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暖——常唯欢
时间:2020-03-31 09:15:10

  刘仪敏这会儿已经靠到向图南肩上,闻言她用手轻推他一下,咯咯笑道:“他以前不也是学霸,可是比我们这些人还会玩。要说现在这时代,只会读书的人真是很难有大出息。”
  这话真不好听,场面一时冷了场。
  祝燕飞冲关刘仪敏翻了个白眼。
  温暖出奇地一改以前的暴躁,竟然没有当场拍桌子。
  向图南忽然笑了:“没有让病人站着的道理。来,温暖,这里让给你坐。”
  刘仪敏整个重心都压到他身上,他这样陡然起身,她一时没留意,头和上半身一下子栽到沙发里,露在裙子外面的腿高高地翘向半空。
  刘仪敏尖叫一声,手忙脚乱中还不得不腾出手捂着裙子防止走光。
  她十分狼狈。
  众人万分尴尬。
  唯有向图南低头抻衣袖,好似完全没看到刘仪敏的窘境。
  “凭自己的本事做学问,即使不能成名成家,名垂青史,就算只是在三尺讲台后面教书育人,都应该受到尊重。”
  刘仪敏挣扎着坐起来,脸涨得通红,一边整理着乱发,眼睛却一直瞅着向图南,又羞又恼又委屈,都快哭了。
  温暖也惊讶看他,为得是向图南这少有的严肃。
  这一看才发现他其实有点瘦,尤其是气色,好像并不好。当然,他在男人当中,一直属于偏白的那种,但这种白,白得并不正常。
  看他的样子,倒有点像……大病初愈。
  温暖很奇怪她怎么现在才发现这一点,但这可能只是因为她到现在才真正认真看过向图南。
  她呆呆地看着他。
  向图南忽然偏抬头看向她,温暖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视线。
  竟不是记忆中的目光。
  少年时的向图南总爱似笑非笑地盯着人,能看得你心里发毛,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或是拉链没拉,可是这一会儿,他的目光竟是少有的清润,平静中好像带着深情。
  温暖一时看得痴,回不过神,直到向图南嘴角一歪,又露出他最惯常的笑容。
  呸!温暖垂下眼皮,避开他的目光。果然还是……
  还是什么呢?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或是,狗改不了吃屎?
  其实刚分开那会儿,温暖是真的想向图南。她的心里面,也没真觉得他俩已经分开,总觉得下一秒向图南就会来道歉,两人继续像以前一样好。只是她心中憋着一股气,不肯主动低头。
  后来知道他出国,她又正好处在人生低谷中,当时的温暖又是真恨向图南,恨得咬牙切齿,恨得想拉着他同归于尽。她不止一次在心里发誓,如果再碰到他,一定要让他生不如死。
  只是五年过去了,无论爱恨,终于都被时间磨平。曾经以为的那些情仇亦不过尔尔,远没有自己的生活来得重要。
  虽然她还做不到完全释怀,至少不再有捅他一刀的冲动,还能像个老朋友一样闲谈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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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本来是想过自助餐的形式,只是那样还是不够热闹,所以最后二十多号人挤在一张大圆桌旁,你挨着我,我挤着你,拼酒,划拳,说笑,好不热闹。
  温暖挤在宫铭谦和祝燕飞的中间,因为没什么胃口,一直在小口喝着汤。
  祝燕飞看样子是真讨厌刘仪敏,一直在温暖耳边小声地说她的坏话。
  温暖想到刚才那一幕,这么多人面前出丑,都没能得到向图南一句安慰,刘仪敏还能挤在他身边如此亲热,好像有点可怜。
  可是再一想,自己为了赚钱,还不得在客户面前当孙子。
  刘仪敏至少还有一个有钱的老爸。
  这样一想,倒不定谁更可怜。
  她收起自己那点无谓的同情心,专心喝汤,忽然在一片吵闹声中,听到刘仪敏的笑声。
  “暖暖,你还在做淘宝模特吗?”
  温暖一怔,缓缓抬头。
  斜对面的刘仪敏半倚在向图南身上,可谓是笑靥如花。
  她咽下口中的汤,浅笑起来:“偶尔还会做。”
  温暖大学时,应该是最不安份的学生,所有课程几乎都是低空擦过,因为她的所有精力,差不多都用在赚钱上。
  那家店是她大学时,一位富二代同学开的。对方出资金,温暖做模特,并负责运营,利润两人对半分。开始时并不顺利,不过从去年开始,终于境况渐佳,今年的盈利应该十分可观。而温暖因为进了新视野传媒,分给那家店的精力肯定要减少,现在基本只负责运营,模特另请了他人,只在那位老同学特别要求时,才客串一下。
  毕竟她做模特的那些款一直非常畅销。
  刘仪敏笑得更娇:“我家有好些女员工都夸你们店的衣服好看,就是质量太差了,上不了档次。”
  温暖用调羹慢慢搅动着碗里的汤,忽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只有瓷器碰撞的叮当声。
  “明码标价的东西,本来就只卖一两百块钱,要还想要爱马仕,巴宝莉的档次,我们不是要赔得倾家荡产。所以我劝她们消费前,先找准自己的定位。”
  刘仪敏抿唇笑着:“就是,我也是这样说。不过说真的,她们都夸你气质好,特别像个白富美,看起来特别有钱的样子。不过也是,看你这穿金戴银的,不是知根究底的,哪里知道你这几年有多难,对吧?”
  章文德在桌下踢了刘仪敏一脚:你适可而止吧。
  在场的人都知道,刚才那句话,是在捅温暖的心窝子。
  温暖早些年也可以说是生活富足,可是自高考后,温爸温妈离婚,温暖她们母女三人的生活就一落千丈。他们这帮人也是后面才知道,温爸温妈离婚时,温爸在外面已经有个一岁多的私生子。
  只是温暖太要强,这些事她从来不肯对别人说,他们还是从温暖婉那里知晓一二。
  温暖停下搅汤的手,端起碗几口抿掉那半碗汤。
  终还是变了。要是搁从前,这碗汤就是泼到刘仪敏的脸上,而不是落到她肚里。
  她放下汤碗,忽地笑了。
  “穷显摆呗。有句话怎么说的啊,腰有十文必振衣作响。一出门就把整副家当穿戴到身上,说得就是我这种人。不过……”她的眼睛滴溜溜在刘仪敏身上转了一圈,“白和美我倒都占了。不像有些人,再浓妆艳抹,还像个跳梁小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玩杂耍的呢。”
  “你……”刘仪敏脸色大变,刚想站起来,被向图南一把拽住。
  “汤不够烫是吧?”他示意章文德,“替她换碗热的,免得她这么多话。”
  刘仪敏立即一脸幽怨地看着他,章文德也十分尴尬。
  温暖心头火辣辣地烧着,并不觉得他是在解围,反而又一次涌起捅他一刀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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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打麻将。开了两桌,外加一桌纸牌,不能上场的就在一边观战,或押宝下注。
  温暖打了两圈,输了几顿早餐钱,就让祝燕飞顶上,自己躲到客厅另一头的落地窗前抽烟。
  窗外是一团一团的黑影,衬着厅里的灯光,让玻璃窗成了模糊的镜子,映着她唇间的明灭。
  头顶有半轮明月,的确不逊色于上海。
  她的身后,是一片欢声笑语。只是,这些热闹是他们的,她什么都没有。
  温暖抽着烟,忽然想到以前读过的一句古诗词: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热闹依旧,终不是旧年。
  黯淡的玻璃镜中,有一个身影在向她这边走来。身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后在她身后站定。
  “做什么呢?感冒了还抽烟……不是,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赏月。我在上海时,一直特别想念北京的月色。”温暖没有回头,只抬头看天,“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小时候读这首诗还并不明白,现在却深有感触。
  他又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她的后背。
  温暖皱了下眉头,冷声警告:“离远点。还有,你知道我脾气的,让你女朋友老实一点。我打她,应该还是能打趴下的。”
  “我绝对相信。”他的话里带着笑意,“不过,谁说她是我女朋友的。”
  停了一下,又加一句:“我这几年,一直单身。”
  温暖夹着烟的手抖了一下。
  有点意外,有点不敢置信,又有点形容不出的高兴,最后又觉得和自己无关。
  她弯了下嘴角,自嘲似的笑了笑,将烟塞到唇间,牙齿咬着,忽地想到燕飞的话。
  “听说,”她含混地笑道,“你以前为我哭过。”
  向图南稍一倾斜身体,从白色的茶几上拿起她的烟盒,抽出一根,衔到嘴里,突然出手扶着她的肩,把她转了个身,再弯腰,低头,就着她唇间的烟点着了自己这支,深吸一口,然后喷了她一脸。
  整套动作流畅无比。
  温暖有点懵,直到闻到烟草的辛辣才回过神。
  她呆望着他,看到他脸上又浮现出那种漫不经心的笑,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说:“真正的男人,只会在床上让自己的女人哭。”
  轰一声,有什么轰然倒塌。
  闷热昏暗的小房间里,被汗濡湿的床单裹到了身上,他压着她,咬着她的耳垂。
  “命都要给你了。”
  她当时是哪样的?哭了没有?好像是哭了,因为实在太疼了。
  当时她在想什么?当时她想,明明是我快要死了。
  烟被从唇间拿开,他的一只手揽到她腰上。温暖还没回过神,唇已经被含住。
  仍然像少年时代第一次亲吻那样急切,只是却不再那样毫无章法。他亲吻地很从容,游刃有余。
  温暖舌根生疼,舌尖发麻,本就鼻子不通,这下更是无法呼吸。
  她几乎以为自己会窒息而死,向图南忽然松开她。
  “快呼吸。”他轻笑,也像是第一次亲吻之后那样。
  温暖大口呼吸着空气,喉咙里一阵阵发干发痒。
  他的额头抵上她的,声音低沉,带着笑:“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
  温暖气已经喘匀不少,于是冷冷一笑:“那你知道你今天会挨揍吗?”她甩了甩右手,挑了下眉,“不好意思,下手重了点。”
  向图南却不像初遇时那样暴怒,薅她的衣服。
  他的唇擦过她的鼻尖,嘴唇,下巴,仍然在笑,声音里却带着压抑的痛苦:“这一次,是真要把命给你了。”
  就像电影的慢镜头,他的手从她腰上挪开,捂着自己的腹部,佝偻着腰,后退半步,一点点,一点点蜷缩着蹲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明人不说暗话,作者想要收藏和留言啊啊啊啊!!!
 
 
第6章 
  温暖的鼻尖,嘴唇和下巴还带着他嘴唇的温软。她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神色冰冷:“你别想再骗到我。”
  上一次当就算了,她只当自己遇人不淑,要是再在他身上吃亏,那就真是她自己蠢了。
  向图南并没有理会她,只是蹲在那里,额上浮着一层水光。
  好像是汗。
  她有点不明白,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痛出了冷汗。
  可是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拳头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你……你别装了!”她颤抖着嘴唇,“我不会上你的当,不会再给你机会,不会再被你骗。”
  不会再让你伤到我。
  有些苦,吃一遍就足够了。
  向图南抬起头。
  他蹙着眉,额上冷汗涔涔,面上是隐忍的痛苦之色,唯有眼神,是少年时少有的温柔之色。沉静的温柔,让人瞧着就能安心。
  以前的他,即使最深情缱绻的时候,也带着压抑不住的少年轻狂。
  “别怕,我没事。”
  温暖抖着嘴唇,想说我才没怕,我就知道你是装的,只是这话说不出口,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他腰侧的白色衬衣上染了一点红色。
  远处有人尖叫着冲过来,半跪到向图南身边,想抱他又不敢,只手足无措地问他怎么样了,然后猛地抬头,冲温暖吼叫。
  “他才受过伤,差点儿死了,你不知道是吧?他伤都还没好透。”
  温暖不可能知道。
  她俯视着他,看着他漆黑的双眸,微微地摇头。
  她真不知道,要不然不会出这一拳的。
  她曾经是恨不得他死,可是那早已经过去了。
  其他的人都涌过来,将他围了起来,叫着安排车,马上送他去医院。
  温暖一个人站在圈外,客厅另一边的灯光映过来,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像一场默剧。
  她全身发冷,就像五年前的那个盛夏,在医院里,外面有白得刺眼的阳光,她却冷得瑟瑟发抖。
  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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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图南被宫铭谦和章文德两人架起来。他的双手捂在小腹处,白衬衣染红了一大片,指间也有血渗出来。
  “应该是以前的伤口裂开了,缝合一下就好。”他低声安慰所有受到惊吓的人,“谦哥你送我去医院,文德你留下来招呼大家,难得聚一次,别因为我扫了兴。蔺麟,把我外套拿过来。”
  这个时候还拿什么外套?
  蔺麟不明白,还是飞快跑到客厅那边,抱着他的西服上衣过来。
  向图南目光越过人群,看到站在圈外的人。
  她的脸惨白,目光呆滞,像个小傻子。
  看样子是真吓坏了。
  “燕飞,你帮温暖穿上我的外套。她看起来很冷。”
  这话让所有人都呆了一下,尤其是刘仪敏。
  祝燕飞也有点懵,等醒过神,马上从蔺麟手中取走外套,往温暖身上套。
  温暖的牙咬得咯咯响,打着哆嗦小声同祝燕飞解释:“我……真……真不……知道。”
  祝燕飞不住点头,把她的手臂塞到袖子里。
  衣服太大,温暖穿在身上有点滑稽,袖子也有点长,温暖的手都藏在里面。祝燕飞顺手将衣袖卷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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