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了秦枝老家,给秦枝迁了坟。
许鹿点点头,不管这个举动是出于愧疚、怜悯还是别的,至少说明,他没有那么负心。
陆俭明说:“他不认你,未必是不想,也许是因为有顾忌。”
许鹿心里莫名酸涩:“顾忌自己现在的老婆孩子吧。”
陆俭明直言:“是顾忌你。”
许鹿一脸不解,起先是不明白这句话,很快开始不明白陆俭明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
陆俭明引导她:“他当过兵,两年前遇见你,也许如今一直就在你身边?”
许鹿呆滞了片刻,喃喃道:“可是我跟郭胜意已经认识好几年,而且他也没当过兵……”
陆俭明:“……”
许鹿拧着眉,记忆倏然回闪到鳗鱼饭的餐桌前,有人跟她说,以前在西北当兵,她眨了下眼,又想起两年前在露天咖啡厅,伸到自己头顶上安慰的手,以及更早之前,在一场宴会上。
她撞上那人,那人却说:“你这个小姑娘,比较合我眼缘。”
许鹿睁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陆俭明。
陆俭明低着头,对上她的视线:“不是问我是不是提前知道什么,我也就比你早知道几个小时。”
他道出她心中所想:“从霍连庭那里。”
许鹿说:“不可能,你骗我。”
陆俭明看着她,没说话。
也根本不用再多说,许鹿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她一直觉得奇怪的、霍连庭对她的种种特殊关照,都有了解释。
她拉高被子,蒙住自己的脸,脑子里有点乱。
陆俭明看着她铺在枕头上的黑发,说:”他不是不想认你,是因为那会儿叔叔阿姨离婚,他不想你更难过,所以没有表明身份。”
陆俭明回忆茶室里,霍连庭牵动嘴角时的苦涩、遗憾和忍耐,想必内心认回许鹿的想法十分强烈。
许鹿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可我爸妈是因为他才离婚的。”
陆俭明说:“他不知道叔叔阿姨之间有内情。”
“你还帮他说话!”许鹿猛地掀开被子,瞪他,“你们不是竞争对手吗?什么时候这么惺惺相惜了!”
说完她又把被子拉上,陆俭明笑出声,拽一缕她的卷发:“幼稚。”
“我那会儿刚知道你身世,也不太在状态,所以没有详细问他和你母亲之间的事,但我之前查过他,查出来的东西不多,只查到他每年清明会去怀城的墓园。”
一个每年都会去悼念秦枝的男人,他们之间的纠葛,或许比许鹿以为的要深。
许鹿闷声说:“那也不能说明他是个好爸爸,霍思思还那儿样着呢。”
“好不好,也得看教的是什么样的孩子。”陆俭明说,“他没有儿女,只有霍思思一个孩子,你觉得他能对霍思思不好?”
只是半路出家,总有些力不从心。霍思思心思沉,早年霍连庭忙于事业,从福利院里领回来后,主要是他在世的妻子管教,后来她去世,霍连庭也拿出过不少心思,生活、学习、交友……各方面都把关,但那时霍思思已经是个颇有主见的少女,很少与霍连庭交心,家里人少,外面怀揣恶意的人却多,霍连庭要顾忌他和霍思思的养父女关系,难免会出现力有不逮的时候。
被子底下好长时间没动静。
陆俭明边扯着被子边说:“是不是闷傻了?”
被子被扒开,揉乱的头发散在许鹿脸上,跟她内心的凌乱如出一辙:“我要是认了他,陈美珍怎么办?”
“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不想有瞒着你的地方,不是劝你认他,认不认由你决定。”陆俭明帮她把一缕一缕的头发拂开,“就算认了,也有安抚阿姨那边的办法,最糟糕的也不过是先不告诉阿姨。”
悄悄认了霍连庭,然后在陈美珍面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许鹿说:“这样我好像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
陆俭明无语地掐了她脸蛋一下,知道她心里乱,他说:“没想清楚就先算了,不急于这一时。”
许鹿认同地点头,盘算道:“那在我妈面前,我也要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免得刺激到她。”
“嗯。”
许鹿心里安定一些,但又突然想起件事来,瞅着陆俭明说:“这样的话,过完下周我就得回上海。”
陆俭明收回手,坐在床边调整了下被她玩乱的腕表,点头道:“回吧。”
那浑身散发着的无所谓的潇洒淡定劲儿,看得许鹿几乎要吐血。
陆俭明起身,无知无觉似地对她说:“折腾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许鹿瞪着他。
陆俭明冲她挑眉:“还有事儿?”
许鹿气得蒙被子:“没事!”
陆俭明偏着头无声地坏笑,笑够了,重新坐回她身边,若无其事地说:“没事儿我就回房间了?一会儿还得联系高远,让他以后申请固定每天飞上海的航线。”
许鹿嗖地拉下被子。
陆俭明勾着唇角瞅她。
许鹿被他盯出一丝羞恼,面无表情:“逗我很好玩吗?”
“还行。”
陆俭明笑了一声,手腕撑在她枕边,低头看着她气鼓鼓的脸,慢慢敛了笑说:“小傻子,你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在谈恋爱,我比你更想天天见面,想办法见你、跟你在一起,这些交给我操心,你只用负责高兴就好。
”
许鹿想起今天她在出租车里跟陆俭明生气,也是因为她以为陆俭明不在意她离开北京的事。
但其实,他心里都有数。
哪怕她今天任性着,要找许志平问清楚,陆俭明也用最和缓的方式陪着她、提醒她,给她一个能依靠的胸膛,让她不至于迷茫。
许鹿点点头,被情话讲得羞,也为自己对他的不信任感到一细丝丝的愧,但她还想撑一撑,于是找茬地说:“你叫我小傻子,我就不高兴。”
陆俭明逗弄她:“你有时候的确像个傻子。”
“你才傻!”许鹿揪着他衬衫袖子不服,“你这样叫我,我非常不满意!不高兴!”
“那叫你什么?”陆俭明勾着唇角,玩味又揶揄般地,“叫你乖宝?”
“不许叫我小名!”许鹿觉得没脸,“只有我爸和我妈才能叫!”
可能因为不打不相识的原因,陆俭明不像唐绍棠他们,开口闭口叫“小鹿”叫得亲切,他骄矜,多数都是直接叫她许鹿,微信备注的睫毛精已经是最亲近的叫法。
陆俭明低头看着她撒娇耍赖,吝啬又坚持地吐出两个十分符合她的昵称:“傻子。”
许鹿恨恨地砸他拄在自己枕边的手臂,冲他嚷:“陆俭明!”
陆俭明闷笑出声,许鹿瞪他含着笑意的眼,瞪着瞪着,却瞪红了脸,在他视线缓缓下移时,抿住了唇。
陆俭明深浓的目光从她嫣红的唇上挪开,重新对上她含着水波的眼,开口时嗓音低哑:“亲一下?”
许鹿脸红了个透,抿着唇不放,眼里水汽往上泛。
陆俭明看她紧张得厉害,无奈地笑了一下,边俯身边安抚她:“还是亲脑门吧。”
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许鹿手还搭在陆俭明手腕边,被亲到时不由自主地拿手指蹭了他袖口一下。
陆俭明亲完她,稍稍抬身,隔着两三寸的距离,细看她的眉眼,抬手抚过她头发时,声音低低地道:“晚安。”
许鹿小小声地说:“晚——唔!”
陆俭明在她嘴唇松开的一瞬间,低头吻了上去。
浅尝辄止般的贴近、轻吮、随即离开,许鹿却缩着肩,心悸得厉害,她虽然跟陆俭明曾经睡过一张床,办过出格事,可在清醒状态下跟他做这么亲密的事,却是头一次。
她睫毛乱颤,伸手推他肩膀:“你骗我!”
陆俭明轻笑:“再骗一次好不好?”
许鹿立刻要说不要,然而不等她说出一个字,陆俭明已经再次低头噙住她的唇瓣,那温度比刚才又烫热了好几分,仿佛刚才只是试探,此刻才是进攻,辗转着,吮吸着,舔舐着,随即挑开她唇间的缝隙,攻城略地。
被他勾缠上舌尖时,许鹿手指揪上陆俭明的衬衫衣襟,绷着脚趾轻哼了一声。
长长的一吻结束,许鹿睁着迷蒙的眼喘息,陆俭明看着她湿红微张的嘴,眼底晦暗地蹭蹭她脸颊:“这么敏感。”
许鹿回回神瞪他,乌黑的眼里却尽是黏浓的情。
陆俭明忍不住亲了下她的眼睛:“睡觉吧。”
许鹿乖巧地点头,却没松开抓着他衬衫的手,她惦记着,有句话还没找机会跟他说:“因为你在,我才没有很害怕,谢谢你今天陪着我。”
陆俭明揉着她头发笑了笑:“傻子。”
不等她对这个称呼反抗,陆俭明再次吻了下她额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傻子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最近上班比较忙,所以更新不太稳定,后面这几天争取稳定一些!感谢在2020-03-10 00:59:35~2020-03-12 02:55: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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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在怀城住过一晚, 陆俭明和许鹿一起坐高铁回去。
周六的高铁,商务车厢人也不少, 许鹿坐在靠窗的里侧,在高铁加速离开怀城时, 突然想起她和陆俭明曾经坐了一夜从山城到北京的火车。
她转头看陆俭明, 问他:“你想吃泡面吗?”
陆俭明抻着西裤坐她旁边, 冷酷道:“我想吐。”
许鹿顿时笑眯了眼:“你居然还记得!”
陆俭明压着嘴角瞥她, 最后到底没绷住, 也靠着椅背清浅的笑。
昨天把车扔在了火车站停车场,到站后陆俭明正好开车送她回兰亭苑。
路上许鹿看手机消息,郭胜意唉声叹气地给她列提出解约的客户名单, 发愁周一上班该怎么应对。
这事儿因为陆俭明有安排,所以前两天许鹿让郭胜意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只让他尽量拖着客户,强调事情是公司员工的个人行为。但是客户不买账, 郭胜意估计拖不了太久,压力大得表示自己快秃了。
陆俭明把着方向盘开进兰亭苑:“你跟他说,周一应该就会有消息, 最迟周二,霍董要是还搞不定, 只能真让TS公关下场了。”
许鹿说:“应该不会吧。”
陆俭明踩刹车,边拉手刹边瞅她,戏谑地勾起一点唇角:“这么快就向着他了?”
这也要取笑她,许鹿抬手打他, 不甘示弱:“干什么,你嫉妒啊!”
陆俭明笑着捞住她的手,吊儿郎当地说:“谁稀罕,以前又不是没嫉妒过。”
他自贬的话里透出一点曾经无处发泄的醋劲儿,许鹿无辜又带着点嘚瑟地笑,为自己的清白正名:“那都是你自己脑补的,我可从来没有给你设置过竞争对手。”
陆俭明微眯着眸子,表情瞬间不是很好看:“那钟渝是怎么回事?”
坏了,她把钟渝忘了!许鹿惊得往回抽手,却被陆俭明紧紧扣着,她佯装镇定:“那什么,我该上去吃午饭了,陈美珍做了红烧肉等着我呢!”
陆俭明斜眼睨她,手上使劲一扯,许鹿猝不及防地被拽歪到驾驶座,脑袋撞上陆俭明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哎”了一声,音还没落下,就听见陆俭明咬着牙问:“是不是该跟他说清楚了?”
说啥啊……本来就没啥。
许鹿抬眼觑陆俭明,黑压压的脸色,垂眼对上她视线时,眸子里全是强势和不满。
许鹿觉得还挺有意思,咳了一声,低下头,为难道:“他追我挺久了,怪不忍心的,要不是你,我就真答应他了。”
陆俭明掐她脸:“你敢。”
“我不敢。”许鹿咬着下唇压住往外溢的笑,冲他眨了眨眼。
她卖乖,陆俭明也没好气:“你不说,我去跟他说。”
说漏了怎么办!许鹿立刻道:“我说我说,我去跟他说。”
陆俭明仍没好脸:“把他辞了。”
“那不行!”钟渝实惨,好好的饭碗即将被领导的醋缸男朋友折腾没了,许鹿说:“我会让他跟我保持距离的,我保证。”
陆俭明瞥她,许鹿冲他眯着眼卖好地笑。
烦人得不行,陆俭明垂着眼看她:“明天出来么?”
再烦也还是想见。
许鹿却有点犹豫:“明天周末,想陪我妈出去逛逛。”
陆俭明冷下脸,推着她脑门将她挡回副驾:“下车吧。”
许鹿消失一天去了怀城,陈美珍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网上舆论纷纷,便想当然地以为她是真的忙,等许鹿回家后,只捧着她受伤的手问怎么回事。
许鹿说是被酒店的碎玻璃杯扎的。
春天来了,公园里开了不少花,第二天许鹿陪陈美珍去逛了逛,从大学就经常去溜达的园子,迎春、玉兰、桃花,哪片有什么景,哪处有大妈阿姨们扎推唱歌聊天,她都知道。
陈美珍难得逛得尽兴,看着许鹿娴熟地拉她到处凑热闹,说:“乖宝没白在这边待这么多年。”
这算是夸赞,许鹿得意的应一声:“可不,虽然谈不上第二故乡,但也仅次于咱们怀城了。”
陈美珍笑了笑,仰头看一片开得正好的玉兰。
许鹿担心陈美珍心里有负担,不动声色地说:“以后在上海待久了,也会这么熟,等回去那边,带你去植物园看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