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脸色苍白,还在不住发抖。
“暖暖,你很冷吗?”祝燕飞小声问。怎么搞得她才像流血不止的那一个。
“温暖。”向图南忽然叫她。
挡在他们中间的人立即让开。他艰难地伸出捂在上一层,沾的血还不算多的那只手,拉住她一只手。
“你陪我去医院,免得你在这里胡思乱想。”
温暖的手是冰的,他的手倒是热的,指间粘腻,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是他身体里流出的血。
温暖失了神,提线傀儡一样随着他上了车,也顾不得其他人的反应。好在宫铭谦一向稳重老成,很快安抚住众人的心。
“别都跟去,人多还麻烦。等到了医院,我给你们消息。”
刘仪敏想跟上去,被章文德拉住。
别的不说,就刚才那件外套,足以看出向图南心里绝对还有温暖。
你还瞎掺和什么。
刘仪敏心不甘情不愿,可是那两人的手一旦牵到一起,就完全不给别人插进去一丁点的机会。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宫铭谦开车,温暖陪着向图南坐在后座。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
温暖这时候终于回过一点神。
她都不敢看他身上的衬衣,只盯着他的脸,小声问:“你怎么样?”
他哼了一声:“头晕。肩膀借我靠一下。”
温暖忙挺直腰背,并往他那边斜了一点,方便他倚靠,想了想,干脆伸出一只手臂,揽着他的肩,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口。
汽车里血腥味浓得她心惊胆战。
宫铭谦明显也着急,车开地飞快,一边还在问:“图南,你真没事?怎么弄成这样?”
向图南靠在温暖怀中,声音有点中气不足:“前段时间受过伤,应该没好透,伤口裂开了。”说着紧了紧手,握了下温暖的手,“真不用担心,再缝合一下就好了。”
温暖这时终于找到道歉的机会:“对不起。我……真不知道。”
向图南闭上眼睛,用低得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我没怪你。我死在你手里,也是心甘情愿的。”
温暖眼中一酸,忙仰起头,用力闭了下眼睛。
车子忽然停下来。
“我喝了酒。差点忘了。”宫铭谦很懊恼。
“我没喝。”温暖忙道。她是因为感冒,今天没参加拼酒,“我来开。谦哥你照顾好他。”
她急急地想下车,向图南忽然用力握她的手:“暖暖。”语气里满满的不舍。
“你听话。”她低声安慰他,想了下想,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按照导航,温暖将车开到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医院。
向图南这会儿还有力气挑剔:“这里行不行啊?缝得太丑,我不就是毁容了?”
他这从小养成的大少爷脾气是没办法好了。
宫铭谦半抱半拖着他往急诊那边走,嘴上也没和他客气:“又不是脸,毁什么容?”
“男人的腹肌也很重要的好不好?”他振振有词。
还有力气计较这些,让本来凝重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温暖一直没说话,只默默地跟在他们旁边。
进了医院,向图南被医生接过去,宫铭谦陪着她等在外面。
走廊里惨白的灯光下,温暖的神色看起来特别凄惨。
“他不会有事的,对吧?”
“还能这么挑三拣四的,应该没事。”宫铭谦安慰她,停了一下,他叹了口气,“不过暖暖,你们两个,怎么闹成了这样?”
温暖整个人缩在向图南的西装外套里,好半天才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无奈又茫然。
“我不知道。真的,谦哥,我也不知道。”
当初最后一次闹分手,宫铭谦照样也劝过他们。他和向图南谈了些什么,她不知道,只是对当时的温暖来说,因为温爸的事,她对男人正处在一个极度厌恶的阶段,向图南的大男子主义更是成功地引起她的反感。要在平时,她也不是没有服软的可能,就是在那段时间,她完全不想妥协,哪怕只是一点点。
结果,就分开了。
而且,一分就是五年。
也可能,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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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向图南被推了出来。
他这时除了脸色苍白之外,精神倒意外地好了不少,在被推到病房时,他又一次露出娇生惯养的大少爷龟毛的一面。
“没有单人病房吗?”
旁边的医护一脸无奈:“没有。”
宫铭谦抚额:“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挑剔?”
“那我不住院。我马上回家。”
旁边的医护大概是见过世面的,对他这样的神经病竟然出奇的容忍,只看着宫铭谦,问他的意见。
宫铭谦都想一拳砸晕这个姓向的:“就住一晚行吗。明天是回家还是转院,都随你?”
向图南顶着一张毫无血色的脸,人倒是有血性的很:“不行!”
温暖一时之间,竟然觉得有点想笑。
他在这一点上,倒是和几年前没多大的区别。
最后谁都拗不过向二少爷,又将他“搬”回了别墅。
宫铭谦和章文德架着他上楼,在床上躺好。
大家都围在床的四周,观看国宝大熊猫似的。不过他的回来,还是让众人安心不少。
向图南嫌人多呼吸不畅,赶他们下楼,又看着温暖:“谁污染,谁治理;谁动手,谁负责。你先去洗澡,等会儿过来伺候我。”
温暖到现在还裹着他的外套,上面还沾上了一点血迹,唱大戏的小孩似的,又带着狼狈。
宫铭谦对于向图南的任性十分无奈,只能嘱咐他有任何不舒服,一定要吱声,又拍了拍温暖的肩:“那辛苦暖暖你了。有事下楼叫我们。”
众人随着章文德下楼,宫铭谦先留在这里,等温暖洗完澡才下去。
祝燕飞在温暖进客房前拦住她。
“你们……怎么回事?向图南没事了?”
温暖摇了摇头。
和向图南久别重逢,意外伤了他,陪他去医院走了一遭,马上还要去照顾他。这些都是她回北京前没有想到的。
而且她并不确定向图南的身体状况,他在这一点上,倒和年少时一样恣意妄为。
祝燕飞看她气色太差,反倒安慰起她来。
“没事。他那么大人了,还能不知道自己身体。你也不用太自责,毕竟不知者不罪是吧?”
温暖尽力点了下头:“谢谢。我没事,你下去玩吧。”
祝燕飞说好,刚转身没走几步,又立即倒回来,还神秘兮兮地四下看了看,这才小声笑道:“不过看到姓刘的吃瘪真是痛快。向图南明显对她没意思嘛。让她倒贴,该!还有啊,刚才大家问她了,向图南这伤是在美国时受的,当时好像挺重的,不过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出院他就急着回国。”
温暖嗯了一声。其实她不是很想说话,又怕燕飞继续唠叨,只好说:“等下我亲自问问他,满足你的好奇心,行吗?”
祝燕飞笑着捣了她一拳。
“还是你了解我。”
祝燕飞飞快跑下楼,温暖飞快地洗了个澡,才拎着向图南的外套,匆匆去他那边。
进门前,她先在门边站了一会儿。
其实也不用紧张什么,向图南都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她当然也能做到。
温暖敲门进去,宫铭谦见到她来,才放心下楼。
向图南躺在床上,身残志坚,嘴巴很不饶人。
“这么久才过来,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温暖不理他的调侃,往前走几步,站在床边,问:“你感觉怎么样?”
“快死了。”他平躺在那里,双手搭在胸口,神态安祥,倒的确是闭上眼睛就能装死人。
那还不住院?温暖被气笑了,没好气道:“你还没好透,干嘛就回国?”
向图南嗤笑一声:“哎哟,不得了了。现在的人打了人,不但不内疚,反而还要怪挨打得人不够皮实。怎么,这是没打过瘾是吧?再说,我回国前也没想到会挨打啊。”
这嘴真是毒。
温暖心里有愧,不跟他争这嘴上的长短,只垂着头站在床边,静了几秒,才想到问他:“要不要喝点水?”
“暂时不用。”他的嘴角一歪,又露出那种极不正经的笑,“自己搬椅子坐啊,要不就床边也行。要是罚站就有用,还要警察做什么?”
温暖心里本就乱糟糟的,接连被他挤兑,就更是不受用。她将手里的外套往他身上一丢,正好兜住他的头。
“你要真觉得身体受到伤害,尽管报警好了。”
她转身欲走,手腕忽地被用力攥住。
“别走!”他急道,一只手还在胡乱拽着脸上的衣服,“二丫头……啊!”
是伤口被扯到的闷哼声。
温暖本能般停住脚,向图南的脸终于从外套中挣出来。
一向不正经的脸上只余下焦急痛苦之色:“暖暖,你别走。”
作者有话要说:
改一下bug
第7章
温暖怕扯到他伤口,不敢再动,只能站在原地:“撒手!”
“不撒!”伤患十分倔强,宁死不屈,“我怕你跑了。”
“我不走。”行了吧?
向图南犹豫着,慢慢地将手从她的手腕向下撸,将她的指尖攥在手心里。
“那你坐下来再说。”
听起来,竟然像是在撒娇。
温暖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最后只能在床沿边坐下来,然后盯着白色的被子。
“这下可以放手了吧。”
向图南这才慢慢松开手。
房间内安静下来,只余下床头那个小闹钟咔嚓咔嚓一秒一秒往前挪着。
一秒,两秒,三秒……
每一秒都从未来,变成现在,然后永远成为了过去。
那么多的一秒,都属于过去,永远不会再回来。
就像前面过去的那五年。
“刘仪敏真不是我女朋友。”
他一开口,就是这一句。
温暖想到自重逢后,他一直表现得游刃有余,倒是自己,反倒十分小家子气。
这不太好。
她并不想表现得还对那段旧情有多恋恋不舍。
她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好似十分云淡风轻地打趣他:“不过我看她倒是挺中意你的。”
他的脸上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笑容:“她看中的不是我,是我的姓。当然,以我的魅力,她应该对我也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温暖仰了下头,翻了个白眼。
没直接嘲笑,是她对伤员的照顾。
“我知道你现在在心里嘲笑我。”他倒是很了解她,“不过没关系,我不跟你计较。这么跟你说吧,刘仪敏家没表面上看着光鲜,她爸现在是真的急着让她替她家找个靠山,她爷爷跟我爷爷不是认识吗,所以就把主意打到我头上。主要我哥有我嫂子了,年纪又相差大了一点,要不然我怀疑她家会打我哥的主意。然后,上次我受伤,她应该是从我爷爷那里知道的消息,才特地追到美国去的。”
难为他受了伤,竟然还能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
温暖笑看着他:“受了伤还这么多话。”她的声音还是哑的,偶尔还会咳嗽一声两声。
他立即转了个话题:“没吃药?”
温暖挑了下眉:“我怕有毒。”
向图南好像愣了一下,竟然没像以前那样霸道地来一句“我给的,毒/药也得接着”。
“你这毛病还真是难改。”他低声喃喃。
温暖立即针锋相对:“你还不是跟以前差不多。”
刚说完,又觉得没意思。
毕竟已经不是情侣,以前斗嘴是情趣,现在这样,算什么呢?
想到这,她忙主动换了个话题。
“怎么受伤的?”
向图南好像这样躺着不得劲,两只胳膊动了下,想撑起身体,刚一发动,又牵到了伤口。
闷哼一声,又跌回床上。
“你老实点不行吗?”温暖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顺手帮他掖了下被角,“我觉得明天你最好还是去医院呆着。”
向图南难得很配合:“我也准备明天一早就去医院。刚才那家我真不放心,肯定得毁容。”
温暖哭笑不得,最后都强压下去,只报以沉默。
他倒是还记着刚才那话,又绕了回去。
“说起来,美国人民还欠我一面锦旗呢。”
温暖不解,抬眼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眼里满是笑意:“就是碰到三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一时看不过眼,上去帮了一把。”
温暖点头,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英雄救美啊这是,那美国小姑娘没对你以身相许?”她笑着打趣他,像个真正的多年老友似的,“你得给她讲讲我们中国人的规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你说是吧?”
这话如果说给少年时的向图南,他肯定得说“那必需的,我总不能白救是吧”,可是这会儿,他竟然一个字都没说。
就只是看着她。
满室是暖橙色的光,他的眼中仿佛有水光。
正所谓柔情似水。
这也是以前鲜少见到的。
这样的眼神,倒好像,他还爱着她。爱到骨子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