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尝一口——画盏眠
时间:2020-03-28 08:16:07

  等陶思眠说完,黎嘉洲心里那船纸早就变成了一仓酥糖, 呼吸都泛着丝丝牵扯的甜。
  黎嘉洲喉头发出吞动的声响。
  所以男生是陶然,所以她没有暧昧对象,更没有男朋友……
  黎嘉洲每个细胞都叫嚣着自己好蠢,叫嚣着别走别走, 赶紧回去,可他脚都迈了一半出来,话也说了出来,要怎么收场。
  即便黎嘉洲再不要脸,也做不到抹掉自己刚刚的行为。
  要真承认和小舅子这么大动干戈地计较,那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就在他沉默的间隙,陶思眠悄悄抬头看他,试探道:“刚刚生气了?”
  黎嘉洲下颌流畅好看,勾勒出俊美的脸部线条:“没有。”
  “不是生气的话,”陶思眠思忖,“那是……吃醋?”
  她不太确定。
  黎嘉洲:“不是。”
  陶思眠:“回答得太快伴随谎言——”
  黎嘉洲:“我说没有就没有说不是就不是,那个人是你弟又不是其他男人我吃什么醋——”
  陶思眠:“你说没有那为什么你刚刚一口一个暧昧对象一口一个男朋友把锅朝我背上摁,再说你刚刚又不知道陶然是我弟——”
  黎嘉洲也是不服软的性子,争是争不过了,他缓缓俯身,逼退陶思眠嘴里的话。
  “那你呢?”黎嘉洲反问。
  陶思眠吞咽着字眼,没有说话。
  黎嘉洲斜拉着唇角,裹着刻意压低的声线道:“陶思眠你知道吃醋是什么意思,用于什么情形吗?”
  “陶思眠你知道自己在给我解释吗?”
  “陶思眠你知道你自己嘴上无所谓,其实……你在意我吗?”
  他每句话都让她答不出来,偏偏他的脸越压越近,温醇的嗓音嗡嗡震在耳边。
  陶思眠烫着耳根,强撑淡定:“我无所谓。”
  “看吧,”黎嘉洲发了个笑音,“我就说你嘴上一定会说无所谓,其实你心里……”
  他为什么总是对这种文字游戏乐此不疲?
  言语上欺负自己他很有快感吗?
  自己究竟为什么解释难道不是单纯因为他甩脸色,自己好心好意他为什么还……
  陶思眠跳进他挖的坑,说不出话。
  陶思眠看黎嘉洲,黎嘉洲心虚地回望着她。
  沉默一秒,两秒,三秒。
  陶思眠把他朝门外推:“你走吧,这是我家。”
  黎嘉洲:“我住次卧就好。”
  陶思眠搡他:“不想收留。”
  黎嘉洲拽住门框:“我家没电。”
  陶思眠:“去交电费,你自己说的。”
  黎嘉洲害怕力气太大伤到小姑娘,眼看小姑娘占据上风要把他推出家门,黎嘉洲朝窗外一望,嘴一瘪,立马委屈得要哭出来地指道:“陶思眠你自己看看现在几点了,快七点了,天都要黑了。”
  陶思眠拧着眉头。
  黎嘉洲不敢相信:“这么漆黑的晚上,你让我一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男人独自出门去交电费你良心不会痛吗!”
  黎嘉洲控诉:“你知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晚上多少出事的,万一遇到劫财劫色万一被非礼……”
  黎嘉洲越说越来劲。
  陶思眠一手揣着裙兜一手扶着门:“我陪你去。”
  陶思眠说着要出门。
  黎嘉洲慌神,无比彻底地耍赖道:“我不管我不要我不去,陶思眠你是不是非要让我哭出来你才开心,我告诉你我哭得出来……”
  黎嘉洲耍泼时语速很快,偏偏眼神闪烁,表情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不知怎的,陶思眠想起他抓娃娃跌倒那次,自己送他那只大猪头……
  陶思眠“噗嗤”一声,松了力道。
  黎嘉洲赶紧抓住机会挤进去,他第一件事不是上楼放东西,反而抓着小姑娘的手一个劲揉啊揉。
  男人掌心有薄茧,温热地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陶思眠脸有点红,很小声地:“你做什么,占什么便宜……”
  “拎上来辛苦了,我给你揉揉,”黎嘉洲哄道,“揉舒服了我去做饭。”
  陶思眠任由他揉:“我说了我做饭啊。”
  小姑娘的手当真又细又软,像养在棉花里的,黎嘉洲笑:“你以前做过饭吗?”
  “我烧得一壶好开水。”虽然不常烧,陶思眠回答得很坦荡。
  黎嘉洲表情登时有点一言难尽:“这……”
  “你不用紧张,”陶思眠善解人意地安慰道,“张姨在家做饭时我经常会看,菜谱可以百度,做饭不可能比实变函数更难。”
  黎嘉洲不忍心破坏她的积极性:“做饭叫厨艺,任何和艺沾边的事都是看起来比做起来简单很多……”
  陶思眠皱着小脸抽回手。
  “好好好,”黎嘉洲讨饶,“你做你做,我在旁边,你需要我帮忙打下手吗?”
  陶思眠扬扬下巴:“你可以围观。”
  黎嘉洲喜欢她这得意的小模样。
  但很多事情确实是想象很丰满。
  陶思眠想炒土豆丝。黎嘉洲买的土豆明明均匀又大个,可她把土豆放在案板上,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别扭。
  陶思眠小心翼翼按着土豆边,故作流畅几刀下去,土豆切成了极厚的大块,她面色凝重地再改几刀,土豆丝切得和土豆柱一样,再无从下手。
  “你下刀的时候刀背可以贴着手……”黎嘉洲想笑没敢笑,从门口走过来,洗了手,接过刀,就着她切的土豆柱,刷刷刷剁下,刀片踩着规律的节奏朝左边走,右边出来的便是均匀纤细的土豆丝。
  黎嘉洲嘴里唠唠叨叨说着什么,陶思眠没听清,她就看着他修长白净的指节盘在刀柄上,右手食指微微冒一点出来,好看得不像样。
  “这样就可以了。”黎嘉洲给她把土豆丝装到碗里,放水泡好。
  陶思眠“嗯”一声,宛如做了什么坏事般心虚地收回视线:“现在灶没有用,我是不是可以先做其他的。”
  黎嘉洲问:“你要做什么?”
  陶思眠:“红烧排骨。”
  黎嘉洲给她把排骨从购物袋拿出来。
  排骨是切好的。
  陶思眠拆包装的时候,黎嘉洲耐心地给她说:“红烧排骨的话,很多菜谱是直接烧,但这样味道不够,你可以先焯水,”这个词让陶思眠一头雾水,黎嘉洲解释说,“就是放水里,加姜片,开火,看到血色没了,马上捞出来,之后放油里炸,炸一下,然后捞出来再烧。”
  “焯水听上去很简单。”陶思眠眼睛亮亮的。
  “是很简单,”黎嘉洲放心,“那我先上去搁东西,你先把排骨焯好,然后等我下来。”
  “嗯嗯嗯。”陶思眠自在地推着他出门。
  黎嘉洲笑着上楼。
  窗外金黄暮色浓烈如油画,黎嘉洲打开窗,楼下是下班回家的男男女女,热风扑簌在脸上。
  自己在整理房间,小姑娘在做饭,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温馨的幻想,比如待会儿饭菜的香气飘上来,黎嘉洲闭上眼睛,她清声喊“老公,下来吃饭”,然后自己会……
  “哐当嘭!”三声巨响。
  黎嘉洲猛地睁开眼,夺门而出,等他冲到楼下,锅里“噼里啪啦”一团滚烟直冲天花板,陶思眠侧身站在厨房角落“啊啊啊”尖叫,她手里锅铲没拿稳,眼看要落到锅里打翻滚油,黎嘉洲眼疾手快一把握住她的手,闪身护住她,然后关了火。
  动荡倏然安宁,陶思眠惊魂未定不敢回头。
  “好了好了,没事了。”黎嘉洲上下检查她有没有受伤,看她脸上、手上都没有油痕,这才揽着她,把心放回肚子里。
  陶思眠不敢看黎嘉洲,手哆哆嗦嗦的:“我油没有放多,火候也对,但我把排骨从汤锅里捞出来放进去,锅就和炸了一样……”
  “应该没人告诉你滚油遇到水会炸。”黎嘉洲安抚地顺着陶思眠的发,松开她去收拾残局。
  “所以你之前煮的时候放姜片了吗?”黎嘉洲问。
  陶思眠:“啊……”
  “好了,我知道答案了,不过没关系,”黎嘉洲笑,一边用抹布擦流理台上的油一边道,“把排骨捞起来,冷水把油冲干净,然后沥干,再重新放下去炸……”
  黎嘉洲动作行云流水,陶思眠却看到他手背一处红印:“你这里是什么?”
  “啊?”黎嘉洲循着小姑娘视线看过去,“哦”一声,“可能刚刚被油烫到了,小问题……”
  所以这人刚刚自己被烫了手背都没注意,反而一个劲检查自己。
  他是真的马虎还是蠢啊。
  陶思眠皱皱眉,出了厨房,黎嘉洲没在意。
  几分钟后,黎嘉洲正翻着排骨,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
  陶思眠手上蘸着一点药膏,轻轻地抹在了他手上。
  清清凉凉的,她手指覆在药膏上。
  一刹那,黎嘉洲心神荡漾,甚至想把自己双手放进锅里炸一炸。
  “你想试试吗?”黎嘉洲问她,帮自己拉回理智。
  陶思眠探个脑袋看一眼,又缩回去:“我怕油。”
  黎嘉洲没说话,只是让她站在自己背后,带着她的手握住锅铲,然后用自己的手包住她的手:“这样的话,烫也是烫到我。”
  陶思眠被他的手裹着带着动,耳廓红红热热:“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对……”
  在陶思眠看不到的地方,黎嘉洲嘴角快咧到天上,在她能听见的现在空间,黎嘉洲清清嗓子,一边借着翻炒力道用手指摩挲她手背,一边格外正人君子:“错觉。”
  陶炸锅不敢反驳。
  最后,不仅菜是黎嘉洲做的,陶思眠找几个角度不太对,把手机也扔给黎嘉洲。
  黎嘉洲分外配合地拍照修图上传朋友圈,配文“第一次做饭~”。
  陶老板一边喝着热汤一边点评:“我不喜欢波浪号,显得可爱,我不可爱。”
  黎嘉洲“噗”一下笑出来。
  陶思眠给了黎嘉洲一个高贵冷艳的眼神。
  黎嘉洲憋笑:“好的。”
  黎嘉洲上传成功,坐下来,发现小姑娘给自己盛了一大碗饭。
  她总是这样,刀子嘴,可爱多。
  见黎嘉洲在看饭,陶思眠解释:“你们男生……不都吃得很多?至少陶然吃得很多。”
  “是,”黎嘉洲笑,“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会吃到除我爸妈以外其他人盛的饭。”
  “我也没想过能吃你做的正餐,”陶思眠说,“不过你烧菜的时候倒真的,”她咽下“帅”字,“人模狗样。”
  黎嘉洲平常不在意,今天他全程行云流水俨然大厨,其实心跳快得要蹦出嗓子眼。
  好几次,他都差点扔了锅铲想对着盆底整理发型。
  但这厢,陶思眠提了,黎嘉洲强撑淡定:“谢谢夸奖。”
  陶思眠坐到他旁边,把手机给他看:“张姨问这个勾芡怎么勾的。”
  “这个是豆粉,先用开水划开,然后一半裹在肉上,一半……”黎嘉洲说得有条不紊。
  陶思眠敲几个字觉得麻烦,回复:“黎嘉洲做的。”张姨知道黎嘉洲是自己邻居。
  沈途:“妈鸭你什么时候会做麻婆豆腐了。”
  陶思眠:“黎嘉洲做的。”
  程果:“我看这冬瓜羹很像曾经寝室某位大佬的手法。”
  陶思眠:“黎嘉洲做的。”
  ————
  度假酒店。
  陶老爷子看到陶思眠频频回复“黎嘉洲做的”,朝许老爷子笑得欣慰:“我家七七虽然没有意菱那样八面玲珑,还是会处人际关系,知道和邻居吃吃饭什么的。她邻居家小伙子本来叫黎嘉洲,当时还被我记成周大勇,真的人老了什么都记不住。”
  许老爷子有点馋:“她邻居做饭看上去挺好吃,有机会可以去蹭蹭。”
  “去蹭个孩子的饭吃?”陶老爷子眉一挑,“我脸没这么大,不过这花甲蒸蛋看着倒不错。”
  与此同时,陶家。
  陶然从陶思眠那里离开后,总感觉哪里不对。
  他看了陶思眠朋友圈,猛地想起来,饭厅酒水架上放着个打火机,但陶思眠不抽烟,茶几上放着只护手霜,男士的,还有进门时,她给自己找的男士拖鞋……
  所有细节汇集到一起,一个答案在陶然脑海里呼之欲出。
  “陶思眠在和人同居!”
  陶二婶本来在守着陶然在做卷子,她不过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回来听到陶然后半句。
  陶二婶一个爆栗敲儿子脑门上:“什么同居不同居!陶然我给你说你谈恋爱我不管,但麻烦你尊重女孩子,别随随便便乱七八糟……”
  陶然心里想着老姐送的耳机,老姐认识“KID”,默默咽下,不耐烦地躲开陶二婶的手:“知道了知道了。”
  而陶思眠家里。
  陶思眠看到新回复。
  许意菱:“所以你做了什么?”
  陶思眠理直气壮:“我握了锅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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