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俭明敷衍:“那你安生吃。”
许鹿好饿,着急得不行,夹一筷子羊肉举到他跟前:“你尝一下试试?”
陆俭明嫌弃地往后仰。许鹿“哎呀”一声,踮着脚举得更高,引诱着问:“你就吃一口不好吗?”
陆俭明拒绝:“我——”
他一张嘴,许鹿哪管他说的什么,先把肉喂进他嘴里。
陆俭明愣怔,后知后觉地闭上嘴,上下齿列咬合,咬出一嘴肉香。
“好吃吧?”许鹿得逞,将筷子和碗一块儿塞给他,正要坐回去吃饭,里屋响起赵母的咳嗽声。
老婆儿睡了一下午,饭香味儿一飘,醒了。
许鹿端上盛好的面片,掀起帘子给她送进去。
陆俭明看着她隐没的背影愣两秒神,嘴里的热羊肉实打实的勾人口腹之欲,他讲究,但也通透,心里那道坎没迈过去时,饿死也不想吃,现在吃都吃了,人也确实要饿晕了,还讲究个屁。
陆俭明无奈地一笑,裤腿一抻,架着两条长腿坐上小板凳。
这顿饭说起来,口味偏重,跟陆家做饭阿姨的手艺更是没法比,但两个人都饿了一天,愣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感觉,盆干碗净地吃个精光。
许鹿把碗洗了给人家送回去,又给赵母倒一碗热水,出来后问陆俭明:“我们晚上……住这里?”
刚刚在里间,赵母示意她去开墙角的破衣柜,里面放着被褥,再指指西边那间房,示意她把被褥铺那间屋的炕上,晚上在这里睡。
许鹿略有发愁,就剩那么一间房,难道她要跟陆俭明睡一起?
两个成年男女,睡一张炕,不太好吧……
其实她想多了,陆俭明吃顿饭已经足够纡尊降贵,真要在这种土坯房住一晚,不如要他的命。
他从兜里掏手机:“我让司机来村边等着,弄出赵倩倩,去镇上酒店住。”
许鹿眼睛一亮,她把这茬忘了:“对啊,可以去镇上睡!赵倩倩也得一起去,不然别人见她失踪了,肯定会先到这边来找。”
陆俭明哼笑一声,瞅她一眼:“好在你还没傻透。”
他嘴角含着点笑瞥她,笑意带着几分嘲弄,但神色却十分柔和,带着刚吃饱的餍足与懒散,昏黄的灯从上面打下来,照到他突出的眉骨上,在眼窝里打下一点阴影,带着笑的目光就像外面愈发深浓的夜色般漆黑,那点嘲弄反而更像是一种逗着玩的戏谑。
许鹿有点晕,TS的前台和总裁办的年轻小姑娘们,每天在陆俭明经过的时候都会被帅晕一片,她因为跟陆俭明互相看不顺眼,哪怕心里承认这男的挺帅,也从来不晕。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下午,实在无处可看了?
许鹿别开脸,嘴上仍记得反驳他的嘲弄:“我当然不傻,我这不是忘了你有钱有司机么。”
实在是跟有钱人相处的经验太少,她把陆俭明当成了跟她一起查案子的同事,两人需要面对困境,迎难而上,该凑合的时候就不能讲究,却忘记他还带了个开保时捷的司机,哪怕在这落破地方,也能舒坦又从容。
许鹿发自内心地感叹:“有钱真好。”
之前在他的飞机上躺着睡觉,她都没有这个感慨,陆俭明嘴角抽搐,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两人等到晚上十点多,外面月黑风高,村子里大部分的灯都熄了,许鹿冲陆俭明招招手,带着他往上吊窑赵倩倩家去。
上吊窑的地势相比边沟要好一些,在坡下一片平地上,两个村子之间是很长一段斜坡路,黄沙满地,草木稀疏。
未免被坡下的人看见,两人都没开手电,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土路走。
土路不平坦,有雨后被推车车辙碾过又干掉的长沟,一条条交错绵长,许鹿白天就走得吃力,这会儿在乌漆嘛黑的夜里,更是抓瞎,踩进车辙里的时候脚下一崴,整个人站都站不住,三步一小绊,五步一大绊,走得好不痛苦。
但她也没吱声,人是她要救,路是她要走,人家养尊处优的陆少爷都没说什么,她就也装没事人,吭哧吭哧喘着气,状似轻松地商量着问:“赵倩倩估计被虐待的不成样子了,等把她救出来,你能背一下她吗?”
陆俭明走在她前面两步,腿长脚大走得稳当,闻言嗯了一声。
许鹿说:“救完赵倩倩,明天我们再上门来找他们,上吊窑东边好像有条路,是能走车的……”
她话还没落音,抬起的脚尖踢上一道隆起的车辙,整个人一个踉跄,幸好她右脚捯得快,赶紧踩地稳住重心,才没有扑到地上。
只是嘴上没忍住,低呼了一声。
陆俭明停下来扭头看她,许鹿不能拖组织后腿,赶紧说:“我没事。”
没事个鬼,山间的夜晚只有夜风和偶尔的狗叫,安静的很,除了他整齐的步伐,就剩身后那磕磕绊绊的走路声,凌乱又无措。
陆俭明递给她一只手。
昏黑的一点月光下,许鹿盯着他伸过来的手臂轮廓,一时反应不过来。
陆俭明伸出的手掌招了下,示意她别磨蹭:“愣什么神,赶紧的。”
许鹿迟疑地将手放进他手心里。
陆俭明:“……”
“抓我手腕还不行?”他问。
夜色里,许鹿瞬间满脸通红,好在有黑暗掩盖,她“哦哦”两声,假装淡定,转而握住他手腕。
他带着块儿腕表,触手一丝金属凉意,许鹿手小,抓得有点吃力。
陆俭明也觉察到,她抓得不稳,这样带着她走得比之前还慢,心里不由一声暗叹,手腕翻转,将她的手指拢进手心。
许鹿扭头看他。
陆俭明说:“看我干什么,看路。”
他手上温暖有力,迈出的步子也稳当,被他带着,两人的步伐终于一致,走路节奏逐渐快起来。
许鹿的心跳也有点快。
从陆俭明误会她撞他车开始,两个人就有点不对付,许鹿把他的小心眼、记仇、脾气臭领略了个遍,但仔细想想,都是为了些小小不言且两人故意针锋相对的事。
事实上,他不让她卖草莓后会送她两句忠告,她看不懂项目方案跟他道歉,他会坦然接受,第二天就随和的跟她聊天。
这个人其实挺端方磊落。
许鹿心想,可能潜意识里她就是带着这个认知和判断,给陆俭明打的求援电话。
打电话前她也纠结过,她跟陆俭明不熟,就算有点熟也是你来我往干架干出来的熟,让他一个有钱人跑来山旮旯吹沙子,陆俭明说不定又要问一句,你是觉得我傻吗?
结果他竟然来了。
不仅来了,还迅速加入到了此次的热血行动中。
两人手掌交握,生出的热意顺着胳膊一直传到心口,许鹿另一只手在黑暗下悄悄摸了摸胸口。
一定是因为陆俭明太仗义了。
她在风里说:“今晚我们一定能成。”
陆俭明穿着皮鞋的脚隐隐泛疼,手上还要使劲扯着个走不稳的半瞎子,他磨一磨后槽牙,也不知道是威胁还是祝祷,说:“最好能成。”
进了上吊窑,路好走很多,陆俭明撒开手,许鹿摸着黑弯腰在路边踅摸。
陆俭明压低声音:“干什么呢你?”
许鹿捡了半块儿青砖拿在手上,说:“一会儿不得砸开柴房上的锁吗?”
陆俭明瞥一眼砖头,想得还挺细致。
循着白天的记忆,她带着陆俭明来到赵倩倩家门前,指给他看。
如她描述,赵倩倩家在这村里算是好过的,好几间红砖房,盖得齐整高大,院墙是拿碎砖垒的,确实不高,大概到陆俭明胸口。
陆俭明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墙……”
“嘘!”许鹿拉着他胳膊绕着院墙在外围蹑手蹑脚地走,“这墙正适合偷鸡摸狗。”
陆俭明:“……”
许鹿算着柴房的方位,拉陆俭明站到墙下,用气声指挥:“就是这儿,你腿长你先上,上去后拉我一把。”
陆俭明不想上。
他长这么大,光明磊落一帅气大男人,TS集团总经理,跺跺脚股市都要震三震的人,从来没想到会有翻人墙头的一天。
许鹿在旁边鼓动:“上啊!”
陆俭明重重叹口气,一手扒着墙头,一手指着她威胁:“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许鹿连忙点头:“我懂我懂,快上吧。”
墙头上全是土,陆俭明双手按住,靠着臂力整个人往上一蹿,稳稳当当地站上不足二十公分宽的墙头。
他穿着一身西装,剪裁合身的高定货,衬得身法利落,这么大幅度的动作竟然一点都没有扯开线,许鹿在下面看着,忍不住小声喊一句:“帅!”
陆俭明感觉不到帅,站在墙头,他只觉得魔幻,并认命地冲这个带领他开启魔幻大门的女人伸手:“上来。”
许鹿扒着墙拽着他的手爬上去。
墙头上的视野好很多,将近夜里十一点,院里几间正房都已经熄了灯。
许鹿指着右手边两米远的柴房说:“就是这边。”
“知道。”陆俭明应一声,他先纵身一跃,轻巧地跳进院墙里。
许鹿在上面蹲好,冲陆俭明小声说:“你接我一下哈。”
陆俭明却背对着她迟迟没有动作。
许鹿奇怪,喊他:“陆俭明……”
话未说完,她听见了一种类似野兽发出威胁时的呜呜声。
头顶厚重的云层逐渐被山风吹散,月光洒下来,视线也清晰许多,许鹿蹲在墙头,看见离陆俭明一米远处,两只大狗弓着身子,呲着牙缓慢靠近……
与此同时,陆俭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过来:“他家有狗,你不早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明天入V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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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赵倩倩家的两条狗, 白天许鹿是看见了的。
但当时赵倩倩的女儿在,狗一见她, 尾巴摇得欢实极了,乖顺又老实, 许鹿也就没放在心上, 后来看到赵倩倩的模样, 更是只顾着震撼, 完全忘记, 如果赵倩倩女儿不在,这俩看家护院的土狗就是他们最大的阻碍。
许鹿蹲在墙头上欲哭无泪:“我忘了……”
为什么这家人院墙低矮却可以安眠,刚才想不通的事情摆在眼前, 陆俭明脸色比夜色还黑,他慢慢往后挪了一步, 对面的两条狗低吼的愈发凶狠。
许鹿赶紧伸手,冲他示意:“你抓着我上来!”
陆俭明背对着她, 咬着牙低声说:“你看我有这个机会吗?”
他一转身往墙上来,那两条狗一定会跃起扑咬他。
许鹿着急地四下扭头想办法,扫过放在墙头上预备拿来砸锁的青砖, 目光一顿,抓起来说:“我有办法了, 我拿砖扔它们,趁它们往后躲,你转过来翻墙。”
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陆俭明应一声, 许鹿在后面喊“一、二、三”——
砖头咚地一声砸向两条狗,陆俭明瞅准时机,翻身蹿上墙,手里提着许鹿后衣领,拽着人一起落到墙外。
院里响起疯狂的狗叫,房里的灯亮,有男人粗犷的嗓子大声呵斥:“什么人!”
许鹿和陆俭明往来时的路飞奔。
陆俭明再也忍不住:“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第二天。
司机开车,将两人从镇上送到边沟村旁,瞟一眼后视镜,两人坐得很开,陆俭明闭目养神,许鹿守着另一扇车门,偷偷瞄他。
车停。
许鹿好言好语地商量着问:“我们今天再试试?我让赵倩倩女儿把她家里人和狗都引开,我们再去救人?”
昨天的营救糟糕透顶,两人跑得狼狈不堪,回到边沟坐上车,已经快十二点,司机将他们拉到镇上,睡一觉,早上又回来了。
陆俭明缓缓睁开眼,眼下泛着两抹乌青。
昨晚陆俭明让司机在镇上订个好点的酒店,吹了一天沙子,狂奔了一个晚上,他以为这就是极限,等到了镇上,才知道还有颠覆认知的无星级破旅馆等着他。
这一带不富裕,镇上也不发达,酒店是不可能有的,小旅馆也就一家。陆俭明毛巾不敢用,床单不敢躺,但困乏不断上涌,最后他和衣躺在床上,不敢随意跟床单摩擦,挺尸一样熬了一个晚上,睡着的时间不超过俩小时。
早上起来,几近暴走。
许鹿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心怀愧疚:“你要实在不愿意,我自己去救,你在这儿等着,等我带赵倩倩回来?”
陆俭明瞪她一眼,伸手开车门下车。
许鹿赶紧小媳妇般地跟上。
两人先往赵母家去,去了后再商量新对策。哪知还没走到跟前,就见赵母家门口站了好几个西北大汉,人人手握武器,不是铁锨就是木棍。
陆俭明脚步一顿,将落后一步的许鹿挡在身后。
他们看见了人家,人家也瞅见了他们,其中一个长相凶狠的男人,丢掉手里的烟屁股,伸手一指:“就是他们!”
这边村子闭塞,罕有生人来,两个明显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一出现,立刻搅动了沉寂的空气,给人们带来谈资。
昨天白天许鹿在两个村子之间来回一趟,早就引起人注意,晚上赵倩倩家里“招了贼”,她丈夫早上起来跟人谈起,却听说自己闺女领着陌生人进过自己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