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亲一口——乌浔
时间:2020-03-29 10:21:35

  微微曲起的膝盖上放着一本展开的素描本。
  卷着夏日余温的暖风一吹,白纸“哗啦啦”掀了几页。
  隔得远了,米松看不真切他的脸。
  只觉得他大概是在笑的。
  可能笑得还挺开心。
  她草草看了两眼,不咸不淡的收回视线。
  才左顾右盼着开始找常敬。
  常敬长得比她高,又走得急,等米松反应过来,他早已经走得没影。
  她皱着鼻子,又是忧郁又是庆幸的叹了口气。
  走了也好,面对面尴尬。
  思及此,她兀自摇摇头,旋身离开。
  —
  许清让掀了掀眼皮儿,铅笔在他手里稳稳打了个旋。
  他脸上的笑意稍微收敛。
  方才真不是他故意发笑破坏表白气氛。
  只是看着两个人站在树下,大眼瞪小眼,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又听着两人“语出惊人”,愣是没管住嘴,鼓出一声轻嗤。
  不过,他也没有要嘲笑的意思。
  但看刚才的情形,那个递情书的男生显然就不这么想了。
  他无奈的昨了昨舌,暂且抛开这些杂念,食指指尖摁着被风吹乱的纸页,翻回原来那一页。
  白色素描纸上是一副尚未完成的画。
  黑白画面。
  一颗桂花树向阳而生,深色的影子斜斜卧进屋檐下,花骨朵儿落了一地。
  他削得细长的笔尖旋在纸面上,瞥了眼刚才那道纤细羸弱身影消失的方向,手中的笔缓缓落下。
  纸面上留下一道道灰色的线。
  平直而明丽的线条勾画出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
  画到一半,他觉得不太满意。
  拿着橡皮擦掉了一半,只余下矮小的那一方。
  许清让凝眸,笔尖细细勾勒着少女侧颜。
  被微风吹散的碎发以及无意落于她发顶的一朵桂花。
  -
  米松回到班里,把书分给刚才那几个少书的同学,在扬棉的指示下,把那一套完整的新书放在她位置后面的空位上。
  刚开始还没注意,现在才注意到后面还空了个位置。
  应当还有一个人没来。
  上学第一天就迟到啊,她正想得入神。
  站在讲台上的扬棉倏地拍拍手:“同学们,安静一下。”
  台下喧闹声一下弱下来。
  她清了清嗓子,摆正嘴边的麦克风:“待会有一位新同学要来,大家记得以示欢迎。”
  学生稀稀拉拉的应了声,七嘴八舌的议论。
  坐在第一排的女生捧着脸颊,率先发问:“男的还是女的啊。”
  扬棉年纪轻,为人也没什么架子:“等他来了,你不就知道了?”
  班里跳脱的男生嬉笑着插话:“长得好不好看?有没有我们班班花好看?”
  另一人搭话:“如果是女孩子好看点没关系,是个男的就算了。”
  一直没说话的苓乐放下手里的水性笔,翻了个白眼:“就你们思想龌龊。”
  她是班里的学委,身形高挑,模样也生的好看,班花这个名头按在她身上属乃实至名归。本就外貌出众,加上家境殷实,平时为人也就骄矜傲慢了些。
  “我们怎么就思想龌龊了?”那人一脸不乐意。
  苓乐冷着脸反驳:“人家插班生都还没来,就打听人家长得好不好看,不是龌龊是什么?”
  “我就随便说说,你较什么真。”
  扬棉适时出来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一人少说两句,课堂上这样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米松听惯了他们斗嘴,面不改色的抽了一本书出来,翻开第一页开始写名字。
  “米”字还未写完,前门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男老师先一步进来,后面跟着一男生。
  相序进来。
  男老师低声朝扬棉说了句:“扬老师,人我给你带到了,剩下的你就自行安排”后便甩手离开。
  米松在听到有人颇为惋惜的叹了句:“原来不是女生啊”时,抬头瞧过去。
  白色球鞋连接着有些骨感的脚踝,强烈的线条感像是炭笔在纸上轻描的几笔。
  体恤加军绿色工装裤。
  她大脑空白片刻,下一秒自动得出答案。
  他不就是刚才在楼下的那个“偷听狂”?
  视线上移,米松这才看清他的脸。
  男生这副皮囊倒是生得极为好看,浓眉之下是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双眼皮褶皱很深,内勾外翘。
  米松向来视力极好,恰好看见他眼尾那一颗深棕色的泪痣。一副银边圆框的眼镜架在他鼻梁上,神色慵懒又疏淡。
  再往下是薄厚适中的双唇。
  她忽而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在图书馆借阅的少女漫,单就这张脸,也就只有动漫里的男主才有的。
  最先开口的扬棉:“请新同学简单的介绍一下自己。”
  他微微颔首,从讲台上拿了半截粉笔,龙飞凤舞的在黑板上几个字。
  ——许清让。
  许清让嘴角勾起一个浅而淡的弧度,显出几分轻佻,而这股子笑意不达眼底:“我叫许清让,北京人,”他顿了半秒,有些散漫道:“请大家多多关照。”
  瞧着斯斯文文,谦谦有礼,实则是将那股倨傲劲揉进骨子里。
  表里不一,米松在心里无情的打上了此标签。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许清让似乎是察觉到她粘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漫不经心的看了过来。
  两人短暂的对视一眼,他目光没有丝毫停留,平滑而过。
  就像在楼底下发笑的另有其人。
  不过这样也挺好。
  彼此都装作没见过。
  扬棉对他此番自我介绍和态度都很满意,笑说:“你就先坐在第二例第五个吧,晚点去李老师那拿两款校服,一款各两套。”
  他低低“嗯”了声,跨步下台。
  米松忙垂下头,眼睑跟着敛下来,长睫覆盖。
  她盯着白净的书页,写下自己名字的后一个字。
  许清让从她身旁经过,以她所在的这个角度正巧能看清他手里拿着半厘米厚的画本,木质铅笔贴着画本的封面,他微微卷曲的尾指上不知怎么蹭到了点铅灰。
  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皮肤和晕开黑灰色形成鲜明对比。
  球鞋后跟彻底消失在她眼前,余留空气中清淡的雪松木味儿。
  前后不过短短半秒。
  待她回过神来,才察觉书上的“松”字,最后一笔点歪了。
  -
  虽然耽搁点时间,但第一节 课照常上。
  米松翻开必修一,蓦然想起常敬给的那封情书。
  上楼的时候,她为了方便,随手夹进了一本书里。结果一忙起来把这茬事儿给忘了个精光。
  她抱上来的那些书也早已经分发下去。
  她前后看了看,一阵扶额。
  这破记性......
  若是别的东西对了也就算了,可是情书这种东西涉及隐私。何况万一被人看了去,一传十十传百,以后常敬面子往哪搁?
  那一堆书,一共就分给了三个人。
  一个女生,两个男生,许清让是其中之一。
  米松半偏着头,悄悄睨了眼后座。
  那一沓小丘高的书被堆放在桌角。
  她犹豫了下,却见一只白皙好看的手已经搭在书侧,最上面的那一本书被人抽走。
  管不了那么多了,万一就在这本书里呢?
  米松一咬牙,旋过上半身,刻意压着音量:“那个,同学。”
  许请让手里依旧是一支铅笔,笔尖用美术刀削得细长,露出一截不短的铅笔芯。
  他没骨头似的靠着椅背,一只脚踩在桌下的横杠上,没什么表情的扬了扬眉际,示意她有话直说。
  米松有点儿紧张,生怕让老师抓了个正着。
  她忙伸出食指在空中划了个“一”字,一句一顿:“你有没有看到一张信纸?”
  因着刻意压低音量,她声线轻缓,嗓音软绵绵的,话尾还染了点柔软的气音。
  许清让大致猜到了她说的东西,刚想说“没看到”,讲台上略有些严肃的女声毫无征兆的诈响。
  “米松!”扬棉站在投影布旁,伸缩教鞭点在投影在荧幕上的黑色字母,一脸不悦:“请你来读一下PPT上的单词。”
  米松身形一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泄了口气,认命的站起来。
  好在她本身英语底子不错,现又是刚开学,学第一单元的类容,上面几个单词她认了个全,才得以顺利逃过一劫。
  扬棉脸色总算缓和了几分,好声提醒道:“就算都会也要跟着老师的步伐走,再好好温习一遍,”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是上课时间,有什么想和新同学说的,就请下课再谈。”
  米松还是头一次在课堂上被这样点名,老师话虽然说得不算重,但她还是有些脸热,只得讷讷的应了声“是”。
  许清让则毫无罪恶感的继续转着手里的笔,一手翻开教辅书,夹在第一页书页之间的粉色信纸露了出来。
  他眉头拧了下,嘴角溢出一声轻“啧”。
  还真在他这。
  未免太巧了点。
  他转眸觑了眼前坐。
  小姑娘到底脸皮薄些,他堪堪看清她纤细的后颈泛着淡淡的粉,束成马尾的长发柔顺的垂落,发尾带着点天然卷,抚过窗边的微风吹散了她耳后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点浅棕色。
  让老师点个名,脸就红成这样。
  许清让单手撑着下颚,没点自觉性的将纸抽出来,大拇指挑着边缘,掀开来看。
  纸上的字体还算好看,密密麻麻写了一整张。
  一瞧就用了点心思准备。
  上面不过是写了几句酸诗,还有几句喜欢来喜欢去的肉麻话。
  他大致扫了两眼就没了兴趣。
  随手放在桌角。
  下课再还回去好了。
  -
  满堂学生听了几十分钟天书,昏昏欲睡时,下课铃冷不丁打响。众人才像是打了一针鸡血,满血复活。
  扬棉刚夹着书走出教室,有些个女生就已经跃跃欲试,要过来跟新同学“搭个话”。
  毕竟许清让这张脸生得实在好看,身上穿的衣服看不出牌子,单看料子都知道不便宜,加之他是北京人,而冬青镇是个小地方,毫不夸张的说,市里最大的“咖啡厅”是街尾的那一台咖啡售卖机,一提到首都,让人联想到的总是有名的故宫和长城。
  米松迅速整理了下笔记,刚要回头继续刚才没聊完的“话题”。
  身后陡然响起略刺耳的椅子拖拽声,许清让神色懒倦的揉了揉眼梢,只手拿起桌上的东西,踱步经过米松位置,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那一封情书放在她桌上。
 
 
第3章 三份
  米松眨眨眼,有些无言。
  许清让走得太快了,她都没来及说话。
  她看了看许清让削瘦的背影,抢在别人上来八卦之前,把东西收进抽屉里。
  几个女生表情怪异,但也没好意思过来问什么。
  -
  米松单手撑着下颚,看着头顶“吱呀吱呀”转的吊扇发呆,自动脑补出吊扇脱落,高速的旋转风扇叶削掉半颗脑袋的血腥场面。
  课间时间不长,
  许清让消失了十来分钟,一直到快上课才回来,手里多了几套用透明塑料袋包好的校服,随即径直回到坐位上,紧接是一阵剥塑料袋的声响。
  撤掉牌子,
  校服上衣往身上一套,刚好合身。
  恰好上课铃打响。
  米松趁着老师还没进教室,有些好奇常敬到底写了些什么,无声无息的把信纸拿出来,展开来看。用黑色水性笔写的文字字迹清晰——
  瞥见类似两行从百度上誊抄下来的土味情话。
  “......”
  米松闭了闭眼,再次扶额。
  她没敢细看,手里轻飘飘的纸像是成了一块烫手山芋,急忙折了两道塞进口袋里。
  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看到。
  她思绪一顿,拎了本草稿纸出来。
  掀开其中一页,随手撕了一个角下来,执笔写下几个字。
  片刻后放下笔,转身小纸条递给后桌。
  许清让正把折好的校服垫在桌上准备趴下,桌上忽而多出一张纸条。
  两根白皙纤细的手指压在纸张边缘,往他面前推了推。
  他微微敛着眼睑,目光聚焦她修剪成平弧的指尖上。
  许清让第一次知道指甲盖上淡粉色与白色可以衔接得这么好看。
  纸条只有巴掌大小,边沿撕裂的边边角角像是被狗啃过的一般良莠不齐,左上角还残留着一半未演算完的数学题,中间写着一行小字,字体娟秀带着点笔锋——“信里的内容,你没看吧?”
  他忍不住牵动嘴角,原来是担心这个。
  许清让面不红心不跳的拿起铅笔,字迹潦草的写下“没有”两个字。
  米松捏着手里的小纸片,悄悄松了口气。
  没有就好。
  还没等她提起的心落回原处,后背倏地被人轻轻戳了一下。
  力道不大,中间隔着一层衣料,有点痒。
  米松立马直起上半身,背脊僵直。
  碍于老师已经进来,她没敢回头。
  那人顿了数秒,大概是见她没什么反应,旋即又戳了一下。
  米松忙不迭把桌上的书展开,再竖起来,做贼似的,整颗脑袋埋在书后,半偏着头,细声细气问:“干嘛呀?”
  许清让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差点被她的动作逗笑。
  好学生就是好学生,但这样是不是太乖了点?
  他一手握成拳,指节抵着下唇轻咳两声,及时收住笑意,一脸正色:“我没带笔,能借支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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