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晋级手札(清)——抱鲤
时间:2020-03-22 08:57:24

  青梅竹马,恩爱夫妻。
  晨音突发奇想,若她有幸拥有过这般干净又透明的心,哪怕后来有千万人把心捧到她面前,她也是不屑的。
  曾经沧海难为水。
  晨音注视着皇后清亮的眸,微微一笑,那些压在心底的怨,消散得七七八八。
  “娘娘放心。”
  ——
  素心苑。
  晨音到时,福全正喝药。
  见到她,福全连忙摆手,赶苍蝇似的让小太监把剩下的半碗药端走,小太监一脸为难。
  晨音赶紧阻止,“王爷,我不急,你还是先喝药吧。”
  福全不在意的回道,“不用,这伤在腿上,敷药就行。我身上又没什么问题,少喝一次应当无妨。”
  “您这何止少喝一次,原本一日三次的药,被您减为一日一次,就这样,您还隔三差五耍赖少喝半碗……王爷,若皇上问起来,恐怕第一个要治奴才照顾不周之罪。您就当可怜可怜奴才,把药喝了吧!”小太监名唤喜乐,与福全一同长大,因生了张白白净净的娃娃脸,看起来稚嫩得很。
  什么叫耍赖,他只是觉得身上有药味难闻!
  福全横了喜乐一眼,右手虚握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有些尴尬。
  晨音莞尔,“既然如此,王爷更应该把药喝了。”
  福全没吭声,主动拿过药碗,一饮而尽,喜乐颠颠儿的捧着空碗出去了。
  晨音看了眼拧着眉的福全,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个青色荷包递过去。
  “是什么?”福全以为是线索,飞快打开,鼻间闻到一股甜腻。
  “这是皇后娘娘给我的梅子糖,酸甜可口,王爷尝尝吧。”梅子糖是晨音从出云居出来时,皇后硬塞给她的。
  福全唇角往下掉了掉,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来。小姑娘是把他当孩子哄么,吃了药还要吃糖。掂掂手里的荷包,还给晨音,“我不爱吃甜。”
  晨音不接,笑着说道,“梅子糖,应该没那么甜,王爷尝尝吧。”
  盛情难却,福全一脸为难的从里面挑了个小的塞进嘴里。这次,唇角直接拉平了,连带眉头也蹙成一团。小姑娘没骗人,确实不甜,因为它酸啊!
  福全眯缝着眼看见晨音在笑,又忙不迭的把表情收起来,竭力维持亲王的仪态,隔空把荷包抛给晨音。
  半晌,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来,“真不理解你们姑娘家。”
 
 
第15章 
  前后两世加起来,晨音这还是第一次见以温和著称的裕亲王‘变脸’,唇角上挑,眉目盈着笑意,顺手递了杯茶过去,没什么诚意的道歉,“王爷莫恼。”
  福全一口茶灌下去,才勉强冲散嘴里的酸涩,笑哼一声,“本王看你就是故意的。”
  晨音淡笑不语。
  她一袭浅蓝衣衫背门站着,跳跃的光影洒落肩上,衬得整个人越发柔和淡然。
  福全眯了眯眼,望着她发间那朵栩栩如生的鹅黄绢花问道,“你今日是遇见什么好事了?”
  这些天,他没少与晨音打交道。在他眼里,晨音几乎等同于‘少年老成’四个字,虽聪慧过人,但灵气不足,素来板正着脸,身上仿佛套着一重枷锁。
  今日,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笑容多了,人也鲜活几分,还敢与他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晨音把荷包塞回袖子里,抬头对上福全带着疑问的眼,一片坦然,简单说了李贵人被算计一事。
  “王爷,还有三日祭祀典礼便会结束。按如今的情形推测,对方近日必有异动,我们是不是该准备收网了?”
  福全哑然片刻,“你在高兴这个?”
  “嗯?”晨音脸上闪过一丝迷茫,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反问道,“这难道不算好事吗?我近来可是提着佐领府百余口的脑袋跟随王爷做事,如今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说起来是本王疏忽了。”福全颔首,视线扫过晨音还带着稚气的脸。小姑娘太过少年老成,很多时候,他几乎完全忽略掉她的年龄,把她当做大人对待。
  仔细想想,一个虚岁十余岁的小姑娘头顶巨大压力里外忙活,必是极辛苦的。
  福全目色柔软了三分,温声道,“你放心,不论此事结果如何,本王必保佐领府免受牵连。还有,你若有什么心愿,也可以一道告诉本王。”
  单单一句承诺,却比真金白银珍贵万分。
  晨音脸色微妙,一打瞌睡便有人递枕头的感觉太好了,她还真有事相求。
  “多谢王爷,晨音定当尽心办事。”不说别的,为了福全这句话,她也得把‘鬼’给捉出来。
  见她又板正起脸,福全无奈的摇摇头,正了精神,与她说起接下来几天的布控。
  两人配合这些日子,还算默契,也都不是多事之人。半个时辰后,便商讨得差不多了,晨音起身告退。
  福全唤住她,“格格且等一等…..”
  晨音收回脚,面露疑惑,“王爷还有事?”
  “罢了,你先回去吧,凡事小心。”
  门悄然合上,隔绝了那抹浅蓝。
  福全顺手拿过床头的书,见上面不知何时染了药渍,眉头蹙起,正要叫喜乐进来问话,门已经从外面推开。
  人未至,声先到。
  “二哥,我来看你了。”福全是顺治爷二子,放眼天下,能这般称呼他的只有两人。一是当今天子,另外则是眼前这位锦衣玉带的少年人——顺治爷第五子,恭亲王常宁。
  “来就来罢,大呼小叫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在这里躺着?”福全把书推开,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常宁摸着锃亮的脑袋瓜嘿嘿一笑,“火气不小啊,可是那位格格传了坏消息来?”
  常宁是福全的亲弟弟,两人又同住在素心苑,福全与晨音内外配合着“捉鬼”一事自然瞒不过他。
  只是,每次晨音都是趁着众人去祭祀时悄悄来寻福全,所以常宁至今还未见过她。
  福全不答反问,“五弟,你最近除了去祭祀典礼,可还有其他事?”
  常宁扯着唇角摇头,“二哥你莫不是有事想找我帮忙?”皇家长大的孩子,多半习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
  “正是。”
  ——
  如此风平浪静的过了两天,转眼到了祭祀典礼最后一日,御驾一早便去了皇陵。
  晨音若无其事的去花厅处理庶务,抽着管事回事的间隙,捧了杯茶慢慢抿着,突然听见外面有吵闹声。
  钮钴禄氏身边的丫鬟采青跌跌撞撞冲了进来,高声喊道,“格格,大事不好了,福晋高烧且腹痛不止,明姑姑说可能是产褥热,请您赶快过去!”
  晨音脑子一蒙,杯子里的茶水倾斜洒出。见采青还在扯着嗓子喊,猛地把杯子掷在桌上,“胡说八道,还不快把她拖下去!”
  秀珠年纪尚小,反应不及。倒是有几个管事的婆子机灵,忙用汗巾捂了采青的嘴,把人连拖带拽的拉了下去。
  晨音扫了一眼花厅众人变幻的脸色,沉声敲打道,“采青神志不清,满嘴胡言,诅咒主子,其心可诛。先把她一家子都关起来,等御驾回銮之后,再行重处!你们也记好了,谁若是敢胡言乱语半句,她一家的今日,便是你们的明日!”
  众人唯唯应是。
  直到晨音走远,花厅里的人才敢抬起头来,面面相觑,却不敢流露出半句议论来。
  这些日子,大格格处事的手段他们都看在眼里。任由采青一家往日在奴才中风光无限,怕是也再难翻身了。
  ——
  正院。
  晨音推开欲言又止的丫鬟,直接跑进内室。明姑姑守在床边,正替晕过去的钮钴禄氏擦汗。
  见到她,明姑姑直挺挺的要往地下跪,晨音一把捞住她,冷声道,“先说我额娘的情况,什么产褥热,我半字不信!”
  若晨音真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不懂妇人生育之事,可能在花厅听见采青说‘产褥热’三个字时便慌神,被吓住了。继而自己主动把钮钴禄氏流产一事抖落出来,正好中了幕后之人的下怀。
  可惜,她不是!
  明姑姑泣不成声,拉着晨音的手臂道,“格格……格格,方才府里的大夫来了,他说正是……产褥热。”
  晨音拉下脸,冷斥,“荒谬!明姑姑,你也是生养过的妇人,岂会不知产褥热一症,只可能发生在产后两三天的妇人身上。而我额娘小产至今,已半月有余。”
  正是为此,所以在听见采青的话后,她直接把人扣了起来。
  “奴才知道,奴才当然知道。可福晋突然高烧、腹痛、恶露不止,与产褥热分毫不差。大夫说,可能,可能是福晋……小产伤了身子。”
  “再去请其他大夫来!”晨音拧着眉仔细查看了钮钴禄氏的状况,脸色越发沉得厉害,吓得屋内服侍的丫鬟一个个噤若寒蝉。
  单看病情,确实是产褥热无疑。可越是这样,越证明这事有鬼!无他,钮钴禄氏染病的时间,太微妙了!
  这种手段,晨音从前在宫里见识过许多。顺水推舟,把一切不合理的脏污事,推到‘命不好,身子弱’上面,实则内里大有乾坤。
  等大夫来的间隙,秀珠缩着脖子,悄悄把一封信交给晨音。
  晨音不发一言的看完,示意秀珠移了个火盆过来,抿着唇把信纸烧成灰烬。
  与此同时,佐领府内不知从哪里传出的消息,说福晋突发急症,怕是不好了。大格格担忧不已,从上午开始,便一直守在正院不出。傍晚时分,御驾回佐领府,也不见大格格前去迎接,似乎更加印证了传言。
  一时间,连帝后与妃嫔们都惊动了。眼看御驾后日便要返京,若在这时候传出钮钴禄氏身死的消息,天下人该怎么看待御驾一行。
  皇后直接派了自己的随侍御医去替钮钴禄氏诊病,御医回禀病情棘手,不敢下药。皇上听闻后,索性把所有的御医都遣了过去,让他们商量着医治。
  正院的烛火亮了整夜。
  卯时。
  月亮与星子都藏了起来,天与地陷入黎明前的黑暗,正是好梦正酣的时候。
  妃嫔下榻的方向,突然爆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提前划开了这一日的序幕。
 
 
第16章 
  三官保比皇帝一行先赶到丛梅苑,见东屋已经烧了大半,满院狼藉,立马安排人一起救火。
  一个年长的嬷嬷哀嚎着扑到皇帝跟前,“皇上,贵人还在火场里。”
  帝后似乎没认出她来,倒是一旁的佟妃眼尖,“你是马佳氏贵人身边的嬷嬷?你们这群狗奴才,竟把身怀龙裔的主子落在了火场!”
  皇后面色淡淡,“好了,现在不是训斥人的时候,先把火灭了是正经。”
  从始至终,皇帝一直负手站着,面色冷峻。
  李贵人悄悄觑了眼皇帝,突然出声问道,“王佳氏妹妹不是住在丛梅苑西屋吗,怎么也不见她?”
  此言一出,那跪在地上的嬷嬷直接软了下去,浑身抖成了筛子。
  皇帝眯了眯眼,沉声问,“怎么回事?”
  “回皇上,王佳氏贵人她,她还在……”
  “皇上。”王佳氏由两个嬷嬷半伏半抱着,从着火的东屋后窗那边绕了出来,软绵绵的给帝后行礼。
  皇后托住她的手,“别多礼了,嗳……你手怎么一直抖,还有这脸色,白成这样。”
  王佳氏猛地把手挣脱出来,“臣妾身子脏污得厉害,娘娘还是别碰臣妾。”说着,王佳氏干呕几声,面如白纸,整个人直接软在了嬷嬷怀里。
  皇后皱眉,点了个嬷嬷,“你来说,贵人这是怎么了。”
  “回娘娘,贵人想必是吓着了。方才贵人见火越烧越旺,想带着奴才等去从东屋后窗翻进去,把马佳氏贵人救出来。奴才方打开后窗,后院那从竹林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飞出许多蝙蝠,密密麻麻,跟要吃人似的,直直朝我们冲来。”
  成百上千只蝙蝠扑在身上,光是想想那场景……几位嫔妃面色变了变。就连皇后,也不动声色的揩了下手指。
  “有些都扑到了脸上身上,黏黏腻腻的,一股腥臭味……”嬷嬷说不下去,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还好,老天保佑,在那些恶心玩意攻击人之前,突然全死了。不过,因为这一番耽搁,屋里的火蔓延了过来,奴才等没能救出马佳氏贵人。”
  “突然全死了?”皇帝语气有些奇怪。
  “是,后窗墙根下,全是蝙蝠的尸体。”
  皇帝冷着脸朝后窗走去,皇后自然而然的跟在他身后。帝后都去了,几位妃嫔面面相觑,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
  然后,见到了她们这辈子的噩梦。火光映照下,成百上千只黑的,灰的,张开翅膀的,缩成一团的……蝙蝠尸体摊在后墙外,像一张密实的网,诡异又恶心!
  特别是墙根那一片,连下脚的地方都找不到。完全想象不出,方才王佳氏几人是怎么走出来的。
  李贵人后退两步,帕子捂在嘴边,堪堪堵住那一声尖叫。一旁的佟妃与纳喇氏也好不到那里去,白着脸,整个身子软进宫女怀中。
  皇后敛着双眸,不去看那一地的丑陋,“皇上,火烧过来了,快些走吧。”
  皇帝没吭声,摸了一把墙壁,沉思片刻,径直抬步离开了丛梅苑,留下皇后在丛梅苑主持大局。
  人手纷杂,没谁注意到,一高一矮两个小太监打扮的人,对着皇帝的背影,悄悄递了眼色。趁着出去打水的功夫,飞也似的隐匿在黑暗中,七手八脚脱掉太监服,露出里面的黑衣来。
  矮个子低声道,“那些下人虽然闹腾得厉害,可我总觉得皇帝的反应不太对。会不会,马佳氏根本不在那屋里?”
  “当然不在!你看那一地死蝙蝠,明显是被人下了药。若按照我们的计划,那些蝙蝠该全部飞进马佳氏的屋子,待这场大火引得百姓围观时,再飞出佐领府去,引起骚乱。届时,大哥他们再配合着在城里各处放蝙蝠,让满盛京的人都瞧见,皇帝的龙种是个怪物,竟能在如今这季节招得满城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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