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岫打开了车内的匣子,取出茶水点心给戚渊斟了一杯,不过彩釉茶盅递过去,中途乐岫又收了回来,戚渊看着她张嘴含着茶杯沿,饮了半杯。
喝完,乐岫见戚渊看着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儿臣想到父皇入口的东西都要试毒的,所以儿臣先喝了一口。”
说完她又给戚渊倒了一杯新的。
“要是试毒,朕该喝这杯。”
戚渊指了乐岫用过的杯子,乐岫心想戚渊这样也太惨了吧,这不是永远要吃别人吃剩的,喝剩的。
“父皇不嫌弃儿臣的口水,就用这杯吧。”乐岫把小几上面的茶盅掉了个。
抬眸乐岫就见戚渊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
“父皇这是怎么了?”
“朕嫌弃。”
那就渴着呗,乐岫心里腹诽,但身体却快速地动了起来:“儿臣记得静秋说车上放的有银针。”
这辆华车到处都是暗格,路上的时候她好奇,就一一让静秋打开给她看过。翻到了暗格里装银针的锦盒,乐岫取了一根试了试戚渊的那杯茶水。
戚渊就安静地看着乐岫动作,看着她忙来忙去,最后也没抬起那盅茶水喝一口。
早就对戚渊没礼貌的性格有所了解,乐岫半点没放在心上。想到这是两人难得的单独相处,乐岫安静了片刻,不禁对戚渊开口:“父皇 ,我们这是回宫?”
她瞧着不像是来时的方向。
“朕先去一处,然后你再回宫。”
“哦……父皇儿臣跟你说。”乐岫兴致勃勃地看着戚渊,眉开眼笑,浑然不见在宴会上绷着的样子。
戚渊看向乐岫,“嗯?”
“今日是温姐姐的生辰,来了不少的千金,这些千金围在一起不是比爹就是夸兄弟,儿臣听着觉得没意思,本来说出父皇来跟她们比一比,但是想到他们那些人哪里能父皇相提并论,儿臣憋着就没说话。”
乐岫在脸上只差写上我是父皇的小马屁精。
本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她一篇长篇大论,尽是再说一些不知所云的东西。
看着眼前的便宜女儿,她现在的所作所为,也是那女人教的?
“那么高兴是因为见到了滕家人?”
听到了戚渊的话,乐岫一怔,突然觉得戚渊也挺八卦的,这种绯闻也关注着。
“儿臣高兴分明是因为见到了父皇,父皇难道忘了御书房那次,儿臣跟父皇学习写字,笑得多甜。”
戚渊看着乐岫嘴角的幅度,笑的的确很甜,写了二十遍尝粪忧心,听严忠说还是笑着离开的侧殿。
“唔……”
“说起滕家人,儿臣想告状来着!”乐岫还记得滕金川说她不如滕静思娇气的事,“堂堂一个男子,插手姑娘家的事情就算了,还张口闭口说他妹妹年纪小,养的娇气,让儿臣宽待。他的话儿臣半点都不爱听,儿臣不是被父皇也养的挺娇气的。”
这会儿戚渊连单音节都没发出来,估计是完全没把她这鸡毛蒜皮的事听进耳朵。
乐岫也没也被打击的没了倾诉欲,依然乐滋滋地一声声“父皇,儿臣跟你说”。
“儿臣今日还见到了堂弟,就是晋王府的小少爷,他还挺逗的,爬上了树想偷看姑娘,也不知道他是以为自己有千里眼不成,那棵树就是种在姑娘们的身旁,从上往下看都看不清脸,那树还是靠墙的隔壁院子。”
也就是戚渊在她这里有这样的待遇了,若是别人她才懒得那么想话题说话逗趣。
说完就见戚渊奇异地看着她的眼睛。
两人直勾勾地对视,乐岫莫名其妙:“父皇怎么了?儿臣话有什么不对吗?”
“你的眼睛视物那么不清?”
一双大眼,听着看东西都看不远。
“啊?”乐岫没想到戚渊的关注点那么奇异。
戚渊抬手掀开帘子:“最远你能瞧到哪?”
乐岫凑到窗边,她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视力有什么问题,瞪着眼眼睛看窗外的阡陌纵横:“那是不是有个穿绿衣服的人。”
戚渊瞥了她一眼:“那是草人,你看不到它没腿?”
没腿吗?
乐岫说半天乐子没见戚渊笑,现在他倒是勾起了唇,笑的恣意风流。
有种人要么不笑,一笑起来就有点邪气。
乐岫突然想起她跑到庄子里看男人,看了一圈到最后倒是被戚渊给迷了那么一刻,不愧是男主,心里吐槽了两句,乐岫坐回了原位。
“瞎子笑人盲。”
乐岫都安静了,还被戚渊刺那么一刀。
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乐岫当做没听见:“父皇,你要不要吃点心。”快把嘴给堵上吧你。
听着车内没停过的声音,静秋跟传话的丫头看了一眼。
主子自然不可能只派她一人在瑶华宫,可以说瑶华宫除了一半是别宫的探子,一半都是陛下的人。
静秋本来还担忧乐岫见到戚渊会憋不住气,见乐岫对其他人不像是脾气小的,有点性子的人谁忍得住连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女有其他主子。
但没想到,乐岫上了车之后没有争吵,她还听到了几声笑声。
乐岫对陛下是不一样的,而陛下对乐岫也不同。
听到车内一声隐隐约约的父皇,语气娇嗔甜软,静秋真是越来越琢磨不明白乐岫,
*
车悠悠停下,乐岫看着车面前的朴实无华的宅子,这就是戚渊要来的地方?
“你可以回了。”
戚渊用完就甩尽显渣男本色,摆摆手示意乐岫可以跪安了。
“父皇是什么事?不然儿臣等着您一起回。”
戚渊看了看她,似乎在思考她话的可行性,片刻:“好。”
咦,竟然答应了。
乐岫只不过是礼貌性一说,没想到戚渊竟然真同意了。
戚渊特意出宫,路上还遇到了刺杀,她记得书里面都没这段,这代表着戚渊是信任她了,还是设了个局要试探她?
提起裙摆,乐岫踏入了宅子。
宅子的内里如外表一样看不出特别,但里面有奴仆候着,乐岫跟在戚渊的后面,明显察觉他们见到她惊异了下。
说不定她这是来到了戚渊的什么秘密基地。
打量着看着周围,她真什么都看不出来。
“换身衣裳,我们去几个地方。”
乐岫点头:“跟着父皇,儿臣哪里都敢去。”
“换个称呼。”
“跟着爹,我哪儿都愿意去。”
乐岫换了个称呼,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拍马屁之心,戚渊看了她半晌,没让她再换称呼。
随着婆子进了个空房间换衣裳,看着没有繁复花纹的细麻衣裳:“我这发髻是不是也得改改。”
总不能顶着云鬓,穿这身衣裳。
“姑娘要是不嫌弃老奴的手艺,老奴给你重新梳一个。”
当然不嫌弃,只要不让她自己梳就行。
老婆子手法娴熟,乐岫摸着自己头上的两朵花苞,她现在还真成小丫头了。
“这衣服是老奴儿媳的新衣裳,穿在姑娘的身上稍大了一些。”老婆子给乐岫整理腰上的系带,勒了几圈才算稳妥。
“姑娘的头发素净了些,要不要簪两朵绢花。”
乐岫点点头。
老婆子拿了一匣子绢花过来,看起来应该又是从她儿媳妇那里顺的。
挑了两朵夜来香簪在头上花苞旁边,乐岫乐嘻嘻地去找戚渊。
戚渊动作比她快多了,已经换好了衣裳,看起来她的布料还好些,至少上了色,脆生生的绿色,而戚渊穿的衣裳就只是粗麻。
“爹,你瞧我好看吗?”
乐岫在戚渊面前转了一圈。
戚渊捧着茶水在润唇,抬目看了眼乐岫:“像片叶子。”
“爹等会买根花簪,我簪在头上就开花了。”
在戚渊的旁边坐下,乐岫晃着腿,就像是等着戚渊带着她去玩。
“爹,我们要走了吗?”
戚渊看着乐岫的那张嘴,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爹叫的那么顺口,语气理所当然的,就像是他真是她的亲爹。
他不是没遇到过拍他马屁,刻意讨好他的人,乐岫在其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独树一帜。
“走吧。”
☆、第十九章
从华服换成了粗衣,从四匹骏马齐拉的马车换成驴车。
驴板车在坑坑洼洼的泥地里走,乐岫要扶着木板边上的凸起,才能以防被震下车子。
一天之间两种不停的体验,乐岫真想开口让戚渊拨点款修路。
想致富就要先修路,戚渊一个暴君估计明白不了这个道理。
别说道理了,戚渊连基本的尊老爱幼都不懂,没有车夫,他也不驾车,驴子停了在草丛边啃草,他就看她。
乐岫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戚渊要带上她,估计就是想带个好使唤的车夫。
磨蹭地坐到了“驾驶位”上:“儿臣不会驾车。”
“你们不是养了一只。”
乐岫怔了下,才反应过戚渊说的是原主跟圣慈太后住在乡间的时候。
他倒是查得清清楚楚,连有没有养驴都知道。
“那是走路不方便的时候拿来拉东西的,还有磨豆腐的时候用,儿臣没带过人。”
“那就学。”
戚渊说的轻描淡写,乐岫无语了片刻,拿起了鞭绳,反正等会要是栽进了田里,他也是一样要遭殃。
草鞭连皮肉都没打到,只是敲的木板啪啪作响,戚渊听着乐岫一声声怯怯的“驾”,看着就像之前的样子又回来了。
“你在跟它说什么悄悄话。”
“驾——”
被嫌弃声小,乐岫大声地叫了一声,看着佁然不动优哉游哉啃草的驴,心里夸了它一声,办得好真给她长脸。
侧过脸无辜地看向戚渊:“儿臣大声了它也不动。”
既然这样她干嘛不小声一点省力气。
被一个小姑娘水汪汪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怎么地戚渊也该心软一下,但他偏不是普通人,别说心软了,看着她的眼神无比冷漠。
两人就那么对视片刻,乐岫败下了阵,跳车拉着缰绳,牵着驴往前走。
“爹你坐稳了,我牵着你走。”
戚渊看着乐岫手上牵着驴绳,她说她牵着谁?
下了车走,乐岫发现走着还比坐车舒服,至少不必担心中途就被颠簸下车。
只不过走了没一会,乐岫就腿酸了。
算起来原主出身乡间,体力应该很好才是,但是也不知道是进宫后养娇了,还是怎么的,没走几步就出汗。
乐岫擦着额角的汗水,突然觉得沙僧替唐僧牵白龙马还真苦。
“闺女,这是哥受伤了?怎么自个坐着车上,让你拉。”
路上路过的大婶看着稀奇,见乐岫细胳膊细腿的,“瞧着可怜兮兮的。”
再看戚渊好胳膊好腿的,以为是哪家哥哥压榨妹妹。
听见有人为她抱不平,乐岫看向头上裹着青花布的大婶,笑嘻嘻地道:“大婶,这是我爹呢,孩子孝顺父母不是应该的嘛,我爹爹看着面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