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小鹿撞死了——讳
时间:2020-03-26 09:18:26

  陈美珍如果要求她别在上海待了,许鹿估计立马就同意了,但偏偏是北京。
  而离开北京这种话,谁说都可以,唯独陆俭明不能。因为这其中的含义,许鹿不信陆俭明不懂。
  “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出突然,陆俭明尚未想出对策,只能跟她商量,“过两天行不行?”
  许鹿有点赌气,偏过脸说:“就今天,我都准备好了。”
  许鹿的准备是两瓶五粮液。
  许志平和陈美珍离婚的原因,一直瞒她瞒得死死的,后来许鹿被工作和生活追着赶着,始终没有认真探究过,这次陈美珍的过激反应提醒了她,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隐情。
  许志平酒量不好,刚好许鹿这两年练出来一些,她计划灌醉许志平,然后跟他撬话。
  出租车停在许家所在的小区,许鹿率先拎着酒盒下车,对身后的陆俭明有点爱答不理的。
  既然陆俭明是在追求她,那她就有拒绝的权利,对于陆俭明今天的表现,她想打个不及格分。
  她走得快,陆俭明付完钱,迈两大步,一把拽住她。
  许鹿没什么表情地回头看他,陆俭明扣着她手不让她躲,温声问:“你有没有想过,叔叔和阿姨没告诉你,也许是为你好?”
  许鹿沉默片刻,说:“我想过。”
  仔细看,其实能看到她眼下未被遮严实的黑眼圈,昨晚她翻来覆去思考陈美珍不让她待在北京的原因,最离谱的一个是许志平跟人出轨了,可能还有小孩,小三和小孩就生活在北京,所以陈美珍恨得慌。
  其他的,她想不出来了。
  “可能两年前,我确实要孩子气一些,不自立,也不抗事。”许鹿仰头看陆俭明,“但我不能总生活在他们的庇护之下,真要有什么隐情,总该让我知道不是吗?”
  “昨天陈美珍说她没家了的时候,我其实很难过,老许以前也说过不想离婚,所以我要弄清楚,万一他们还有机会呢?我不能真让我们这个家散了。”
  “他们生我养我二十多年,我总要为我们家做点什么。”
  小区门前进进出出不少人,许鹿说完,想把手从陆俭明那儿拽回来,免得被以前相熟的邻居看见:“你要是拦着我,还不如回北京去。”
  陆俭明握紧不放,冬末春初时节的风大,吹乱许鹿鬓边的碎发,陆俭明抬手帮她拂开挡住眼睛的几缕,露出她坚毅的眼神:“我不拦着你,但如果一定要问,在问之前,答应我一件事。”
  他声音低低的,看着她的目光也专注,许鹿不禁有点紧张:“什么事?”
  陆俭明捧着她脸说:“跟我在一起。”
  明明刚才还在气她……面对这个转折,许鹿眼里的光有点闪烁,既反应不过来,又有点心跳加速:“不是……不是要再追我一段时间吗?”
  陆俭明说:“等不及了。”
  这话莫名地让人脸红,许鹿乌黑的眼睛不敢跟他对视,四处乱瞟。
  陆俭明靠近她一些,声音虽然低,却很清晰:“可能有些仓促,但我喜欢你,对你好,是一辈子的事,不受限于我和你处在哪个阶段,无论是追你,还是在一起,哪怕是许多年后,都初心不改。”
  许鹿听得神色怔怔,盯着陆俭明闪着光的领带夹说不出话来。
  陆俭明拇指划过她微张的下唇轮廓:“要答应吗?”
  许鹿抬眼,对上他凝视她时深邃的目光,缓缓点了下头,随即像是复活的木偶般,又灵活地连点了两下,她微抿了下嘴唇,小声说:“好像很早之前……就没有拒绝你。”
  她总是忍不住对他坦白,哪怕过了两年,确实成长起来,依然不会遮掩对他的一腔喜欢。
  陆俭明心里疼得厉害,兜住她后脑勺揉了揉,认真对她道:“既然在一起,我就是可以让你倚靠的人,接下来不管遇到什么,哪怕叔叔阿姨离婚的缘由再无法接受,你都记得,只要有我陪着你,你的家就没有散。”
  许鹿的情绪还沉浸在他的表白里,没觉察到什么异常,听见这话,更是心里胀热,乖乖点了两下头。
  陆俭明冲她伸手,等她递过来时,与她十指交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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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许家的单元楼在小区最里面, 许鹿一路上都被陆俭明牢牢牵着手,一探究竟的心思被刚才的一出表白带跑了神, 走了好长一段路,心思还停留在小区门口。
  话倒是都挺好听, 就是好像——许鹿不甚满意:“有点儿太不浪漫了吧……”
  陆俭明心里有数, 说:“以后补给你。”
  “那倒也不用。”许鹿低着头抿住嘴, 防止笑得太不矜持, 她也就是嘴上说说, 心里其实已经挺满足,不需要什么特别的仪式,因为陆俭明的心此刻已经属于了她。
  未免陆俭明当真, 许鹿说:“我本来还担心没有理由跟我爸喝酒,现在正好, 把你介绍给我爸,喝酒喝得顺理成章!”
  她安排:“一会儿你负责把他灌醉, 我来套话。”
  风大,陆俭明将她手揣进自己大衣里,问:“当时离婚, 叔叔阿姨没有说原因?”
  许鹿摇头:“我妈说,是她和我爸之间出了问题……但是我爸并没有出轨啊。”
  离婚这两年, 许志平连家都回得不多,吃住在修理厂,过得远没有陈美珍照顾他时精神朗逸,烟抽得也比以前凶。他隔三差五会去陈美珍住的地方找她, 带着些可有可无的理由,陈美珍并不会常见他。
  “我一直觉得他们挺恩爱的,从小到大也没少吃狗粮,有时候我爸对我妈太好,我也没少吃醋。”许鹿以前身在福中不知福,现在每每回想起以前,只剩黯然。
  她嘚啵嘚说了不少,旁边陆俭明却不吱声,许鹿直到此刻才觉察到他今天心思有些沉,转头看他薄唇微抿,带着思虑的侧脸,想起他上午刚见过霍连庭,问:“怎么了?是跟思曼谈得不顺利吗?”
  已经到单元楼底下,陆俭明拎着她买的酒,带着她停下脚步:“叔叔阿姨很爱你,对吗?”
  “当然。”这个问题,许鹿毫不犹豫。
  或许有的小孩生来含着金汤匙,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但未必敢说一声幸福,而他们家以前条件一般,甚至到现在也就是普通家庭条件,许鹿却笃定,自己拥有陈美珍和许志平全部的爱。
  陆俭明沉吟着问:“那么,他们养育你的二十多年里,你有过遗憾吗?”
  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陆俭明问得认真,许鹿便也真的思考了片刻:“还是有一点的吧……我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他们其实并没有真的给我攒着,这是我们家里,财政唯一不透明的一笔账。”
  陆俭明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失笑。
  许鹿纯粹是逗着玩,说完自己也笑了:“其实没有什么遗憾,我觉得过得很幸福,如果重返小时候,大概也希望还是这么过一遍吧。”
  陆俭明点点头,叮嘱她说:“那记着这些话,你的父母很爱你,过去的岁月里,你没有遗憾。”
  陆俭明今天有些过于啰嗦,许鹿点点头,拽着他上楼:“我当然记得,快走吧,我好饿。”
  许鹿来怀城的路上,跟许志平打过招呼,说要回家吃饭,只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陆俭明,一直拖到现在。
  许志平听见敲门声的时候正热着菜,一叠声地喊着来了,门一开,看见许鹿身后的身影,意外地愣了一下。
  陆俭明稳重道:“叔叔好。”
  许鹿眨眨眼:“爸,看着是不是有点眼熟?”
  直到进屋坐下来,许志平仍有些回不过神,看着餐桌对面的陆俭明问:“你是士诚的儿子?”
  虽然仓促且突然,但也算是见家长了,陆俭明态度端正又恭谨,冲他颔首:“是,叔叔叫我俭明就行。”
  许鹿从厨房往外端热好的菜,闻言问:“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吗?”
  “是跟士诚挺像。”许志平上网不多,关注的八卦也少,平时在修理厂忙,没有陈美珍开花店闲在,至今还不知道自己女儿上了头条。
  许鹿没想到自己还得正式介绍一下,她干咳一声:“爸,他除了是我远方表哥,还有另一个身份……”
  许志平不解地问:“什么身份?”
  许鹿跟陆俭明对视一眼,话还没说,先有点脸红,直到这会儿才意识到今天这顿饭,还可以称为见家长,她小声说:“我男朋友!”
  说完赶紧蹿进了厨房。
  她跑了,陆俭明却跑不掉,心里好笑又无语,对上许志平,仍是谦逊的态度:“没有提前跟您打招呼,是我唐突了。”
  这确实出乎许志平的意料,他迟疑地问:“你不是在北京吗?鹿鹿在上海工作,你们……”
  陆俭明眸光微闪,随即敛神道:“我们暂时可能会异地一段时间。”
  厨房里,许鹿正拿锅里蒸的一碟扣肉,许志平进来,见状立刻接手,怕她烫着。
  他低声问:“你妈妈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许鹿说:“还不知道。”
  “他不是在北京?”许志平面露难色,“你妈不是不想让你在北京。”
  许鹿笑笑:“所以这不是请老爸你来帮忙了嘛。”
  几个菜都热好,许鹿亲自给眼前两人倒上五粮液,她主讲,冲陆俭明使眼色,让他主陪。
  “爸,我妈为什么不让我在北京工作?”
  许志平给许鹿夹菜的动作顿了下,说:“你妈自然有她的道理。”
  这跟陆俭明那会儿说的话一样,都是废话。
  许鹿说:“那你怎么想呢?”
  许志平说:“爸爸希望你高兴就好。”
  许鹿点点头,她喝茶水,主动举杯:“行吧,那就为你们两个意见的不统一,走一个吧。”
  陆俭明:“……”
  闺女的男朋友上门,许志平没有不喝的道理,喝掉酒盅里的酒,他问陆俭明家里如今怎么样,陆老爷子身体,又有些感慨,尚未从许鹿跟陆俭明在一起的惊讶里抽离。
  第二杯下去,许志平还要跟陆俭明聊,被许鹿打断,她问:“爸,你和陈美珍女士,还会复婚吗?”
  许志平下意识看了陆俭明一眼,说:“鹿鹿,今天不聊这个。”
  许鹿说:“但你们离婚的理由不告诉我,我晚上睡不着。”
  许志平因为喝酒,脸上泛出点红,他不想多说:“这是我跟你妈妈之间的事,你不用操心。”
  “但这跟我妈不让我待在北京有关系,是吗?”这是个问句,许鹿看向许志平的目光却很肯定。
  “没什么关系。”许志平躲开了许鹿的视线,端着杯要跟陆俭明喝酒。
  陆俭明说:“吃点菜垫垫再喝。”
  许志平却说了声“没事”,抬手自己仰头喝了。
  陆俭明只得跟着一起喝。
  相比陈美珍的苗条,许志平微胖,因为常年在修理厂,被太阳晒得有些黑,一个人生活的凑合,胡子应该有几天没刮了,衣服还是陈美珍前两年给他买的那些,有点旧,松垮着显出几分不如意。
  许鹿心里不是滋味,她坐在许志平身边去,好言好语道:“你肯定也想跟我妈复婚对不对?爸,我已经懂事了,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参谋不好吗?我帮你把我妈重新追回来。”
  许志平闻言笑了:“乖宝,再大你也是爸爸的女儿。”
  许鹿着急:“我是你女儿,不代表就不能知道实情了啊,说好的开放民主呢,我有权利知道!”
  许志平大概也是很久没有喝过酒,他主动拿酒瓶倒了一杯,捏着酒杯说:“别的事咱们家都开放民主,唯独这件不行。”
  他要再喝,却被陆俭明拦住了。
  许鹿在边上冲他瞪眼,陆俭明安抚地递给她一个眼神,开口时提了口气:“叔叔,许鹿来之前,我劝过她不要来,但如果有些事情注定瞒不住,不如早些告诉她。”
  许志平抬眼看他。
  陆俭明说:“她二十七岁,不是十七,更不是七岁,有自己的判断力,更重要的是,你们把她教得好,无论事实怎么样,你和阿姨在她心里的地位,不会变。”
  许志平酒量浅,但理智尚在,眼里带着迟疑的神色,陆俭明冲他微微一点头。
  许鹿一头雾水地跟着点头,心里却有些没底,对陆俭明前前后后好几句带着深意的话,也有几分怀疑。
  许志平仍旧喝光了杯里的酒,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他低头看了手里的酒杯半天,才开口:“你妈妈,她身体不太好。”
  “我知道。”许鹿点点头,拿起桌上的半瓶酒,怕他还是不说,犹豫着要不要再给许志平喝点。
  许志平说:“我跟你妈刚结婚那会儿,家里条件不好,修理厂刚开起来,一间小店面,那会儿还只是修摩托车。”
  “开店借了人不少钱,爸爸那会儿不赚钱,你妈就到配件厂去干活,工钱都是计件,干得多,拿得多,你妈怕我开店压力大,每天闷头干很长时间。”
  这些许志平和陈美珍几乎从来不跟她提,许鹿心想,陈美珍那么瘦,她受得了吗?
  “你妈妈怀过一个小孩……”许志平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他一直未抬过头,只盯着手里的杯子,“她当时不知道,那会儿是冬天,厂房里没有暖气,她冻了十几个小时。”
  许鹿声音不自觉得发颤:“……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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