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亲一口——乌浔
时间:2020-03-29 10:21:35

  “......”
  瞧瞧,这是一个读书人该说的话吗?
  开学第一天,水性笔都不带一支。
  米松慢吞吞“哦”了声,才从桌洞里摸出一个淡粉色的文具盒,拉开拉链,掏啊掏,挑出仅剩下的一支黑笔,有些迟疑的拿给他,小声解释:“你别介意啊,我只剩下这支黑笔了。”
  许清让盯着那支白色外壳,笔头上还粘了颗兔头的笔。
  他缄默几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并且相当客气的说了声“谢谢”。
  不知是因为这支笔实在是过于少女,还是因为自己多虑了,米松明明从这位新同学眼里读出了“相当介意”的嫌弃意思。
  不过她没有这份探究的心思,抱着文具盒回过身去,开始抄笔记。
  -
  一天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去。
  天际染上了一层薄暮,红色与金色交织融汇,汇聚成艺术家笔下一副完美的油画。
  分外绚丽。
  米松家离学校近,也就不像其他人一般去食堂解决晚餐或是自带便当,而是可以直接带着校牌出校门,回家吃饭,只要在七点之前返校就行
  她整理完桌上的教辅,起身出门。
  穿过两条满是人间烟火味的青石街,路两旁满是小摊小铺,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叫卖。
  拐过街尾的米粉店,一栋二层小楼立在一颗青葱的海棠树后。
  米稚放学得早,又不用上晚自习,这会儿正搬着竹制的椅子,屁股下放着一矮脚凳,坐在屋前的平地上写作业,一旁还放着一破旧的老式风扇,后面拖着一根长长的电线,连接着屋里的插线板。
  见米松推开铁门进来,她眼睛不由一亮。
  米稚动作利落的扔下手里的笔,冲屋里喊:“妈,我姐回来了!可以开饭啦!”
  关梦筠放下手里的一碟小菜,双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都进来,准备吃饭了。”
  米稚登时喜上眉梢,拉着米松进屋。
  方方正正的八仙桌上摆着几盘家常菜,皆是两姐妹爱吃的。
  米稚单手撑着桌子边缘,一手前伸,捻起碗里的一块红烧排骨。
  关梦筠板着脸,一筷子敲在她手背上,轻轻脆脆“啪——”的一声,那块肉应声落回碗里。
  “妈——”她一脸委屈的蹭了蹭通红的手背。
  “洗了手再吃饭。”
  “妈,我都馋半天了。”
  “去洗手。”
  米松哭笑不得:“米稚正长身体,嘴馋也正常。”
  米爸爸,米鸿畴夹了两颗冰块放进酒杯里,附和说:“米松说得是,米稚这孩子才多大。”
  关梦筠瞪了他一眼:“还说,都是让你给惯的,”她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接着话锋一转:“还有米松,也跟着米稚洗手去。”
  米松摸了摸鼻子,乖乖答了声“是”。
  米稚许是真饿坏了,窜进厨房洗了个手,又像阵风般跑出去。
  等米松甩着手上的水渍出来,米鸿畴拿着酒提从酒缸里舀了半勺酒出来,透红的酒液如丝滑的绸缎顺着杯壁淌下,最后两颗杨梅砸进杯子里,沉入杯底。
  杨梅是后山树上摘的,酒也是自己家酿的,与外头买的不同。
  果味更甘甜,酒味也更醇香。
  米鸿畴晃了晃杯子:“米松,你要不要也盛一杯。”
  米松想也没想,摇了摇头:“不了,待会还要上晚课。”
  关梦筠细眉皱了皱,不太赞同:“你喝你的,小心带坏孩子,”她替米松盛了碗饭,又朝米稚道:“吱吱,我刚煮了一锅银耳枸杞汤,你送两碗给隔壁老太太尝尝。”
  “吱吱”是米稚的小名,同“稚”字是谐音。
  而隔壁的老太太则是米家的邻居。
  当地人都要尊称一声许老太,定居在冬青已经有好些年头了。
  听人说老太太年轻时在大城市闯荡,嫁了户好人家,只可惜老伴走得早,她又是个念旧的人,便回了故地。
  米稚嘴里叼着一根尚未啃完的排骨,闻言不太乐意:“就知道使唤我,我饭还没吃完呢。”
  关梦筠一扬眉,作势要发怒:“臭丫头,使唤你怎么了,现在翅膀硬了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我这不饿着嘛。”
  “送去了回来再吃,等会天都黑了。”
  米稚小声哼哼:“我想吃了再去。”
  米松眨了眨眼,搁下筷子出来当和事佬:“妈,我去送吧。”
  话罢,她起身去碗柜里拿两只瓷碗盛上银耳汤,转而放进食盒里。
  关梦筠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伸出食指戳了戳米稚的额头:“你就不能学学你姐,让我省省心啊。”
  米稚抱着怀里的碗不散手,噘着嘴“哼”了声。
  -
  米松提着手里深棕色带雕花的食盒出门,户外的天色已经灰下来,圆日完全沉下山头,只剩下天际留存着一点浅浅的灰蓝色。
  她一手兜在外套口袋里,加快脚下的步伐。
  老太太家的大门只是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一束光来。
  米松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一道略显苍老沙哑的声音道:“谁啊?”
  “奶奶,是我。”
  她边答着,推门而入。
  客厅里,一身形佝偻的老太坐在沙发上,双手扶着一根实木拐杖。
  对面的挂式液晶电视播着《樱桃小丸子》。
  许老太瞧见米松,笑吟吟的:“是米家的大闺女来啦。”
  她说着就要起身相迎。
  米松把盒子放在玄关柜上,出声止住她的动作:“您坐着,别麻烦了。”
  许老太太摆了摆手,扬声朝屋里喊:“阿让啊,阿让——”
  里屋的房门被人从里朝外推开,一只白色球鞋趿出来。
  许清让扶着门框,出现在门口。
  “阿让啊,有客人来了,你去沏杯茶来。”许老太太眼睛都不眨一下吩咐。
  米松扭头,拒绝的临到嘴边又变了调,略有诧异的出声:“你怎么在这儿?”
  许清让淡着表情:“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他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牵动眼角那颗浅棕色泪痣:“你怎么在我家?”
  米松语塞。
  不到24小时,许清让就从“偷听狂”转变为插班生,现在又成了邻居家的小主人。
  这个蜕变属实有点快啊。
  老太太看了看身旁的小姑娘,再看看自己的大孙子,腔调缓慢:“你们认识啊?”
  两人异口同声——
  “不认识。”
  “认识。”
  而前者是许清让,后者是米松。
  二人缄默,视线无声的在空中交汇。
  静了那么零点五秒后,再度异口同声——
  “认识。”
  “不认识。”
  许清让:“......”
  米松:“......”
  真是毫无默契可言。
 
 
第4章 四份
  老太太搓了搓斑白的鬓发,语气像是求知的孩童:“怎么还开始打起哑谜来了,到底认识还是不认识啊?”
  许清让无奈:“奶奶,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他说着,从柜台上拿了一罐茶叶,用茶匙舀出一勺洒进茶杯里。
  “我就想知道。”
  老太太年岁以高,现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年纪越大心性越发简单。
  此时少了些稳重,更像是耍赖的小孩儿。
  米松适时选择闭嘴,眼神茫然的瞧向站在茶几前的许清让。
  他提壶往茶杯里注了些水,刚好七分满。紧接着,动作漫不经心的将杯子递至她面前。
  米松目光微顿,停滞在杯前。
  那只削瘦的手托着杯底,根根分明的五指稳稳圈住外壁,内里是黄橙橙的茶汤,被泡开的茶叶在水中翻腾。
  “我们认识。”她听到他淡声说。
  米松下意识抬头,堪堪对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缀着点微光。
  米松接过。
  接着软绵绵的“啊”了声,后知后觉的颔首答是,温声附和:“我们是认识的。”
  老太太神情慈祥和蔼,却像个好奇宝宝:“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许清让眉头拧做一团:“奶奶,你就别问了。”
  米松连忙帮腔:“对对对,我们怎么认识的这个事儿呢,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给您听,好不好?”
  老太太悠悠点头:“嗯,好,都听你的。”
  米松这才舒了口气,抬手把食盒里的银耳汤取出来:“这是我妈让我送来的,”她估摸着时间,怕待会来不及回学校,不宜久留:“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妈还等我吃饭。”
  许清让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太太则摆了摆手:“回去吧。”
  得了准令,米松步伐轻快的踏出门去。
  -
  米松原路折回去,火急火燎的吃完饭。
  又把一直揣在口袋里的信纸收进房间抽屉的最底层。
  以十一路公交,不超过二十码的时速小跑回学校,赶在七点二十九分进教室。
  晚课持续两个半小时。
  轮值的值日生端着小本本坐在讲台后,视线犀利的往台下扫一圈,然后“奋笔记仇”。
  中途学生会纪检部成员高调进来了两趟,又大大咧咧的出去。
  十点整,准时下晚课。
  一脸困顿的学生如关在囚笼中的鸟兽找到了突破口,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往外飞。
  米松提起椅子上海蓝色的双肩包,想起还有一支笔在他那。
  她灵动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没见着许清让。
  可能早就走了。
  她鼓了鼓腮帮子,拽着包带子离开。
  夜色正浓,
  拐角处,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忽明忽灭,晃得人眼睛疼。
  近了还能听到细微的电流声。
  米松低着头,踩着自己的影子慢吞吞往前走。路上的学生并不多,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
  学校有部分学生是住宿生,一部分是走读生。
  而米松属于后者。
  这一则是家里离得近,二则是可以省下一笔住宿费。
  往后就到了不算宽的青石街。
  路两旁白天热闹的店家早早关了门,愈发显得灯光灰暗。
  要说唯一的光源,是薄薄的云雾之后,透出的一缕清冷月光。
  米松目不斜视,迈步向前。
  走出一段距离,耳畔有些淅淅索索的声响。
  这条路她走过很多回,
  许是周围的环境因素作祟,米松心脏提到嗓子眼,几乎能听到高频率的心跳。
  早些年看的《电锯惊魂》、《午夜凶铃》等恐怖电影,恐怖小说之类的片段瞬间以3D投影的效果浮现在脑海中,并且还是自动放大细节的那种。
  她咽下一口唾沫,脚下步子蓦然顿了一下。
  不自觉的加快脚步。
  最后干脆开始小跑。
  没跑多远,右肩陡然被人拍了一下。米松双唇轻启,一声尖叫卡在嗓子眼。
  许清让站在她身后,莫名道:“你跑什么?后面有鬼在追你?”
  她踉踉跄跄的停下来,刚想说“你不就是那只鬼”,但任然理智的住了嘴,临时改口:“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干嘛啊,”她话音带着些埋怨,又夹杂着几许崩溃:“吓死我了。”
  许清让歪头,话音疏懒:“路这么宽,我怎么就成鬼鬼祟祟的了?”
  他垂下眼睑,长睫覆盖。
  才发觉她着实吓得不轻。
  应当是刚才跑得急了,这会儿她呼吸还不太均匀,稍稍凸起的胸脯小幅度起伏,眼周透着不易察觉的红。
  薄薄一层空气刘海撇在一边,露出光洁的饱满的额头。
  反观对面,
  许清让摘了眼镜,一双眼更加狭长上挑。
  眼位一颗泪痣显眼。
  一身蓝白相间的校服披在身上,拉链没拉,衣领一高一低,一对精致的锁骨平直骨感,骨尾没入领口。
  少了白天的斯文,多了几分痞气。
  米松抿了下唇,没吱声。
  自知说不过,索性默不啃声的转身就走。
  许清让不紧不慢的跟上,开口:“你不是怕黑吗?”
  他是素来不爱管这等闲事的,只是这小孩儿跟家里那位老人有几分情分,就跟自家有个小妹没两样了。
  米松食指勾起散落的碎发挽至耳后,佯装镇定,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怕。”
  还不是因为你在后面吓我。
  许清让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态度敷衍的“嗯”了声:“走我后面去。”
  什么呀,根本就没听她说话。
  米松纠结不过零点五秒,很没骨气的跑到后面去。
  路程并不远,两人一路都闭嘴不言。
  行至院外,海棠树在夜风中婆娑摇曳。
  米松站在树下,瓮声瓮气说:“谢谢你呀。”
  许清让没回头,也没应答,那道颀长的身影逐渐融入在夜色之中。
  应该是没听到她的道谢吧,她想。
  -
  解决所有功课,洗漱完毕。
  不到十一点,米松米稚在关梦筠的催促下,爬上床睡觉。
  米松拿着遥控器关灯,拉过被子。
  闭眼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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