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温之玉眼神冰冷,以为要自己上手灌下去,哪知下一刻,就看到她看也不看他一眼,就接过水一口气全部喝完。
陆乙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是被关怕了么,今日竟然这么识相。
不出片刻,温之玉就感觉脑中昏昏沉沉,眼前的景象都模糊起来,连耳边的声音也听不真切。
偏偏的,她还能在这种迷糊中保持一丝清醒,不至于让她彻底晕过去。
……应该是一种特制的迷药,她想。
“王……妃,得罪了。”时远时近的声音响起。
温之玉眼前突然一片明亮,摇摇晃晃中,她明白自己似乎是出了密室。
很快,她又感觉自己斜靠在一个地方,熟悉的颠簸的感觉让她知道现在是坐上了马车。
她立刻狠狠一咬舌尖,勉强清醒半分。
“让太守大人出来说话!”
“为什么山匪还没有剿除!”
“城外都是吃不饱的人……”
逐渐清晰的声音传入耳畔,温之玉闻言一惊。
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么。
原书中朝廷重新拨款赈灾的最初原因,就是有百姓聚众□□。
不知道是不是迷药的原因,在她脑海昏沉的时刻,温团子也仿佛沉睡了一般,让她此时找不到任何可以集中精神的点。
口中血液的腥气在蔓延,温之玉亦不知晓自己究竟咬破了多少。
只能根据耳边的声音来判断自己是否进入昏迷,聚精会神之下,她感觉马车的速度逐渐放慢。
“站住,你下来。”陌生的声音。
是城门前的出入检查。
温之玉闭着眼,脑中迷药的药效愈发厉害,全身上下软绵绵的让她使不出半点力气。张嘴间,喉咙里也只能发出几丝意味不明的轻哼,弱不可闻。
“车上是什么人?”
“是我家夫人……出城看望家眷。”
她要起来,苍白的指尖狠狠陷入掌内,强烈的痛感刺激得她爬起身。温之玉喘了口气,然后咬着牙,猛地将头撞向马车。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嘭、嘭……
“怎么回事?”官兵眼神一凝,狐疑地看着不断发出声响的马车。
陆乙脸上划过一丝冷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尴尬地笑道:“我家夫人有些毛病,官爷你懂的。”
他指了指脑子。
“是么?”官兵心下生疑,欲要上前掀开车帘。
陆乙急忙拦道:“官爷,我家夫人身体虚,不能见了风。”
“又是脑子有病,又是身体虚,你该不是在玩我罢。”那官兵冷笑,“你这般心虚,说,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人?”
声音越来越近,温之玉眼中闪过喜色,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马车上一撞。
嘭!
“让开!”
“官爷,不能啊。”
两相对峙之间,突然有人从围观的百姓中拎着药包侧身出来:“等等,那是我府上的。”
官兵一顿,看清来人是谁后,他脸上立即浮现出恭维的笑:“原来是王大人府上的,这这……”
他看向已经没了声响的马车,神色变得有些惶恐。
王直淡淡地瞥了面色慌张的陆乙一眼,才举着药包笑道:“无妨,你也是例行公事。我方才去买药去了,一时竟然忘记给令牌。”
“我家夫人不能见风,你行个方便罢。”他笑着补充了一句。
官兵哪能不从,连声道:“自然,自然。”
马车重新动起来。
王直微微掀开车帘一角,对着车里已经失去全身力气的女子轻笑道:“夫人,你少用些力气罢,还得留着见人呢。”
温之玉微微动了动唇,一阵阵的眩晕袭上她的脑海,方才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那最后一撞上,她只能从唇间吐出一个微不可闻的“滚。”
王直笑了,蓦地放下帘子。
整个马车内又只剩下温之玉一人。
声音,气息,画面全都离她远去,她仿佛陷入了一场迷离之中。
隐隐约约间,竟然听到萧则在喊她的名字。
怎么可能,他还在西山……
“吁——”马车陡然颠簸了一瞬。
王直惊道:“怎么回事?”
“……刀,一把刀!”
陆乙惊恐的声音从车外响起,他心有余悸地看着插在身旁的刀刃,若不是他恰好偏了头,这把刀定会从他的脑袋中穿过!
“是谁!”
他猛地抬头看向人群之中,那里,就是大刀挥来之地!
作者:网课使我从日更党,变成三日两更党,我痛哭流涕,嗷呜。
第五十章
周围的百姓早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四散着逃开。此刻远远地站在几米之外, 神色惊疑地看着此处。
陆乙满脸恼怒地看向人群, 意外对上一双冰冷幽深的眸子,里面的戾气让他下意识一惊。
他忍不住将目光移到对方的脸上, 下一刻他浑身僵硬,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主、主子……”
哪怕这人面无表情, 眼神冷厉,可那张脸, 熟悉得过分, 正是那个他跟了两月有余的“主子”!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还正巧碰上他们出城的马车。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我的阿玉也在马车里么?”
萧则淡淡地笑起来, 仿佛并没有看到陆乙惊恐的面色,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向毫无动静的马车, 神色专注。
他气息平和,声音温文, 恍惚间让陆乙感觉之前的戾气都是股错觉。
“主子, 您不是在西山么?”他掌心一片冷汗, “夫人她, 她……”
王直细微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进他的耳朵,“你怕什么, 别说承王一切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以他的本事,还能拦住我们不成?”
闻言,陆乙猛地一顿, 惊觉自己竟不知何时陷入惊慌之中,乱了阵脚。
他看了眼依旧盯着马车不放的萧则,提着的心突然定下来。
这个“主子”有多好糊弄,他是知道的,只要能瞒住他,他们今日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大半。
这样想着,陆乙下车恭敬地行礼道:“禀告主子,是夫人让我随着王大人出城察看灾民情况的,夫人并不在马车上。”
“哦?”萧则似笑非笑地垂下眸子,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陆乙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他似乎忘了什么,忍不住抬头看向萧则,“主子?”
“阿玉之前很信任你,可惜你担不起那份信任。”幽幽一声叹息。
话落,陆乙恰好对上萧则的眸子,肉眼可见的薄凉笑意让他脸色一僵,全身下上寒毛瞬间倒立,直觉告诉他要后退,可下一刻,剧痛就从腿上传来。
随着一声惨叫,他“轰”一声倒在地上。
“我的腿!”他面容狰狞地大叫。
“饶你一命,留给阿玉。”萧则指尖夹着一片残刃轻笑道,满含血气的眸子陡然瞄准马车。
那边,王直心中大惊,在萧则转头看向他的那一刻,蓦地抓起马车的绳子。
烈马嘶鸣一声,扬起前腿,就朝着城外迅速冲去。
马蹄所过之处,惊叫声与咒骂声此起彼伏。
王直两眼通红,咬着牙,疯狂打马。
要逃,一定要逃出去。
他直觉,这个承王不对劲,落在他手上,自己就完了。
与此同时,颠簸的马车使陷入半昏迷中的温之玉微微清醒半分。
“殿下……”她好像听见萧则的声音了。
这时,马车一个急转弯,温之玉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撞向车壁,剧烈的疼痛使她脸色一白,却也让她将车外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是萧则,她没听错!
她眼底一阵喜色,被迷药侵蚀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出去,让萧则看到她。
马车内越来越颠簸,温之玉挣扎着稳定身形,通过被风吹起的车帘,看见马车正疾驰在城门前的大道上,两边是无数被马车撞倒擦伤的灾民。
这个疯子!
她咬牙估测着跳车的可能性,发现以她现在的力气,最多爬到车门,一不留神摔下去,都有可能被马蹄践踏至死。
“拦住马车!”
“前面的,站住!”
这辆古怪的马车迅速引起了官兵的注意,几乎是在它撞倒第三个人开始,大批士兵就在后驾马追赶。
萧则径自从官兵手中夺过一匹大马,被夺马的官兵怒目圆睁,还未开口,就被扔到怀里的一块令牌吓得腿软,“让开!”
萧则此刻眼底满是血色,一身戾气冲天,看向马车的眼神森然无比。
他的阿玉,在他眼底被带走了!
与马车的距离越来越近,萧则手中的残刀蠢蠢欲动,但几乎在被抛出去的那一刻又猛地收回来。
不能,阿玉还在马车里,这样可能会伤了阿玉。
哪怕他有一百分的把握能在杀了那人之后,控制住马车,他也不愿意让阿玉冒险。
王直听见身后逐渐清晰的马蹄声,一种被瞄准脑袋的凉意瞬间从背后升起。
该死的!他忍不住咒骂一声,早知道就不该听那些人的馊主意,将温之玉折磨一番后才带她离开。
只要再早半天,不,一个时辰,他就能顺利完成这个任务。
事到如今,只能放弃已经到手的人了。
王直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在经过一个岔路时,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同一时刻,他纵身一跃,在地上打了个滚后,瞬间消失在人群里。
而那匹马,则在受惊后,更加暴躁地带着马车狂奔。
此时,温之玉死死抓着马车内的座椅,而在迷药和马车的双重作用下,她的力气大打折扣,只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
车外哭喊声一片。
接到消息的官兵拦在必经之路上,在看见马车无人控制时,立即下令道:“将马射死!快!”
话音未落,一只箭几乎在转瞬间射入马的脑袋,却未将它射死。狂躁的马蹄高扬,下一刻又狠狠砸在地上,彻底陷入惊慌中的马连带着马车也剧烈抖动。
“怎么回事?谁射的?”
“不是我!我还没拿箭!”
“还有人,车里有人被甩出来了!”
随着一声惊呼,纷杂的声音瞬间消失在耳畔,萧则睚眦尽裂看着被甩向马蹄下的人影,“阿玉!”
他的阿玉!
温之玉只感觉手中的力气骤然消失,她似乎飘向了半空,又迅速落下。
耳边是马痛苦的嘶吼声,她微微睁开眼,便看到两道高扬的马蹄,以一股决然的力量朝她砸下。
没想到还是躲不过马下一死。
不知道她死之前,还能不能看见萧则。
她都听到他声音了,还不能看一眼的话,未免也太亏了,好歹让她看看他有没有受伤罢。
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刻,耳边所有的声音蓦地消失,一股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包围住她。
——凛冽的,风雪般的,属于萧则的气息。
她的呼吸猛地一窒,一双手却不容拒绝地轻轻盖在她的眼睑上。
“阿玉,别怕。”
一个整日吃甜食的人身上,怎么会带着这样的味道呢。
她曾无数次好奇,却在此刻顿悟。或许,这就是他天生的,与之俱来的气场。
我不怕。她答道。
耳边的呢喃盖住疯马的嘶吼,喷溅的鲜血染上他的衣角,疯狂的马在力竭之后,轰然倒地。
温之玉贪恋他身上的味道,紧绷了几个日夜的神经彻底松懈,任由自己陷入无尽的沉睡。
许久,萧则似有所感地松开怀里的人,目光一寸寸扫过她疲惫秀美的面容,在触及她嘴角的一抹红时,眼底陡然闪过一丝戾气。
他伸手想要将那抹血迹拭去,却发现自己手上亦鲜血淋漓。
原来不知不觉间,那块残刀亦插进他的掌心。
一把残刀,可伤人,也可伤己。
萧则像是意识到什么,嘴角露出讥讽的笑。
他错了,他早就应该认识到,自己这把残刀,无论多锋利,多顺手,总有一天都会让他后悔。
“阿玉,你会原谅我么?”他幽幽地在她耳边叹道,小心地将人抱进自己怀里,然后站起身慢慢向城内走去。
四周的人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散开一条路。
就在刚才,他们亲眼目睹这看似弱不禁风的男子一刀砍死疯马,也见过这男子抱着女子面露悔色。
“主子,这人怎么处置?”
剩下的三侍卫之一面无表情地拖着失血昏迷的陆乙请示。
如今,他们早已见识过萧则的狠厉,虽不知面前之人为何变化这般大,却隐隐有将他奉为主上的意思。
从前,他们隶属于元帝,此刻,他们甘愿诚服于承王。
萧则垂下眸子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只能让人感觉其中的森森冷意,“把他背后的人给我逼出来,然后留一条命,给夫人处置。”
他的阿玉,向来喜欢亲手报仇。
“另外,去查查那只箭,到底是谁射出来的。”
“是!”
*
客栈内,虽只有几日未归,却宛如隔世。
萧则见温之玉轻轻放在床榻上,此时,侍卫都被他派了出去,他看着温之玉脸上或轻或重的伤痕,眼神暗了暗。
半晌后,萧则取来清水和毛巾,一点一滴地小心擦拭伤口。
有时,温之玉微微闷哼一声,他便顿一下,等人眉心舒展开,他才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