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鹿刚才说的时候完全是为了哄人,哪知道他会锲而不舍地追问。
她不说话,陆俭明就又颠了她一下:“说。”
许鹿坐的位置非常不妥,被他一颠,崩溃地立刻闭着眼承认:“我我我!”
陆俭明得逞地低笑,许鹿抬手要再打他,被他一把握住拳头。
一片漆黑里,许鹿感觉耳朵尖儿落下一点温热的触感,然后听见陆俭明的低语:“我也喜欢你。”
陈美珍回来的时候,陆俭明已经离开。
陈美珍进门,去厨房给许鹿倒水备药,钟渝在门口小声问:“你真发烧了?”
许鹿脸上余热未消,看着真跟发烧似的:“当然是假的……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钟渝机灵:“只说了我们什么时候来的北京,其他我都没说。”
许鹿点点头,送他离开。
陈美珍端着水出来,从装药的袋子里拿出根体温计,嘱咐说:“乖宝,先看看烧到多少度了。”
许鹿:“……”
“怎么了?”她不接,陈美珍又往前递了递,抬眼看她。
客厅里的灯比玄关亮上许多,许鹿脸上那团不正常的红晕带起一点珠光,陈美珍狐疑起来,伸手往许鹿脸颊上抹。
“妈!妈!”许鹿赶紧往后躲,“我好像好了!”
陈美珍拿着体温计的手垂下去:“去把脸洗了。”
好在陆俭明已经走了,许鹿本想再借着装病少挨一顿骂,没想到没能躲过陈美珍锐利的双眼。
洗脸的时候,许鹿把可能要被问的问题,在脑子里挨个过了一遍,来北京这事儿可以推到郭胜意头顶上,估计主要还是得解释她跟陆俭明怎么回事。
陈美珍跟许志平离婚后,有一段时间重心都放在了许鹿身上,许鹿刚去上海的时候,陈美珍会隔三差五去上海照顾她,后来许鹿觉得她每天待在家里寂寞,就出钱给她在怀城开了间花店。
有点事做比待在家里胡思乱想要好很多,但许鹿感觉,离婚对陈美珍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以前她温柔,说话处事从不尖锐,如今却会对一些事变得格外坚持。
比如许鹿来北京。
陈美珍坐在沙发上,穿着件修身的羊毛衫,身材很苗条,一点都不像五十岁的人。
“为什么来北京?”
许鹿说:“周恒断了腿,我们老板找不到别人,强烈要求我过来的,不来要扣我年终奖。”
陈美珍问:“但你当初答应了妈妈不是吗?说好不来,你转眼就跑过来,每次给我的打电话都是在骗我,对吗?”
许鹿立刻坐过去,讨好地想挽陈美珍胳膊:“不是怕你担心嘛。”
陈美珍却躲开了:“真要怕我担心,不就应该听话地待在上海?”
许鹿理亏,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
陈美珍说:“公司里缺了谁都能转,明天跟你们老板说,你要回上海。”
“啊?那不行。”许鹿下意识拒绝,“我这边的工作还没做完……妈你不是看见新闻了?公司现在卷到了思曼和TS的麻烦里,我得等解决——”
陈美珍打断她:“要么回上海,要么干脆把工作辞了。”
许鹿嘴还半张着,一时有些难以置信:“妈,你说什么?”
陈美珍大概也觉察自己语调有些冷,她缓了缓说:“鹿鹿,妈妈不想让你待在北京,当初你也答应妈妈的,为什么又不听话了呢?”
许鹿不理解:“我只是出一趟差啊。”
“出差也不行。”陈美珍说,“尤其你现在上了新闻,最好把工作辞了,跟妈妈回怀城。”
许鹿盯着陈美珍,沉默片刻后问:“为什么不让我待在北京?”
两年前因为陈美珍和许志平的离婚,她和陆俭明的误会,许鹿没心思细想这个问题,后来在上海工作忙,本来就脱不开身,她就也没把陈美珍的要求当回事。
可刚才在衣柜里,陆俭明一下就发现这里不对劲了。
而他问出来以后,许鹿却说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答案。
是啊,在北京怎么了?真的是太冷么?怀城也冷。太累么?在上海更累。
直到此刻,许鹿才发现,陈美珍似乎欠她一个说法。
然而陈美珍的回答是:“妈妈不喜欢你在北京。”
答案有点过于荒谬,许鹿说:“妈,你这个回答不太符合咱们家开放、民主、和谐的家庭思想。”
陈美珍偏开脸:“鹿鹿,妈妈现在没有家,只有你了。”
她声音淡淡的,却能听出一点没控制住的鼻音,许鹿心里酸了一下,事实上从陈美珍和许志平离婚开始,他们三个人,同时没了家。
“再给我几天时间好吗?”许鹿率先妥协,“妈,这个节骨眼上,不管是回上海还是辞职,我都做不出来,你要是不放心,就陪着我,我在北京,最多再待一周,行吗?”
陆俭明约了霍连庭在一家茶楼见。
半上午的时间,包间清雅,霍连庭到的时候,陆俭明正在选茶叶,见他进来,起身打招呼。
“许小姐没来?”霍连庭在他对面落座。
都不是冲喝茶来的,点了壶祁红,等服务员出去,陆俭明才说:“她妈妈过来了,在家陪她。”
“因为思曼发出来的消息?”
陆俭明不动声色地看霍连庭,见他面上没什么反应,才说:“是。”
其实昨天从她那儿走的时候,许鹿要求过今天要跟他一起来,陆俭明拒绝了,有些事,可能暂时不方便让她旁听。
霍家跟陆家交集少,对着陆俭明一个小辈,更没什么好寒暄的,霍连庭开门见山:“对这场闹剧,看来你已经有眉目了。”
陆俭明也不藏掖,掏出手机递给他,里面两段视频,一段是昨天给许鹿看过的,梁文谦给TS员工在咖啡厅送文件,还有一段是某天梁文谦到思曼楼底下接霍思思,霍思思上车时亲了梁文谦一下。
霍连庭肃着脸看视频。
服务员端着茶进来,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然后将茶壶放在桌上,又退了出去。
霍连庭将手机递给他:“你有什么打算?”
陆俭明想了想,先确认:“贵公司放出来的消息,霍董真的不知情?”
“思思放的消息,她发消息的时候,我刚上飞机。”霍连庭端茶啜了一口,声音发沉:“她跟梁文谦的事,我刚知道。”
陆俭明说:“许鹿发现的。”
接着,他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霍连庭沉着脸听完,沉默半晌才道:“吓着她了吧?”
陆俭明想起在机场的停车场里,许鹿蹲在地上的模样,说:“所以我不准备善了。”
都是明白人,霍连庭道:“你手上这些东西,不是实质性证据,能把人怎么样?”
陆俭明态度很恭谨:“所以,想请霍董帮忙。”
霍连庭抬眼,对上陆俭明暗含深意的目光,一时没说话。
陆俭明转着手上的茶杯,说:“网上的舆论看起来都是挥向TS的利剑,但如果我手里的消息放出去,这些利剑,会瞬间转向思曼。”
这是威胁,霍连庭听完却浅淡地笑了一下:“我不是不同意……”
应付场面的笑转瞬即逝,霍连庭沉吟着说:“思思有问题,但到底是我女儿。”
陆俭明了然,霍连庭愿意帮忙拿到实质性证据,但他要保霍思思。
霍连庭喝了口茶说:“我会把她送出国,不再让她回来,更不会让她伤害许鹿。”
陆俭明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片刻后抬眼:“可以,但是我有一个问题,需要您解答。”
霍连庭微挑了下眉,示意他说。
陆俭明缓声问:“您和许鹿,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改了个地方,就是陆总给小鹿看的视频,拍到的只有梁文谦跟TS员工的画面哈,去掉了霍思思,为了让霍董好操作一点……感谢在2020-03-04 23:58:39~2020-03-07 02:48: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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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霍连庭的私事埋得深, 陆俭明至今没有查到他跟许鹿有任何关联,但无论是思曼与KCS的合作, 还是昨天下午他打给许鹿的一通安抚电话,说两人是陌路关系, 陆俭明不信。
他问得坦白, 霍连庭明显有些意外, 抬眼看他:“换个条件。”
陆俭明坚持:“只有这一个。”
霍连庭拎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杯中添茶, 声音很低沉:“有些事, 不必知道的很清楚。”
陆俭明说:“但我必须知道。”
霍连庭有半晌的沉默,陆俭明起初喝掉了杯中水,但他沉默的时间越长, 代表这件事的越不可说,到后来, 茶室中寂静的能听到外面春枝上的鸟鸣。
霍连庭终于开口:“我亲生女儿。”
陆俭明脸色猛然一变,饶是做好了准备, 也抵不过这个答案带来的震惊。
他猜想过霍连庭或许跟许鹿父母有些渊源,但并不包含这一种可能,他小时候在许家住过一小段时间, 哪怕记忆不深,也知道许鹿从小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怎么可能会是霍连庭的女儿。
陆俭明沉声道:“你确定?”
霍连庭扫过茶桌上的一株黑松盆景, 应了一声:“两年前在跟山城黄董的聚会上,我第一次见她,当时有这方面猜测,后来再见面, 我跟她在一家咖啡厅聊天,拿了一根她落在肩上的头发。”
陆俭明几乎是立刻想到那天下午,商场对面,他看见霍连庭安慰她的情景。
鉴定结果显而易见。
陆俭明问:“既然如此,为什么没有和她相认?”
霍连庭流露出几分愧色:“她父母在那个时候离了婚……”
陆俭明愕然抬头,无论是之前,还是重逢以后,许鹿都不曾跟他说过父母离婚的事。
霍连庭未察觉他的异样,低头抹了抹眉心:“应该是我让人去怀城调查的时候,惊动了她父母,她在的那个家庭很幸福,却因为我一个举动让她陷入困境,那天在咖啡厅,她很伤心,我二十多年没有尽过做父亲的责任,不想再拿身世的事困扰她。”
她那会儿很伤心……陆俭明闭了闭眼,宛如沉向杯底的茶叶片,一颗心不断往下坠。
他强自镇定:“以后呢?”
霍连庭摇了下头,牵出一丝苦涩的笑:“再想认她,也由不得我,她有养育二十多年的父母,我能做的,只有尽力对她好一些。”
一场谈话从十点进行到十二点,陆俭明起身离开时,霍连庭又叫住他。
“或许我没有资格,但仍然想僭越地跟你确认……你对小鹿,是认真的吗?”
陆俭明回身,郑重道:“我之前犯过浑,但从今往后,我对她永远认真。”
出了茶楼,陆俭明掏出手机,点开斑比的头像发消息,打字到一半,又删掉,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对面接的很快,许鹿说:“跟霍董聊完了吗?”
“嗯。”陆俭明问,“你在哪儿?”
“怎么了?”
陆俭明说:“想见你。”
他的不含蓄让许鹿在那头顿了一下,随后老实说:“我在回怀城的高铁上。”
陆俭明以为她是送陈美珍回家,谁料许鹿说:“不是,有点事想回去问问我爸。”
陆俭明眼皮一跳:“关于你爸妈离婚的事?”
许鹿诧异:“你怎么知道?”
陆俭明深吸一口气,立刻问:“你大概几点到?”
许鹿坐在高铁车厢里,拿着手机看了下时间,重新贴过去说:“我刚上车一会儿,还要半个多小时。”
陆俭明看了下表,果断道:“我坐最近一班高铁过去,你到站后哪都不要去,在车站等我。”
“你要过来找我?”许鹿有点懵,“为什么?”
陆俭明只说:“乖乖等我,好吗?”
他这句话语气温柔缱绻,许鹿纵然不解,还是应了一声。
从北京到怀城的高铁车次多,车程只要不到一小时。陆俭明挂掉电话立即赶往火车站,路上让高远买了最近一趟车的票。
到怀城的时候已经过去两个小时,许鹿在出站口等他。
一见面,不等许鹿说话,陆俭明先伸手抱了她一下。
昨天才见过,还在衣柜里拉扯过,这会儿又抱,还紧紧勒着她腰,许鹿有点脸红,埋在他大衣里闻着雪松味儿,推了他两下:“陆俭明,我好饿。”
已经下午三点,车站人来人往,许鹿带着陆俭明到路边打车。
等车的功夫,她把事情交代完。
昨晚陈美珍逼她回上海,逼她辞职,却给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许鹿表面答应,心里多少不甘,等陈美珍同意她再在北京待一周后,今天便假借上班,偷偷回怀城,打算找许志平问清楚。
许鹿回忆两年前,就是他们刚离婚的时候,陈美珍要求她离开北京,这其中,想必是有什么关联。
上了车,陆俭明沉吟道:“要不改天再问?”
“为什么?”许鹿莫名其妙地看他。
陆俭明思绪有些乱:“阿姨这样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听她的?”许鹿轻松的神色敛去,微微睁大眼,带着不解和质疑,“那我就不在北京待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