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到扬棉桌前,平时放在角落里那一堆作业本都是整整齐齐的垒成长方体,这会儿它已经散成一团,弯弯扭扭的叠着,还有几本掉在地上,明显被人翻过。
米松犹豫了下,弯腰将地上的本子捡起来,叠放在一起,搬回班里。
因为组序都被打乱,她还花了些功夫,一本一本发到每个人的桌子上。
东西被人翻过,原本米松就预料会少个一两本,但却没想到少的那一本是自己的。
她抿了下唇,又重新折了回去。
在办公桌上找了一圈,仍然没有。
米松丧气的叹了声,估量着时间,
这会姜忻可能饿坏了。
她不得不加快脚步回去。
行至拐角处,没成想常敬疾步走出来。
拐角往前延伸一点儿,是楼层公共厕所。
米松思虑着要不要打个招呼,
常敬眼神闪躲了一下,主动避开了。
她一脸狐疑,刚要离开,却视力极好的瞟到厕所门口的撮箕里塞着一浅棕色皱皱巴巴的本子。
大概是因为刚丢了东西,所以对这种颜色相近的东西及其敏感。
她信步过去,也没嫌脏,极其“矜持”用食指和大拇指捻起,翻个面来,“姓名”那一行,赫然写着——“米松”。
作者有话要说: 搭嘎早点睡!
千万不要修仙到半夜,还对我取消收藏
明白我的意思吗!?疯狂暗示
[弱小无助又卑微.jpg]
第6章 六份
米松垂下眼睑,算是明白过来。
感情常敬是记恨昨个儿拒绝他的事呢?
说句实在话,她都觉着自己挺冤的。
米松自认为自己没有做得太过的地方,当时拒绝的话也没说得不留情面,怎么就一不小心扎伤了他脆弱的自尊心了?现在又用这种幼稚手段来报复。
甚至胆大包天的直接去老师办公室翻东西。
她这十五年来顺风顺水惯了,打小就是被米爸爸关妈妈护着长大的,没受过欺负,像这种糟心事还是头一次遇上。
屈辱和厌恶顷刻间在心中炸开。
她抿了抿唇,不声不响的从口袋里拎出一张纸巾,单手抖开,一边往回走,一边擦着封面上的浑浊水渍。
但浸过脏水的位置到底是擦不干净了。
-
米松沉默着把本子放在桌上,整理了下失落的情绪。
“走吧,去吃饭。”
她抬了下眼皮,卷翘且密的睫毛跟着煽动。
姜忻搁这坐了半晌,期间看着她来来回回,也没说话。
这一趟回来明显没什么精神,整个人都蔫巴巴的。
还多了个脏兮兮的本子。
“怎么了?”她问。
米松随手往上面盖了本教辅,旋即摇了摇头:“没什么。”
姜忻这人向来不爱强人所难,既然人家不愿意说,自己也就不多问了。
她顺手拿了一支口红塞进口袋里,懒洋洋的抬了抬下颚,示意米松走前面。
下教学楼,约莫走了几分钟,抵达食堂。
穿着同一款校服的学生三两成群的进进出出,窗口前只剩下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排队 。
大部队早已经用完餐,每个窗口的菜都剩余的不多,几个比较受欢迎的菜式早已经售空,米松将就着点一素一荤,加了一小碗西红柿蛋汤。
考虑到姜忻还没办校园一卡通,她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取下挂在脖子上的牌子,递过去:“你先刷我的吧。”
姜忻也没矫情:“行,下次还你。”
米松不怎么在意的“嗯”了声。
室内因着先前有大部队席卷而过,略有些狼藉。
部分餐桌上残余着来不及清理的辣椒段或是饭粒,还有些油渍。
她转悠了半圈,找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下。
姜忻打了菜过来,率先把卡还了。
米松吃的慢,还有点挑食。
她扶着筷子,耐心极好的把切碎的葱段挑出来,又开始捯饬西红柿,最后只余下小半碗蛋汤。
姜忻微微昨舌:“你们南方人还挺精致。”
她是学不来这个耐心。
米松看了看她,没吭声。
她吃饭的时候不怎么爱说话,专注的和碗里的米饭作斗争。
姜忻兴致缺缺的巴拉着碗里的一瓣油菜。
她也算是半个北方人,初来江南饮食习惯方面多少还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在不小心咬到一段辣椒,浓烈的辛辣味占据整个口腔,她那点进食的欲望一下消失殆尽。
她干脆放下筷子,双臂交叠,手肘撑着桌子的边沿:“诶,我有个事儿挺好奇的。”
米松端起汤碗,舔了舔被汤水润色的唇瓣:“你说。”
“就是,你跟许清让.......”姜忻勾起嘴角,笑的像只狐狸:“你跟许清让已经到可以相互见家长的地步了?”
“噗,咳咳,”米松诧异的瞪大眼,嘴里来不及咽下的汤汁被这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一句话给呛到。她缓了好一会,眼眶不受控制汲了些泪,像是山涧之中沿着岩石缝缓缓而下的一捧清泉:“你说什么呀?”
姜忻食指挑起一缕颊边的碎发,绕着指尖倦了两圈:“难道我说错了?”
“当然!大错特错!”
“没法跟你爸妈交代是......”什么意思?
米松揉了揉鼻尖,试图压下那一股不适:“我跟他是邻居。”
“?”
“平时跟许老太太走动得比较多而已。” 她像个小大人,故作严肃的板着一张脸,义正言辞的为自己辩解:“其实我跟他不太熟。”
“只是这样而已?”
“就这样。”
“哦。”没意思。
-
中午有九十分钟的自习。
虽说是做惯了老师眼里的问题学生,但坏学生也有坏学生的原则——绝不打扰别人学习。
她抚平衣服上的褶皱,往桌上一趴,打算补个觉。
脸还没挨着手臂,身下的椅子蓦然被人揣了两下。
顺着力道,人也跟着凳子微微晃了晃。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姜忻故作不耐,没好气:“大爷,又怎么了?”
许清让桌上摊着素描本,上面是一副速写半成品。
他用木质铅笔未削过的那一端,朝米松的方向指了指,唇瓣无声翕动。
‘她怎么了?’
少女不知怎么地不高兴。
闷不吭声的涂涂写写,有人上来搭话也只是三言两语便打发了。
明眼人都能瞧出她有心事。
有中午那档子意外,米松心情确实不大好。
不光莫名其妙被人针对和讨厌,还要花时间把单词补回来。
真是祸从天上来。
姜忻稍微提起了点精神,摊了摊手,一脸“我怎么知道”的表情。
她觑了眼米松手上不断颤动的笔端,用气音嘀咕:“八成是让人给欺负了吧。”
女孩儿性子软,好说话。
不是好事。
许清让听了没什么反应,细长的笔尖扫在纸页上,落下淡色的线条。
午休后有一节体育课。
作为高中生,能有音体美其中一门课程,实属不易。
而临雅附中不光以师资雄厚、升学率高而得名,其中还包括校服这一项。
校服一共分三款,春秋,夏季,冬季各两套。
还外加一款统一的运动装。
其中就属夏季装最好看。
纯白色的短袖衬衫,奶茶色的高腰格子裙,同他校普遍的宽松运动校服划开界线。
不过上体育课的机会少之又少,运动服自然就成了摆设。
正值盛夏,女孩一个个穿着裙子。
这会儿教室里有些忘了带运动装的学生纷纷哀嚎。
任谁能想得到一直“重病”的体育老师突然就出院了呢........
米松提起放在课桌夹缝里的白色纸袋,里面有两套运动装,还有一块藕粉色毛巾。
这些随时要换的衣服,她向来都是洗干净以后长期放在学校里的。
她犹豫了一下,自己先拿了一套,连着袋子一起递给姜忻:“你还没去领衣服,先穿我的,”她顿了数秒,又考虑到有些人可能有洁癖,不愿意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小声补充:“衣服是洗过的。”
姜忻刚睡醒,还是一副睡眼迷蒙的模样。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在F高的时候,可没这么多规矩。
何况,女孩儿都爱美,姜忻在之前的学校穿校服的次数屈指可数,合着她那一群狐朋狗友清一色都穿私服,成天换着花样比美。
上课也不过是混日子,能睡就睡,能逃则逃。
米松见她半天没反应,以为她不愿意穿。
她垂着脑袋,讷讷的收回手。
姜忻忽而接过袋子:“那我明天洗过以后再还你,你看行吗?”
“行的。”
“谢了。”
米松摇了摇头,表示不用谢。
两人结伴去洗手间的隔间换了衣服,下楼。
室外的高温更甚室内,
灼热的骄阳将塑胶跑道烤得滚烫,眼前景物被热浪扭曲,徐徐吹来的夏风都是带着温度的。
在太阳底下站一会,头发丝儿都烫手。
姜忻最是怕热的,站在树下的阴影里不肯出去。
米松站在她身旁,拨弄着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
悠长的上课铃声打响,她往远处瞧了瞧:“去那边集合。”
她伸出食指,朝乒乓球台那边指去。
姜忻拧着眉,一手五指并在一起,搁在颊边上下煽动。
乌龟爬似的挪到指定集合地点。
米松个子矮,站在女生队伍的最末端,姜忻往她旁边一杠,极其显眼。
体育老师姓黄,三十岁出头,为人也和善。
由于上课次数太少,连班上学生的名字都记不太全。
他象征性点了个名,笑眯眯地:“先做个热身运动,然后围绕操场跑三圈。”
一圈四百米,三圈就是一千二百米。
一众人哀嚎。
黄老师表情都未松动一分:“女孩子可别偷懒啊。”
大家不情不愿的绕着操场小跑起来。
米松在体能方面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
总的来说,就是每次体考都擦着及格线,堪堪过关。
三圈,对她来说有点吃力,但也能勉强跑完。
反观姜忻,除了呼吸有些不均匀外,没别的不适。
黄老师点了两个学生去器材室拿器材,剩余的时间自由活动。
米松这才得以松了一口气,也不管地上有多脏,直愣愣的往台阶上一坐。
男生精力旺,不知从哪里抱了颗篮球出来,开始组织人打球。
许清让被一个男生勾着肩膀,加入到一方队伍里。
有人锤了下他胸口,开玩笑般揶揄:“新来的行不行,看着这么瘦,没几量肉啊。”
他也没生气,神态懒散:“几斤几两,试试不就知道了?”
另一人插话:“得,别废话了,开始吧。”
米松平复了下呼吸,捧着脸颊看远处的两队人追着一颗球跑来跑去。
她平时不爱看球赛,对这方面也不太懂,只知道进球多的一方赢就对了。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你觉得,谁会赢啊?”
姜忻递了瓶未开的矿泉水过来:“许清让。”
米松眨巴眨巴眼:“你就这么笃定啊。”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许清让之前是校队的。”
“很厉害吗?”
“还行吧。”姜忻凉凉的开口。
-
一场球你来我往打了近二十分钟,中间都不带休息。
下课才结束。
米松这才领悟了姜忻口中那句“还行”是什么意思。
许清让看着轻轻瘦瘦的,倒是有两把刷子。
十个人里,就属他进球最多,而且还进了两个三分。
好像,还挺厉害。
米松再度刷新了对这位新同学兼新邻居的认识。
又会画画,又会打球,这算不算是能文能武?
她自顾自的想着,一道人影倏地从眼前晃过。
她呆愣了下,来不及多想,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请等一下。”
那人闻声竟也停了下来。
常敬转过身来:“有什么事。”
米松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开门见山,说:“是不是你做的?”
“什么意思?”
“你少装。”
常敬看了看她,忽而冷笑:“是我又怎样,不是又怎么,你能拿出证据?”
米松顿了半天没说话。
大概是平时接触时,他大多装的谦和有礼,少有露出这般咄咄逼人的模样。
不知怎么,就突然被这句话恶心到。
“请你不要再针对我了。”
她淡声说,语调始终平和。
常敬盯着她的脸:“不针对你也行,你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不可能。”
常敬“呵”了声:“那你可别怪我。”
话罢,便要走。
米松向侧挪了半步,挡住他的去路:“你还记不记得,你之前给我的信,”她看着他,不亢不卑:“如果你还要报复我,我不介意让所有人都看到里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