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腮胡满是横肉的脸上怒气不改,转眼又吩咐几个心腹去守着抢来的财物。
“老大,跑了两个,还有两个怎么办?”心腹面露狠色,“要不要都给弄死?”
络腮胡皱起眉:“这……”
“首领不可,”书生打扮的军师目露精光,“倒不如这般……”
那边,萧则好奇地翻出男子藏了半日的东西,是一块令牌,花纹奇奇怪怪。
他看了几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想将东西给塞回去。就在他欲要放手的那一刻,门外突然发出一丝响声。
萧则手一顿,迅速悄无声息地再次隐蔽在黑夜里。
这次,进来的是个身穿黑色劲衣的蒙面男子,他在屋内仔细搜寻了片刻,一无所获后,露出来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望。
萧则静静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总觉得这个人的身影有丝熟悉。
男子很快放弃这间屋子,转身消失。
这件屋子好像不太安全。萧则慢吞吞想着,然后也跟着走了出去。
等走出好远,他才感觉手中似乎还有东西,随即低头一看,轻声“啊”了一下,脸上浮现出点茫然无措。
——忘记还回去了。
萧则严肃着脸想了想,然后一把将令牌塞进自己怀里,那就下次见到那个人的时候再还罢。
他一路漫无目的地走着,途中路过马厩,看见了一头熟悉的小矮马。
马厩里栓着数十头高大雄壮的马,小矮马身在其中,宛如误入狼群的羔羊,腿都站不直,躲在马厩的角落里瑟瑟发抖,时不时就有大马拿蹄子踢一下它。
萧则一顿,四处看了看,就溜进马厩将自己的小矮马给牵了出来,还认真地摸了摸它被踢出血的脑袋。
但带着小矮马是肯定不能跑的,所以萧则把它拴在了大马碰不到的地方,顺便将马厩里的草料都给它拿了过来。
“乖,待会儿再带你走。”萧则轻声道,他还要把它带回去送给阿玉呢,可不能丢了。
做完这一切,萧则又开始了暗夜里的游荡。
没有人发现,他走得每一步看似漫无规律,却又一次次躲过巡逻的人。
“你有没有感觉有人跟在我们后面?”一个山匪打了个寒颤,狐疑地往四周看了几眼。
同行之人浑身一僵,忍不住踢了他一下:“大半夜你瞎说什么呢?我可没感觉。”
“啊,难道我看错了?”
两人渐行渐远,萧则从树下的阴影里迈出半步,下一刻又瞬间消失。
唉,安全的藏身之地好难找。他苦恼地想。
一刻钟后,萧则钻进一间黑漆漆的屋子。他看了,所有地方就这里巡逻的人最少。
但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见鬼。
装满黄金白银的屋子内,萧则与黑衣人面面相觑,看着黑衣人熟悉的眉眼,他微微睁大了眼睛,“顾……”
“殿下想把那群人都引过来么?”顾骁眼神阴冷,见萧则乖乖闭嘴后,他冷哼一声,随即蹲下身拿起一块银锭,眼神火热。
被劫走的赈灾银两,他找到了。
身后,萧则轻声问:“你是一个人来的么?”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问你是不是来救我一样。
顾骁一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的,恐怕要委屈殿下几日了,顾某今日要事在身,没办法带殿下走。”
萧则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点点头认真道:“保重。”
紧接着就一个闪身消失在屋内。
前后不过几息时间,快得让顾骁产生了几乎没见过他的错觉,看着萧则消失的方向,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古怪。
不对,萧则是怎么从山匪的看守下出来的?
为何又在听到只有他一人过来时,立即就跑?
仿佛其身后有人在追赶一般。
看守……追赶……
顾骁目光落在眼前的钱财上,他进来的太容易了,按理说,这么重要的地方应该派重兵看守才是。
可屋外不仅没人,反而安静得有些诡异。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顾骁脸色大变,猛地转身想要破门而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无数山匪举着火把哗啦啦从四处赶来,转瞬之间,就将这间屋子围得水泄不通。
络腮胡大笑着从人群中走出,“军师说得没错,臭老鼠果然只会往粮仓里跑。”
顾骁阴沉着脸,冷冷地看着四周,又是那个军师。如今敌众我寡,倒不如……
下一刻,他猛地抽出武器,径自冲向络腮胡。
络腮胡也没想到此人在围攻之下,竟然还选择反抗,愣了一下后,迅速与顾骁缠斗在一起。
顾骁自幼习武,武艺不俗,一来一回间,正处于上风。络腮胡见自己敌不过对方,立即召来属下在一旁协助,一时间两边不分上下。
于是,谁都没有发现,他们身后的树丛里一双眸子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萧则躲在阴影中,忧愁地看着唯一一条离开的路,那边被无数山匪堵得严严实实。
出不去,只能躲着看人打架,无聊,想阿玉。
他又小小地叹了口气。
“主子。”
突然,他的身后传来一小声轻呼,一个侍卫面色诧异地出现在他身旁。
萧则茫然地抬起头,对侍卫来去无踪的本领见怪不怪,只是好奇地想他怎么来了,也迷路了么?
侍卫悄声道:“殿下不下山,难道也是来查真相的么?”
真相?萧则表情更懵了。
“属下方才发现这山匪有古怪,故想来查探一番,没想到又碰见了殿下。”
黑夜里,侍卫看不太清萧则的脸色,只轻声道:“只是这群山匪不好对付,趁着有人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您快随我下山罢。”
萧则还未回答,一道淡淡的声音就突然响起:“既然都来了,还走做什么?”
侍卫面色一变,抬眼看去,不知何时一群山匪已经将退路断绝。他们全身包裹在黑衣里,若不出声,在暗夜中极难发现。
萧则看着领头人的面貌,下意识摸了摸怀里的令牌,是他。
“军师来得正好!”
那边,络腮胡大笑道,手中武器挥舞得更加有力,对面的顾骁咬牙抵抗,额角慢慢冒出汗珠。
那军师淡淡看着表情茫然的萧则,微笑了下,然后拍拍手,接着就有山匪压着两个人上前。
正是另外的两个侍卫。
“在下知道这位公子隐蔽功夫极佳,您若是独自一人逃了,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到您。所以,在下特地将公子的人给带了出来。”
萧则闻言一愣:“你要做什么?”
军师儒雅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威胁一下公子罢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侍卫虚弱地抬起头:“主、主子……别管我们。”
萧则眨着眼睛不理他,径自认真地问军师:“我能拿东西和你换么?”
说罢,他作势将手伸进怀里。
见状,军师无所谓一笑,打断萧则的动作,“公子,没什么比留下你更重要了。”
萧则茫然了一瞬,护卫挡在他身前,轻声道:“主子,你快走。”
军师闻言叹了口气,下一刻,四个山匪就冲了上去,瞬间与护卫厮杀在一起。
而萧则那边,也被几个山匪围堵在树边。
那几个山匪看着萧则靠在树干上弱不禁风的模样,又想起柴房内张鼠死去的惨状,脸上不由露出凶残的神色,就是这个小白脸,害死了他们的兄弟!
见萧则茫然着脸没有反抗,有人直接伸手去拽他的手,“这小白脸该不是个傻子罢!”
哪知一拽没拽动,壮汉样的山匪表情错愕了一瞬。
正巧有人举着火把,他便见萧则琥珀色的瞳孔正直勾勾地盯着他,冷冷的没有半分情绪。
“害!”壮汉惊得后退半步,再去看时,发现他还是一副愣愣的表情。
“你怕什么?”有山匪见状大笑,“一个小白脸,你都拎不动了?”
说罢,他忽然精准地掐上萧则的手腕,狠狠一扭,就想将其扭断。
但是下一刻,他就错愕地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被捏在了一双修长的指尖内,他顺着看去,就见那小白脸对他轻轻鼓了下脸。
这是他被扔出去前最后的意识。
壮硕的身躯被轻而易举抬起,在空中飞了片刻,又狠狠砸在树上,发出一声惨叫。
围在萧则身边的众人看着他干净利落的动作,又看着壮汉抽搐不止的身体,被吓得齐齐后退一步。
这这……简直比老大力气还要大,不是要命么!
就连被禁锢在山匪手中的护卫二人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想起临行前元帝交代的话,两人对视一眼,满心的不可思议。
而萧则只是轻轻拍了拍被壮汉抓过的衣袖,从怀里掏出那块令牌,再一次慢吞吞问道:“你真的不换么?”
军师早已被他那股诡异的力气给惊到,面色苍白,在看到他手中的令牌时,顿时脸色大变,急火攻心道:“你从哪儿来的?”
萧则脸上浮现出一丝羞红,腼腆地摸了摸脸:“从你屋子里拿的,忘记放回去了。”
说完,还感叹似的补了一句,“你的屋子好破哦。”
军师:“……”
作者:我以为可以在四千字内写完,现在,可能还需要一个四千字。
第四十八章
萧则说完后就静静站在原地,仿佛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脸上还挂着腼腆无辜的笑。
四周的山匪看了眼他身上散发出的无害气息, 又看了眼军师脸上乍青乍白的神色,不约而同地沉默下去。
只是心里不禁泛起嘀咕, 那小白脸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宝贝,竟惹得山寨里最沉得住气的军师如此失态。
军师眯起眸子看着萧则, 眼底闪过一丝阴霾,片刻后, 他才讥讽地笑了声, “公子好本事, 是在下小瞧你了。但公子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偷我的东西,有没有想好后果。”
他说到最后, 眼神彻底冰冷, 露出咬牙切齿的冷笑。
萧则慢吞吞“啊”了一声, 表情好似陷入茫然。
与此同时, 军师厉声大叫:“还愣着干什么?全都上去给我抢!”
四周的山匪对视一眼,面色都有些犹豫, 前一个倒霉鬼的惨状还历历在目,谁都不想去送死。
军师见状气极,“你们十几人,还打不过他一个吗?”
而就在这时,三个侍卫趁着山匪松懈之际, 猛地发力挣脱禁锢,山匪一时不备,转瞬间让他们蹿出几步远。
身形灵活,哪里还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军师脸色大变,还未出声,就见萧则将令牌往怀里一藏,也跟着人往后退,一切好像都仿佛商量好一般。
电光石火间,军师脑中一切景象串联起来,他这才愕然发现,这人根本就没想把东西交出来,一切不过是在为侍卫恢复体力拖延时间!
“主子,您先走,我等为您断后!”侍卫声音紧绷。
他们是奉命来保护殿下的,让殿下为他们涉险也就罢了,断后这件事都做不到的话,还要他们有何用。
话落瞬间,身后穷追不舍的山匪又增多了一批。
那是方才前去围攻顾骁的山匪,此刻都聚在一起,举起武器同时追击四人。
那边顾骁最终还是抵不过车轮战,被络腮胡一举拿下。他低垂着眼,狠狠喘息,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对着萧则游走在夜色里的背影露出一丝冷笑,“萧则,你跑了算什么本事,温之玉可跑不掉。”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穿透重重人影,蓦地传到萧则耳中。
萧则一顿,克制不住地回头,脸上尽是茫然。
但就是这么一顿,却已经让山匪追上了身,一个莽汉举起大锤狠狠朝着萧则背后一砸。
“主子!”侍卫惊恐地叫出声。
“唔——”他闷哼一声,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身体骤然倒了下去。
不出片刻,山匪就将萧则团团围住,军师冷笑着将令牌从他身上搜出来。
期间,萧则一动不动,只有微睁的眸子和胸膛淡淡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公子还跑么?”
军师面色嘲弄,随即毫不客气踢了萧则一脚,在看到脚边之人没有半分所动的模样,顿时邪火愈盛,阴沉地笑了下后,就将萧则往山匪中间一踢,“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好好招待这位公子。”
“是,军师!”
重伤的萧则这群山匪看来,就像是被拔了牙的老虎,当那身恐怖的力气消失之后,他们对他的恐惧也一并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觉醒的血腥与凶残。
“这个小白脸,将咱兄弟害得这么惨,杀了他都难泄我心头之狠!”
“哼,还以为是个有能耐的,原来一锤子就能砸倒!”
“兄弟们,把他剁碎了去山里喂狼如何?”
沉浸在报复之中的山匪们并没有发现,倒在地上的萧则表情异常平静,仿佛感受不到痛苦,原本清澈的眸子中变得空洞无神,瞳孔却在急剧地收缩放大。
“阿玉……”
他低声喃喃道。
他好久没见阿玉了,顾骁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跑不掉,阿玉明明答应过他,要乖乖待在客栈里的。
对了,他想起来了,阿玉是个骗子,难道这次阿玉又骗他了么。
还是说,有人趁着他不在,骗走了他的阿玉……
随着这个想法的升起,萧则的脸上神色愈发空白,清浅的异色眼眸却仿佛浸染上了血色,无端有些阴沉。
那边,络腮胡阴笑着拍了拍顾骁的脸,“小子,你是故意叫他的吧?那小白脸本来都快跑了的,结果你一出声,他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