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尝一口——画盏眠
时间:2020-03-28 08:16:07

  “我希望弥补她的不完满,而我也希望她知道,她是我绝无仅有的完整。”
  “完整”这个词隔陶思眠太远,她听着,觉得飘渺,耳尖抖了抖,隔了好一会儿,才从另一个世界匆匆赶来一般问:“你说的她,是我吗?”
  “可能时候不对,但七七,”黎嘉洲唇角勾了点弧度,“如果你愿意,我们在一起。”
  陶思眠面上没有丝毫松动。
  黎嘉洲声音不敢大,害怕惊到她:“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在等一等,先陪陪你。”
  陶思眠仍旧没有反应。
  黎嘉洲心跳有些快,他一边牵起她的手想朝前走,一边慌乱地别着话题:“我们先散散步,吹吹风,走一走可能心情就会好,”黎嘉洲抬头,“你看天上有月食诶,”他好笑,“像不像小朋友的手手被怪兽吃掉了……”
  黎嘉洲言语很乱,心里装着什么预兆般,掩饰不住地慌乱。
  而陶思眠跟着他走两步后,停下了脚步。
  “谢谢你的喜欢,现在我不愿意。”
  黎嘉洲跟着停下脚步。
  陶思眠停了几秒,认真:“之后,也不愿意。”
  黎嘉洲看向陶思眠,笑得很僵;“七七……”
  陶思眠躲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不远处黑漆漆的灌木里。
  气场合拍,她气息变得流畅。
  “我对之前无意过界说声抱歉,但我保证,从这一刻开始不会了。”
  黎嘉洲想开口,陶思眠在他出声之前接着道:“傅阔林教授那边的事差不多忙完了,明天之后我不会再去。许意菱和程果如果约共同饭局,我会尽量避开。下学期您研二,我大三……”
  黎嘉洲头上像套着一口大钟,陶思眠的话是棒槌,轻轻一敲,黎嘉洲脑袋嗡嗡作响。
  他扯了扯唇角,讪讪地:“不是,你,七七……”
  陶思眠把话说完:“研究生和本科生教学生活区域都不在一边,如果刻意避开,以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见面。”
  黎嘉洲无措:“七七,你下午还说……”
  说“曾经说过的话是用来推翻的”,说“拒绝沈途是因为不喜欢”。
  陶思眠眼里没有丁点波澜:“我解释了,无意过界。”
  “不是,”黎嘉洲微微俯身,手轻拍着陶思眠肩膀,“七七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对不起是我太急了。”
  陶思眠不看黎嘉洲,黎嘉洲手忙脚乱想让她看自己,“我送你回去吧,你就当我喝醉酒脑抽,当我没说过刚刚那些话好不好,”黎嘉洲仓皇道,“不要说什么不要再见,我们回去,明天一觉醒来今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相亲相爱的习友……”
  “继续自欺欺人是没有意义的。”陶思眠截了黎嘉洲的话。
  黎嘉洲滞住。
  陶思眠终于仰面:“坦荡一点说,你很优秀很有魅力,而我十九岁,多巴胺分泌旺盛,你让我没控制好分寸,”她看着黎嘉洲,“再坦荡一点,裴欣怡和许意菱总在我耳边说你如何大佬,如何不近女色,而你和我亲近,我是你的独一无二,我虚荣我享受我炫耀。”
  黎嘉洲宛如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他高兴道:“那你可以继续虚荣继续享受,你开心的话我不介意,你想怎么炫耀都可以——”
  陶思眠:“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不明白。”
  黎嘉洲很急很怕地解释:“我有听懂,我有明白,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可以让你虚荣享受那我也很——”
  “黎嘉洲你犯贱吗,”陶思眠很轻又很不敢相信,“不是虚荣享受的问题,是你一厢情愿,我甚至都没动心。”
  陶思眠反问,“你难道没有听过一个词叫玩弄?我不婚不恋独身主义,我撩你关心你靠近你是事实,另一个事实是,从未。”
  黎嘉洲唇角陪的笑意,终于一点一点凝在原处。
  而陶思眠唇角一点一点勾起来。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哪怕一秒。”
  “从来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哪怕一秒。”
  “从来没有想过和你的以后,哪怕一秒。”
  黎嘉洲呆呆地愣在原处。
  陶思眠轻道:“以你的条件完全可以去喜欢一个更好的女孩子,也很难有女孩子会拒绝你,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
  不远处,响起两声鸣笛。
  陶思眠眼神微微闪动:“司机来了,我就先走了。”
  陶思眠越过黎嘉洲,黎嘉洲蓦地拉住陶思眠:“你上一句,是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
  陶思眠没理会。
  “以后别叫我小朋友,小姑娘,七七,”她缓缓拂下黎嘉洲的手,“叫我陶思眠。”
  三寸,两寸,一寸……
  黎嘉洲的手彻底被拂下。
  陶思眠:“祝福你。”
  黎嘉洲无可置信,而陶思眠看到他这样的神情,极其寡淡地笑了一声。
  然后,她踮脚,第一次、尤为随意地吻在黎嘉洲削薄的唇上。
  唇瓣轻轻碰了一下。
  “我猜这样你应该信了。”陶思眠扯开黎嘉洲的手,笑得极其轻薄寡淡。
  黎嘉洲不自知地红了眼睛,他张张嘴想说什么,而陶思眠连等他说完的耐心都没有,嗤了一声直接朝车走去。
  唇上好像还残留着温度。
  她怎么就这么不在乎,步伐潇洒都没乱掉。
  “陶思眠你,你真的……”峰回路转到断崖太快,黎嘉洲想用最恼怒的话骂她,可话到嘴边,他舍不得说自己小心翼翼捧着的小姑娘。
  “真的王八蛋啊。”
  黎嘉洲视野渐渐模糊,模糊中,他看到司机下车,开门,依稀在说“小姐,上车。”
  模糊中,陶思眠似是回头,弯弯眉眼,朝黎嘉洲做了一个尤为放浪轻挑的飞吻。
  黎嘉洲咬牙转身,陶思眠状若平常地弓身上车。
  司机关车门,发出“咔哒”声。
  安静的空间里,司机笑:“小姐你真的不考虑谈谈恋爱吗,不一定要结婚,玩一玩也所谓嘛,这是第多少个男孩子被你拒绝,你真的是我少见的很帅的女孩子,拒绝人眼睛都不眨……”
  司机抬眼看后视镜,没了声音。
  后排,陶思眠泪流满面哭花一脸妆,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不敢回头不敢看。
  是喜欢的,好喜欢。
  她自己都控制不住地喜欢。
  她一个人在黎明前最暗最暗的海里游了好久,终于看到了一簇星火,叫黎嘉洲。
  可真的真的对不起,她是个懦夫,她没有勇气,她害怕失去所以不要得到。
  他太好,意气风发,说的每个字、每个停顿、叫的每声“陶思眠”都像浸着阳光,而她是一只装在笼子里,浑浑噩噩的困兽。
  他迷人美好耀眼。
  她破败迷惘腐朽。
  不怪蒋时延提醒,她自己本就不该忘记。
  小朋友和小姑娘被黎嘉洲喜欢得差点失去自知之明。
  而陶思眠本来就是一枚命运的弃子,她不能肆意妄为,她不能随心所欲,她能做的最好的事便是茕茕孑立,对这个世界不打扰不触碰不靠近。
  是真的喜欢他,不是从没动过心。
  是真的没办法接受,她害怕和别人建立任何情感上的联系。
  “你们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了。”陶思眠记忆里自己的声音很近。
  父母的声音很远,“七七,爸爸妈妈……”
  自己哭着闹着,“我恨你们,我讨厌你们,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们……”
  火光燃了半边天,爆炸之后,呼天抢地。
  夜风扑扑簌簌,车轮轧过马路,烘托出一片安静。
  黎嘉洲没觉得自己有哭,是泪腺对不规律气流的自然反应。
  陶思眠一下一下砸着车窗,砸得手侧发红生痛,哭到全身没了力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50个红包~
 
 
第36章 三十二口
  这是黎嘉洲第一次给女孩子表白, 被拒绝得毫不留情。
  这是陶思眠第无数次拒绝男生表白, 可是她第一次哭累了、睡不着、披了披风起身站在床边。
  陶家别墅外面有个宽阔的马场,草色和夜色好像没有界限,一两颗星星忽明忽灭地闪烁着, 然后, 跌落在昏沉的云海里。
  ————
  第二天上午十点, 傅阔林看陶思眠的座位还空着, 他问黎嘉洲:“你家小朋友呢?”
  黎嘉洲:“她不会来了。”
  虽说陶思眠的工作量差不多完成, 不来也没关系, 可明明昨天研究室这门脸和小甜饼还腻腻歪歪的,今天怎么就……
  傅阔林自己去接了杯水, 倚在黎嘉洲桌边, 压低声音:“你们吵架了?不愉快?”
  黎嘉洲没回答。
  傅阔林想了想:“酒后了?太尴尬?”
  黎嘉洲还是没反应。
  程果插嘴:“总归不可能是黎大佬表白,然后陶总拒绝了, ”程果说, “这就有点修罗场了吧哈哈哈哈哈……”
  黎嘉洲眼睛还盯着屏幕, 轻轻“嗯”一下。
  整个研究室宛如被按了开关般齐齐噤声。
  ————
  沈途和William团队效率很高,一行人取证完毕飞美国的当天, 傅阔林在失去了自己的小甜饼后,黎门脸也请假回了家。陈潜请傅阔林吃了起码三次火锅, 傅阔林才在群里停止委委屈屈的叽歪。
  黎嘉洲回家的频率不高也不低。
  前几天,黎妈妈顾着儿子的喜好感受,儿子要工作,她就出去, 儿子想吃什么,她就亲手做什么。
  几天之后,黎嘉洲在阳台上看文献,黎妈妈盯着儿子看了一会儿,她眉头一皱、脑袋一歪,窝在秋千上“哎哟”连天:“哎哟我头好痛,哎哟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痛。”
  黎嘉洲太了解自己老妈,头也没抬:“头痛去医院,中老年应该按时做体检。”
  黎妈妈:“我上上周才去了,才拿的报告。”
  黎嘉洲伸只手过去,黎妈妈把体检报告放在儿子手上。
  黎妈妈说:“我年轻时候太累了,老了一身毛病,尤其这个心脏啊,高血压啊,冠心病啊,指不定哪天就不行了,”黎妈妈一本正经,“体检说我要保持心情愉悦,可现在看吧,你爸一不乱来二不酗酒,我成天惦记的就只有你,我好几次早上起来胸口痛,我估摸着是不是什么隐症,要你谈个恋爱才能好……”
  黎嘉洲翻完薄薄几页A4纸:“体检报告上没说,没说就不存在。”
  黎妈妈板脸:“你就是书读死了,体检报告知道什么?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黎嘉洲把体检报告放在一旁。
  黎妈妈清清嗓子,坐在黎嘉洲旁边。
  “那个,”黎妈妈说,“你记得董事局那个李阿姨吗,上次开完董事会一起喝茶,她说她外孙女五岁,真的学会打酱油了。”
  黎嘉洲翻了一页。
  黎妈妈:“还有张叔叔的儿子,你张叔叔说他家臭小子不收心,换了六个女朋友了,问你谈了几个,我就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支支吾吾说我管不着,我不清楚……”
  黎嘉洲从文献左边看到右边。
  “还有林婶婶,”黎妈妈,“她之前和我说她有个小侄女过年要回来玩,中德混血的小美女,和你差不多大,不然过年我们去做客的时候去看看,要是彼此看得上眼——”
  黎嘉洲把书盖在手上,清淡道:“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子,她比我小三届,是我学妹,优秀可爱又漂亮,你可以用所有美好的词形容她,不过她有唯一不好的一点——”
  “喜欢就去争取啊,就追求啊,”黎妈妈正色,“人无完人你要学会包容欣赏——”
  “她拒绝了我。”
  黎嘉洲顿了顿,道:“她很认真地拒绝了我。”
  黎妈妈没了声响。
  黎嘉洲眼睫微垂:“所以您不要再和我说在一起或者怎样的话,我怕你再多说一句,我就会哭出来。”
  黎嘉洲说完,唇角扯了一个极其牵强的弧度。
  黎妈妈第一次听儿子给自己说感情问题,不敢确定:“真的还是假的。”
  每个字都很真,可怕老妈对她有什么偏见。
  黎嘉洲:“假的。”
  可儿子越是这样说,黎妈妈看看儿子,越是觉得真到不行。
  ————
  那晚分别之后,黎嘉洲仍旧每天给陶思眠发消息,陶思眠从不回复。
  暑假从七月走到八月,黎嘉洲的单向消息在微信聊天框里越堆越多。
  【哇,连朋友圈都屏蔽了我,学妹你也太狠心了吧。】
  【我看完了一篇小众文献,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宿钱效应中的赌徒博弈。】
  【我已经回家好些天了,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也不会再打扰你。】
  【天空飘过一朵云,陶思眠很渣。】
  【……】
  【你放心,我不会吃回头草,就这么绝情?真的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陶思眠每条都有看到,可她不敢点开。
  害怕对方看到“对方正在输入中”会难过,更害怕自己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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