烟。他应该注意到人都出来了,所以掐了烟往走廊里走。
  曹元荣看了看这三人,他这二十年阅人无数,很多事情是一望即知的。他同样明白很多事情还得看破不说破。梁先生和赵小姐关系亲密,但不是恋人。艾少爷跟赵小姐可能有点说不得的情愫,且不说艾登是个有妇之夫,此人绝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热心人。曹元荣又不是没看到他把他的大衣借给了赵慈行。
  曹元荣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赵小姐,梁先生,艾先生,还请最近都不要出远门,我们有什么事也好找到你们,再者,若有记者去跟你们打听此事,我的建议是避而不谈为好。”
  这两个请求曹元荣说的甚是诚恳,不带一点官架子,又都很合理,三人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我们都出去吧,周教授还有的忙。”曹元荣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几人都往外走,走到医务大楼外,曹元荣看向赵慈行,客气地问道,“赵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赵慈行面有诧异,点了点头。
  梁曦明想说什么,艾登拉了他一下。梁曦明想想也是,无论什么事,慈行心里都有数。二人便跟几个警员往大门走。
  曹元荣站在原地掏出一包香烟来,他慢悠悠拿出一根点上。抽罢一口,他笑了一声,说道:“赵小姐可能不记得我,我却记得赵小姐……”
  赵慈行疑惑更甚,她望向曹元荣等他下文。
  “二十年前的事了吧,我那时刚从警察学校毕业,在户政处帮过一段时间忙。正逢新的户籍法出台,那日赵先生带赵小姐来上户,我也在。”
  赵慈行对上户这事是有印象的,但哪怕经曹元荣提醒,她也想不起来她见过他。
  曹元荣抽了口烟,不等赵慈行反应,继续说道,“我相貌平庸,赵小姐不记得很正常。我之所以记得也是因为赵先生是个让人过目难忘的君子,再加上赵小姐少时至今,秀丽不改。听说赵先生已经过世……”
  曹元荣很会说话,赵慈行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提起这个,又为什么不在上回她去警署时提。她当下便接过话头,说道:“谢谢曹署长,家父的确已经过世。”
  “可惜可惜。”曹元荣叹了两句,又道,“我想跟赵小姐私下说的话很简单,赵小姐不要误会,就当是一个老朋友善意的劝告。……艾登这个人来路不明,切不可完全信任。”
  赵慈行心下明白了。她仔细看向曹元荣精明的眼睛,试探着问,“曹署长是怀疑艾先生吗?”
  曹元荣有些故作神秘地说道,“那倒不是,只是他参与进这件事的缘由是拿外国人的钱给外国人做事……”
  这个暗示说大了是诛心之论。赵慈行刚才在医务大楼走廊里脑袋不清明,但出来以后吹够了冷风,跟曹元荣又聊了好几句了,反应不再迟钝。她没有立刻说话,等曹元荣灭了烟,她方才说道:“曹署长,多谢你的好意。我跟艾先生的确不相熟,其他的我不敢保证,但他绝不是汉奸小人。望曹署长早日找到杀害林姣的凶手!”她说完鞠了个躬,追着梁曦明和艾登的方向去了。
  留曹元荣在原地啐了一头吐沫。“我也没说是汉奸啊。”他望着那三人的背影,又摸出一根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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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冬天的夜晚,在外头抽烟,总是很难打着火。艾登试到第三根火柴,总算把烟给点着了。他抽烟抽了好几年,但烟瘾并不大。叶莲娜有时会跟他说,他应该干脆戒掉。这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就像叶莲娜无法完全放弃伏特加一样。好在到目前为止,艾沁东还没有认为他的父亲是个烟鬼,他的母亲是个酒鬼。为人父母,最不想的,肯定是让孩子认为自己一无是处。
  在成为艾沁东的父亲之前,艾登从来不认为自己会结婚生子。但是事情就是发生了,尽管是以他难以料想的方式。如果他是一个基督徒,他会说那是上帝的安排。可惜他不是。
  “艾先生。”有个黑影轻手轻脚来到了艾登的身后,鬼鬼祟祟地叫道。
  艾登回过头,来人是周劲保教授。
  这是礼拜三夜里十点钟,周教授正是艾登在协和医学院后门口所等的人。
  艾登匆匆掐了烟,伸过手去,“周教授。”
  周劲保握住艾登的手,谨慎地四周探看了下,低声快速道:“我们进去吧。”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医务大楼。这个时间尸体解剖室这一层已经没人了,原本有个实习生想要熬夜做实验,但被周劲保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走廊里寂静无声,为了不引起注意,周劲保只开了一盏灯。二人进了尸体解剖室以后,周劲保干脆把走廊里唯一的那盏灯也给关掉了。
  解剖室的门关上,艾登摘了帽子,望向解剖台。解剖台上的女尸并未有掩盖,惨状一目了然。
  “艾先生,要不,你也把大衣脱了?”周劲保一边把自己的大衣挂在门旁的衣架上一边回头断断续续地问。
  解剖室里靠近窗户的地方放了一个小的炭火暖炉,屋里不算特别冷。只是这室内也不能太暖和,那会影响医生们的专业工作。温度很重要。
  艾登做了个手势表示他没问题。
  周劲保挂好外衣,引艾登走到了解剖台前。尽管解剖室里有福尔马林的味道,但尸体的恶臭更加明显刺鼻。
  白天的时候,曹元荣过来了一趟,拿了尸检报告。按照常理流程,尸检报告一般是不会对外公布的。涉案的相关警察医生也应该对此守口如瓶。这周劲保教授一辈子都是个勤实忠肯、按规章办事的人,倘若他自己在手术、实验里犯了什么小错误,都会如实写进报告里。他人生头一回干这样的事,这会儿难免心跳飞快,脑子乱哄哄的,一时都不知从何说起。
  艾登看得出来周教授很紧张。如果不是事情非常,他也不想让这样的人陷于两难之中。“周教授,不如你先跟我说说林姣是怎么死的。”艾登提醒道。
  “噢噢,对……”周教授搓了搓手,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死者面部青紫肿胀,眼结合膜、外耳道、鼻皆有出血,这是明显的窒息而亡景象;死者颈部有一条不明显的勒沟,勒沟呈不整齐条形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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