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极少熬夜,生理钟一向很准。
她强撑着睡意写完作业,强撑着睡意洗浴,接着强撑着睡意爬上床,才阖上眼皮,闲置在床头柜上的老人机跟她作对一样骤然响铃。
米松蒙住脑袋任由铃声响了半分钟,不情不愿的如一只毛毛虫一般从被子里供出来,伸手摸过手机,也不看来电人,径直接听。
“谁啊?”
“是我。”
米松大脑几近休眠状态,努力辨别了一下声音。
哦,许清让啊。
“你有什么事?”
她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性是那个疯女人又回来了,当即扶着昏昏欲睡随时准备死机的脑袋盘坐起来。
那边懒洋洋回:“我失眠睡不着。”
“.................”
我让你有事打电话,不是这种事,这个时间点也可以打过来!!
米松忍着把他拉进黑名单的欲望,耐着性子:“那我跟你讲个睡前故事?”
这回许清让挺乖,低声应了句:“好。”
她认命的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脚尖胡乱勾过床底的居家拖鞋,拖沓着步子,随手从书架上捞过一本课外读物——《天方夜谭》。
米松重新躺进被子里,摁了免提将手机放在一旁。
指尖捻着封面,翻开第一页。
她清了清嗓子:“相传古时候,在阿拉伯的海岛上,有一个萨桑国王...........”
屏幕另一边。
许清让手臂曲起,枕在脑后,毫无焦距的视线落在房间里不知名的角落,女孩儿特有的少女音从听筒里传来,混合着未睡醒时的细碎糯糯的绵软,洋洋盈耳。
话音没能持续太久。
米松大概是累惨了,之后的语句时断时续,末了,只剩下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许清让低声叫了两声她的名字。
米松哼哼唧唧的应了声,便没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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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清晨。
米松打着哈欠爬起来,摸出卷进被子褶皱里的手机,摁亮屏幕,右上角电量已经熬到了最底格,亮着红还顽强的撑着没关机。
而且昨天那通电话一夜未断线。
时长高达5小时16分,且秒数还在持续增长,转眼的功夫,16变成了17。
电话费不要钱啊?
米松侧耳听那边的动静,犹豫着要不要收线,小屏幕蓦然一闪,关机了。
她挥去不必要的纠结,拉开床头柜的抽屉,翻翻找找扯出一根数据线来,充上电。
她转身去换衣服洗漱。
今天她再度起晚,大清早的就显得人荒马乱。
米稚这会儿穿戴整齐坐在八仙桌前啃奶黄包,米松才拾掇着翻起的领子匆匆下楼,草草咬了两口奶黄包,又喝了半杯燕麦,跟着米稚一起出门。
米稚背着书包,像只欢快的小鹦鹉围着她转:“姐,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你以前可都是准时起床的,你这都第二次晚起了。”
米松左右睡了不到五个小时,睡眠严重不足,有气无力的:“我昨天睡晚了。”
“骗人!”米稚恶作剧般在拉着米松背后的书包,身后的分量明显加重了不少:“我昨天晚上明明听见你房间里有男孩子的声音。”
米松心中微惊,面上却是镇定自若的模样。
“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瞎说,”她瞪了米稚一眼,急中生智胡扯一句:“我昨天是在看视频。”
“诶?可是我明明有听到。”
米松见缝插针的反被动为主动,作势要挠她痒痒:“先别说我了,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是打游戏去了?还听墙角?”
米稚最怕这一茬,一边扭身闪躲,一边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是冤枉啊,我昨天只不过起来上个厕所才无意听到的,我能偷听我亲姐的墙角么我?”
米松又逗了她一会儿才罢休。
把米稚送走,她旋身自己去了教室。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忙着收作业。
米松清理着桌上乱七八糟的作业本练习册,后背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她扭过上半身,一叠作业递至她面前。
米松结果,见许清让没精打采的,眼下乌青明显,困倦的眼梢泛着红。
“昨晚没睡好?”她问。
许清让看了她一会,慢吞吞移开视线,纠正道:“没睡着。”
“一宿没睡?”
“嗯。”
昨晚电话一夜未断,他听着电话里浅浅的呼吸声和翻身时被褥轻微的摩擦声,整夜未眠。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也留评发红包~
让让的身世木有细写,怕引起不适
咱看文还是开心点,就酱!
第21章 二十一口
米松一脸狐疑:“那你干嘛整晚不挂电话?”
许清让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故作恍然的“啊”了声, 低哑的单音节, 尾音拖得很长,不知掺和着几分真几分假:“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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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这件小插曲后, 米松很是识趣的不在提起那一晚的事,还真像只小锦鲤, 七秒就忘,守口如瓶。
次日, 班里的位置来了一次大洗牌。
姜忻同学作为本次月考的倒数, 成功失去了她的中国好同桌米松同学, 许清让不知道打着什么算盘,仗着这次班里排名靠前, 眼睛都不眨一下霸占姜忻原来的位置。
米松位置不变,所以教室东北角的四个人, 其实只有许清让和姜忻的位置对调了一下, 为此姜忻摆了好几天的臭脸以示不满, 平白受牵连的宋融只能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看许清让的眼神都变了味儿。
成天幽怨的表情仿佛在控诉许清让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有异性没人性云云。
时间如窗间过马。
至此,赶在初秋来临之际,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如期而来。一沓报名表分发下来,各班级负责人积极活跃组织报名,少有的课余时间都被“征用”用来练习运动会开幕式时的入场方阵。
文艺委员召集班里的成员编排歌舞。
一面自学音乐剪辑, 一面还要巴巴的粘着生活委员讨班费买出演服装。
霎时间一帮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自顾不暇。
米松手上的这张报名表是扬棉直接拿给她的,还有一张在岺乐那,指明了要她们俩负责。
两个人一合计,寻思先把
周五晚班会主题临时变更成——“校运会”。
当几个用黄色粉笔反复加粗,红色描边的字体跃然出现在黑板上,几个活跃的学生已经抢着要预定两个热门项目的名额。
有了热门项目,自然就有冷门的。
比如女子一千五、跳高,还有铅球。
岺乐站在讲台上,米松则搬着凳子坐在她旁边。
苓乐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一下。”
见威慑力不大,她又重重拍了两下桌。
待台下差不多静下来,米松不疾不徐的站起来:“每个项目名额有限,请大家积极踊跃参与,”话罢,她补充道:“如果最后还有未报满的项目,会在剩下的那一批未参与的同学中随机选择,强制报名。”
果不其然的,几个女生小声哀嚎了一句。
米松顶着几道齐刷刷扫射过来的目光面不改色:“体育项目一共二十一项,分别是男女子短跑100米、200米、400米,4x100接力、一分钟跳绳......”
她和苓乐分工明确,一个负责控制名额,一个负责勾选填表。一轮报名过后,男女都剩了些项目未报满,尤其女子项目空缺位居多。
米松清算着人数,清声说:“还有女子一千五、铅球和男子跳高各空缺一位,集体长绳空缺三位。”
犹豫不决没报名的女生嘀嘀咕咕,一副柔若不能自理的模样:“长跑这个谁受得住啊,还有铅球我们去也只有上去当垫背的啊,我能不能当后勤啊。”
岺乐凉凉的扫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后勤有宋融在呢,你要是有个急性哮喘二级残疾什么的也可以去和他相依相靠患难与共。”
女生略有些不服气:“那也不止我一个人没报啊。”
米松听出着话里的意思捏着手里的笔思忖片刻,率先在女子一千五那一栏填上自己的名字,又看看她,抿唇勾出一个清浅的笑:“重在参与,也不需要你拿什么名次,既然你不想跑步又不想扔铅球,那就去跳长绳吧。”
名单大致确认下来,岺乐让大家安静自习,自己主动留在讲台上当值日生。
米松下去的时候,许清让正拿着素描本画画。
他安安静静的不说话,铅笔笔尖在画本上轻描,偶尔看一眼窗外。
换座位以后,同桌从女孩变成男生,起初她还有点不习惯,才发现许清让大多时候懒得讲话,整天介于画画和睡觉之间,有时还热衷于拼一些奇形怪状的乐高玩具和模型。
逐渐却也适应了。
米松把报名表折了一道塞进桌洞里,从堆成小山的练习册里翻出未做完的那一本,翻了两页,旁边的人出了声。
“你跑得了一千五吗?”
许清让手里的动作没停,这样质疑的话却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这样平静的语气。
米松闻声,视线落在他握笔的手上。
细长的铅笔并非写字一样卡在虎口处,而是并着大拇指松松夹在指关节的位置,手腕随着笔尖滑动的弧度而动。
其实要挨近了看,就会发现许清让的手也并非多好看,常年握笔的关节有明显的老茧,中指上还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这是大多数中国学生都具有的。
明明动作赏心悦目,但难免破坏了些美感。
她当然跑不了。
“跑不了也要跑啊。”
米松显得没什么所谓。
自个几斤几两她摸得相当清除,平时跑个八百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千五能跑出个好成绩来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她本也没想过要拿什么名次。
“那你还上去打肿脸充胖子?”
许清让睨她。
“......”
“傻不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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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许清让道尽风凉话,米松仍没有动摇的意思。
距离校运会开幕还有一周,她开始勤练跑步,虽然短时间内不见得多有成效。
倘若是周末就饭前在公园里跑一圈,工作日呢就在学校操场操场上跑两趟。
一般这个时候,姜忻就先去商铺里买一份鸡柳,像只盘着尾巴的狐狸在塑胶操场内圈席地而坐,也不怕自己的裤子沾上灰,反正是校服。
兴趣萦绕的在一边观望。
米松换行运动服的时候,姜忻还嚷嚷着让老板娘多放点番茄酱,炸的酥脆的外皮上铺了慢慢一层,才算心满意足。
许清让从篮球场里出来时,正巧撇见米松同姜忻并肩。
她小猫叼小鱼干似的,嘴里叼着一根黑色的皮筋,两只爪子举过头顶,低头用五指将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缕在一起,动作熟练的扎成一束马尾。
单薄的运动衫随着她的动作往上提了两寸,隐约露出腰腹间的软肉,衣衫上扯出些许褶皱,勾勒出胸前玉婷的弧度。
随后米松轻飘飘往他那边看了眼。
大概是看到他了,又或是没看到,她偏头和姜忻说笑,应是谈及了什么高兴的事儿,低眉笑了,一双明眸弯成月牙,黑色的瞳孔中映着点点微光。
微风轻拂,她额前的碎发像细碎的绒毛般。
清纯且明艳。
许清让拍着手里的篮球,几个同行的玩伴拐进小卖部。
米松站在起跑线上,临时舒展了一下腿脚,做了一套热身运动。
她让姜忻拿着手机计时,自己迈步前行。
一千五百米,也就是三圈半左右。
米松刚开始还能保持匀速控制呼吸节奏,到了后期却明显耐力不足,从一开始的“兔子跳”慢成了“乌龟爬”,临近终点五十米冲刺也只是温水煮青蛙般费力的挪过去。
姜忻这边按停,屁颠颠的跑过来扶她,嘴里嫌弃:“不能跑就不要跑了啊,我觉得许清让说得一点儿没错。”
米松摇了摇头:“跑最后一名也比弃权好啊。”
“那你现在也太勉强了。”
“.....”
“好了好了,知道拗不过你。”
米松展颜笑了笑:“我渴了,你在这等我一会。”
不等姜忻应答她慢吞吞走进店里,七拐八拐熟稔的来到饮品区货架前,找到两圈才发现原来放草莓牛奶的那一栏已经空了。
居然一瓶都不剩。
米松又跑去收银台,巴巴的看着老板:“老板娘,请问还有草莓味牛奶吗?”
相貌平平的老板忙着收钱,不在意道:“哎哟,小姑娘啊你来晚了刚才有个小伙一下全买了,店里已经没有存货了。”
米松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姜忻见她两手空空出来:“你什么都没买?”
“草莓牛奶售空了。”她有点小失落。
看来今天是喝不到了。
另一边,许清让从塑料袋里抽了一罐出来,剩下的全都递给一旁的宋融:“送你,当我请你喝的了。”
他忙不迭接过。
满满一袋子,还挺沉。
“不是,你请客就请客,买这么多牛奶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