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花溪提起衣摆,去穿摆在屋檐下的鞋子,身后又是一声虚弱的叫声。
“花溪……”
☆、必须阻止
花溪脚步微微一顿,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继续挪动,穿了鞋,朝外走去。
顾着身体,这回坐在倒扣的木桶上洗。
坐在比蹲着轻松,没有再出现头晕的状态,花溪洗完要烧热水的时候遇到了新的问题,没有柴火。
心念一动,她已经出现在荒废的宫殿内,手里提着灯笼,去后厨捡柴火。
大抵是柴火太便宜,还堆积了很多,花溪拿了一部分进空间,点火烧水。
没那么快,她自个儿又去把今天弄进来的东西都收拾收拾,主要是菜和水果,收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来得及处理。
好在空间特殊,都还完好无损,没什么问题。
花溪把四个木桶都兑上井水,井水就像个小喷泉似的,水源源不断涌出来,这半个月她洗澡,洗脸,洗头,浇水用掉了很多,但它还是那样,水位从来没下降过。
刚打了四盆水,也不见少了半点。
花溪把菜类都整了整,分类泡进木桶里,水果也挑了几个喜欢吃的,啃掉外面的肉,露出果核来。
果树以后会长得很大,花溪种在四个角的位置,开一些,怕它们撞在一起,互相抢养分。
葡萄这样爬藤的种在篱笆墙上,黄瓜抠出籽,冲掉上面的粘液,只种种子。
弄完头晕的后遗症发作,她躺在廊下歇息了一会儿,那股子劲过去才继续活动。
水还没烧好,够她给前天种下的梨树和枣树浇水,还有菜,都一一浇了。
花溪又去看了看她的鱼籽,已经全部孵化出来,一条条半透明的小鱼成群结队游荡在水面,也不怕人,她凑近都没什么反应。
大概是在空间里没有天敌,也没有母亲告诉它们要小心未知的东西。
一直没喂过东西,长势很好,应该是不需要喂的。
花溪决定再观察观察,如果鱼儿不长了,她就想办法弄来食物,还长的话就放任在空间。
基本上所有该做的都做完,花溪将目光放在左边正中间的花树上。
这颗花树实在太大,还带着土,如果要挖坑的话,要挖很久,而她身体不适,没办法干这种活。
那一下就像被人打了一棍子一样,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花溪瞧了瞧地面,想着既然能把这么大的花树挪进来,那能不能把空间的土挪出去,挪一个大坑出来?
不一次搞这么大,分批来。
她想做就做,先挪了一块,竟叫她成功了,空间里的土少了一小块,地上多了个小坑。
花溪再接再厉,一连送了十几次,终于挖了个大坑出来,坑是有了,但是怎么把花树挪进去又成了问题。
先挪出空间,再挪进来吗?
刚刚那一下花溪还没忘,她尝试推进去,发现力气太小,花树纹丝不动。
坑都有了,要半途而废吗?
花溪瞧了瞧草屋里的古扉,先把烧好的水冷凉,然后扶古扉起来喂他,给他换过头上的毛巾之后才回去尝试挪动花树。
花树是一定要种的,早种早安心,她不是留着活拖几天的人。
花溪闭上眼,试了一下直接把花树挪过来,不进进出出空间,没有成功,只好按照老办法,先挪出去,再出去把花树栽进坑里。
她试过,如果想把东西放在指定的地方,只需要想着那个地方便是。
出空间时很顺利,而且只是晕了一下,没那么严重。
花溪琢磨着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连接着地面,不仅是收东西,还等于把土和花树从地里□□。
这次不用拔,所以压力不大,花溪很容易就把花树栽进了事先挖好的坑里。
稍稍歪了一点点,她自己掰正,然后把外面的空间土挪回来,填上坑,最后浇了两桶水。
刚种下的要浇透,让它扎根。
所有活干完,花溪累的倒在地上,鼻息里又有血流出,她用帕子捂住,没怎么管,先进屋去睡一觉。
身体很累很累,是那种深深的疲惫,睁不开眼,浑身上下都很难受。
将古扉往里头挤了挤,直接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是被身旁的古扉吵醒的,小孩子睡觉不老实,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半梦半醒之间闹着要找母妃。
花溪没办法,只好撑起身子,简单收拾收拾,用毯子把古扉包起来,背在背上出了空间。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去冷宫了,睡过一觉之后人清醒了许多,只是陡然出了空间,加上又刚睡过,被外面的冷空气冻了一下。
花溪打了个喷嚏,回头看去,古扉这个吵醒她的小兔崽子还睡着,似乎也感觉到了冷,哆嗦着缩进毯子里。
嘴里像说梦话一样,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字,如果不是她胆子不小,换一个人,怕是被他吓惨了。
夜深人静,四周也没有灯,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阴暗的地方,冷风一阵阵的吹,再加上他时不时嘟囔一声,花溪没被他吓出毛病算她幸运。
出了废弃的宫殿,绕回去冷宫的那条路上,因为空间的特殊性,外面可能只过了十几分钟而已,所以地上的脚印还在。
她跟着脚印走啊走,很容易便到了冷宫门口。
冷宫并不是说就叫冷宫,是所有荒废的宫殿都叫冷宫,所谓打入冷宫也只是随便找个不用的宫殿,困着不受宠的妃子罢了。
贵妃娘娘被关在长锦宫,门口有个老太监看守,长锦宫的门用钥匙锁着。
花溪说了来意,那老太监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怕是还没有见过被打入冷宫还是一副若无其事一样的人吧?
花溪跟别人不一样,本来就是做着最脏最累的活,现在只是比原来更差了一点而已。
她有空间帮衬着,真的特别差也没有,所以已经没刚开始那么紧张。
刚开始是因为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会被饿死,现在什么都有了,最起码顶过一年半年还是可以的。
又歪头瞧了瞧背上的古扉,无法想象这么小的他是怎么在冷宫里熬过四年的。
老太监走路不太利索,眼神也不好,大冬天,冻的手哆哆嗦嗦,好半天才打开了门,让他们进去。
冷宫暂时只有她们一个宫的人,很冷清,花溪在院里瞧见了打扫卫生的碧菊。
她是娘娘的贴身婢女,理所应当的,跟着娘娘一起进了冷宫。
除了她就没别人了,也许没到,也许已经在想办法去别的地方。
古熙没在,不知道是已经被别的妃子领养了去,还是被老嬷嬷带着,去了极华宫。
无论哪一种,都比进冷宫强百倍,同样是长明宫出来的,古熙古扉这待遇相差可真大。
男主和男配嘛,倒也能理解,主角总是要比旁人幸运一些。
长锦宫和长明宫差不多,都是个‘曰’字房型,娘娘被关在‘一’里头,门从外头上了锁,但是窗户可以打开。
太监只看守着外头,不管里面,也就是说,可以的话是能出来的。
其实还能翻过外墙,但是谁不认识她,翻过去碰见熟人就是自讨没趣。
古人很在乎面子,名节这些虚的,就像画个圈,给个束缚一样,她不会踏出这个圈。
碧菊似乎瞧见了她,连忙将手里的活放下,跑过来道,“交给我吧。”
吩咐人打花溪板子的嬷嬷里也有她,平时也没少埋汰花家,觉得花家仗着救过大将军,便越发放肆起来。
大将军信任,才将安排人的活交给管家,结果管家塞了自己家不懂事的小姑娘。
说的多了,娘娘自然放在心上,其实本来那事不重,小孩子闹着玩而已,但是因着种种原因,罚的重了些。
自觉愧对花溪,加上不好意思,她上手去接花溪背上的古扉,“辛苦你了。”
花溪没有拒绝,她不是神,能背着古扉坚持那么久,况且她本身也有些不舒服,那股劲还没过去,又没休息好。
碧菊将古扉抱在怀里,毯子大,掉了一些,她手不够,拉不上来,花溪干脆帮她提着,俩人去找能睡觉的房间,方才碧菊收拾过。
还跟以前一样,古扉住在东厢房,东厢房以前应该也是住小皇子的,花溪瞧见了婴儿摇篮。
兴许是觉得碍事,碧菊把婴儿摇篮推到了角落,还有一些桌桌椅椅,空出很大的位置,大概是怕磕着碰着古扉吧。
“六殿下怎么样了?”碧菊问。
花溪把毛毯掖起来,“高烧。”
说着低下脑袋,想用额头量量古扉的体温,看看井水有没有用,他有没有好转,快碰到的时候突然一顿。
她想起来一件事。
原文里,古扉曾经在没被打入冷宫之前想让贵妃娘娘给他用额头碰额头量体温。
大概是这动作太温馨,叫他很向往,结果因为被打入冷宫没做成,后来古扉的母后自杀,这事成了古扉一辈子的遗憾。
女主就是用额头对着他的额头,将古扉骗走的。
花溪直起身子,她不是女主,女主会做的事,她不会做。
最重要的是,她必须去看看贵妃娘娘。
假如记得没错,那贵妃娘娘会死在女主来冷宫之前,女主是明天晚上,贵妃娘娘……
☆、在所不惜
花溪陡然冲了出来,朝关押贵妃娘娘的主屋而去,本来离的也不远,几步便叫她到了地方,门锁着,只能通过窗户。
花溪手摁在窗台上,突然顿住,有些不敢看。
她怕瞧见娘娘的尸体,那以后古扉怎么办?
虽然才相处几天,但是她感觉的出来,古扉很依赖贵妃娘娘。
知道贵妃娘娘死了,花溪担心他一病不起。
她很快又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在原文里,古扉没那么脆弱,他最后站了起来,至少没倒在这里。
花溪还是推开了窗户,屋里很暗,暗到几乎什么都瞧不见,不过娘娘就坐在正中的位置,白色的外衣在黑暗里十分明显。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动不动,雕塑一样。
“娘娘。”花溪喊了一声,“六殿下闹着要找你。”
她想试探一下,贵妃娘娘还活着吗?
屋里没有动静,娘娘也没有给她回应。
花溪握紧了窗台,正待继续喊,婉转清脆的女音突然开口,“是你吧?”
她坐在这里想了很久,这件事的始末,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终于叫她想明白了。
为什么沈家会有造反的罪证,是有人诬陷,这是肯定的,她清楚的知道他们沈家不可能造反。
事发前她很幸运,有人通过扉儿给她传信,她收到了且回了娘家一趟,将龙袍烧毁,里里外外排查一遍,上上下下搜寻过一番,确定什么都没有之后才罢手。
她可以很肯定,府上没有书信,那书信是哪来的?
既然他们这边没问题,那就是搜查的人那边有问题。
搜查的是皇上的人,皇上亲自下的旨,亲自指派的人。
假如他在搜查沈家的时候将罪证放进沈家,来个诬陷并非不可能。
早就被人提醒过,皇上会带兵围剿沈家。第二次又那么巧,是皇上指派的人,是谁污蔑的还不清楚吗?
她已经确定了九成。
是那个和她朝夕相处,同睡一张床的枕边人干的!
他好狠心,真的好狠。
“给扉儿传信的人……”
娘娘回头,俏丽的脸上一片惨白。
“是你对不对?”
她还活着,花溪放松了些。
没有否决,因为已经没意义了,她直言。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事发后她也想了很久,终于明白过来,也许不是她无能,是皇上太想除掉沈家,所以在发现龙袍没了之后,立马改了罪名。
怎样都逃不掉的,找任何借口都不行,皇上就是想要沈家万劫不复。
娘娘突然笑了,先是很小声,几乎听不清晰,慢慢放大,带着悲凉和自嘲,还有几分疯癫。
花溪指甲抠在木框上,“娘娘,六殿下病了。”
她觉得娘娘已经有点不对劲,那是一种绝望到了极点的表现,女人绝望到极点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变得强大起来。第二,死。
她不知道娘娘会选哪一种,所以提醒她,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古扉,古扉今年才六岁,需要人照顾。
“他一直喊着娘娘。”
家族没了,又是最亲近的人动的手,被打入冷宫,一辈子没有指望,现在能让她坚强的只有古扉了。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娘娘去看看他吧。”
花溪实在找不到其它理由,娘娘已经一无所有,假如她的家族还在,说不定她不会想着自杀,因为还有一线希望,现在是真的,一丁点的希望都没了。
就像一根蜡烛,噗的一下被冷水浇灭,连点烟丝都冒不起来。
花溪还没有绝望的念头,是因为她有空间,假如没有,她会怎样?
也坚持不下来吧。
屋里陷入死寂一样的沉默,娘娘重新背过身,保持方才花溪看到她的模样。
“你回去吧。”她说。
花溪还想再说什么,袖子被人拉了拉,碧菊朝她摇摇头。
“让娘娘一个人冷静冷静。”
她看向娘娘的位置,“你能想到的,娘娘都想到了。”
笑了,“毕竟是操持后宫多年的人,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边说边将窗户关上,拉她去一边,花溪眉头蹙着,“碧菊姐姐,你就不担心吗?”
不担心娘娘会自杀吗?
她这个样子,明显已经生了念头,那种绝望浓郁的仿佛化为实质的东西一样,清晰可见。
“担心。”碧菊回头看她,“但是有用吗?”
花溪一愣。
是啊,就像皇上坚持要除掉沈家一样,死了心的女人,自己想不通的话,别人劝有用吗?
古扉还小,需要照顾,娘娘怎么会不知道,她知道,还是选择了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