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澜微笑:“我来,是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指望出去了。你父皇如今自身难保。”
楚元茂大惊:“你要篡位?”
陆安澜笑着拍拍他的脸:“没办法,你们逼的太急了。”
从天牢出来了陆安澜折返皇宫,进出武德帝的寝殿如入无人之境。
武德帝正在等待着消息,到了午后,都不见消息传来,他心中越发焦急。喊了几声“欧阳海”,却无人应声。他正欲挣扎起身,就听外头传来一个声音:“陛下,找欧阳海何事?”
武德帝心中一惊,就见陆安澜气定神闲地走了进来。刺杀失败了。就不知楚元茂有没有从天牢逃出去?
他神色灰败,哑着声问道:“朕口渴,唤欧阳海给朕倒茶。”
陆安澜亲自倒了一杯茶,双手奉给武德帝:“陛下,请喝茶。”
武德帝拿着茶杯,有些迟疑。
陆安澜嗤笑一声:“陛下担心有毒?”
武德帝猛地抬头看向陆安澜,怒斥道:“跪下!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安澜在近旁的一张椅子坐下,道:“陛下,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您竟然派人刺杀我,又暗中安排楚元茂逃往归义,您难道觉得我还会向从前一样敬着您么?”
武德帝心中一沉,面上断然否认:“那必然都是有人挑拨离间你我君臣关系!”
陆安澜理了理袖口,道:“其实,不管真假,我也不太在乎。本来,我对皇位没什么兴趣,我也打算好生辅佐小太子,可是,陛下,你猜猜我在宫中佛寺里发现了什么呢?”
武德帝一怔,脸色渐渐变得难看。
陆安澜一笑:“你在想什么呢?你这么聪明,是不是想到我是谁了?”
武德帝缓缓道:“你是陈嘉远的儿子?不可能……”
陆安澜站起身,将一卷诏书扔给他:“没错,我是陈嘉远的儿子。从今往后,这天下,便是陈家的天下了。”
武德帝抖着手打开诏书,上头是一份新的让位诏书,赫然已经用上了国玺,红艳艳的印章就在上头。
武德帝看向陆安澜,气得脸色煞白煞白:“你……逆贼!逆贼!”
陆安澜站停,回身看了一眼,道:“陛下老了,该颐养天年了。永寿宫不错,陛下就住里头吧。陛下也看看,给人幽禁二十年是什么感觉。”
永寿宫名字虽然好听,却是冷宫,废弃多年,荒芜冷清。
武德帝听得此话,怒极攻心,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72章 契丹求亲 ...
武德十一年七月, 武德帝发让位诏书,称自己年老体衰,太子又年幼无知, 无法处理国事, 故让位于枢密使陆安澜, 武德帝退居永寿宫,颐养天年,不理政事。
经过钦天监计算,登基大典的时间确定为是年十月初八。礼部有三个月的时间去准备大典的礼仪。陆安澜却用这三个月的时间,平定了归义节度使的叛乱。至此, 大周排得上号的节度使, 所剩无几。除了定难节度使府, 其余的, 基本已是无甚兵力。
陆安澜定国号为“陈”,年号贞平,又恢复姓氏,尊父亲陈嘉远为高祖, 母亲陆氏为皇太后, 册封发妻谢如冰为皇后,妹妹陈晚宁为翊阳长公主, 宁安为元和公主。
谢如冰之父谢明时已从孟津出发, 不日就要回到京城。他本该早已回来,但是因身子不适,郎中嘱咐静养。陆安澜特地派了名医俞一鸿前去, 为其诊断把脉,开具药方。调理一段时日后,身体有了不少起色,方启程回京。
再过三日便是登基大典,谢明时还未到京。
谢如冰在长乐宫中,有些焦急地等着信使的消息。长乐宫如今开辟为皇后寝宫,装饰一新,端雅华美。
谢如冰倚靠在软枕之上,侍女正在为自己按*摩双腿,很是舒适。她目光漫无目的地从寝宫里的一应事物滑过,有些神游天外。
她从不曾想过自己会成为一国皇后,母仪天下。陆安澜驳回了群臣关于纳世家女为宫妃的奏折。是以,偌大皇宫,宫殿重重,只得自己这么一个皇后。
真正地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正出神着,陆安澜自外间走了进来。
长乐宫里温暖如春,烛火明亮,谢如冰躺在暖榻上,一身剪裁贴身的水红小袄,将腰身衬得极细,领口松垮垮地,露出里头雪一样白的皮肤,十指涂了寇丹,搁在织锦的软枕上,娇艳无比。美人儿双目如水,却正望着天空发呆。
陆安澜不由得笑了,走上前去,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掌:“冰儿,在想什么呢?”
谢如冰回过神来,坐直起身,仰头望向陆安澜:“忙完了?今天这般早,可是少有。”
近段时间,陆安澜的日子可以废寝忘食来形容。
陆安澜居高临下,将那微敞的领口里的风光看得一清二楚,当下眼神微暗,挥手示意伺候的宫女下去,方在榻边坐下,一手搂了谢如冰在怀:“事情哪里忙得完呢?只不过再忙,也要过日子。岳父大人明天就会到京城了,你不必太过焦心。”
谢如冰一怔,不由得问:“你特地来告诉我?”
陆安澜点点她的鼻子:“可不是。我听说你有些焦虑,连着晚饭都用得少了。”
谢如冰嘟了嘟嘴,道:“不许笑话我。我都一年多没见到他老人家了。”
谢如冰就势躺倒在陆安澜的膝上,一头青丝如绸缎般光滑,陆安澜不由得用手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浅笑道:
“我怎敢笑话你?你不要在岳父大人面前告我的状就好了。”
听得他这般说,谢如冰仿佛想起了什么,蹭地一下子坐了起来,道:“有件事情,差点忘记了。你说过,待事情了结,我想知道什么,你都同我说。”
陆安澜点头,缓缓道:“我都记着呢。其实,这事情也简单。我追查当年真相,查着查着发现,老师竟然是支持闵帝的,半分援手都不曾给过我父亲。他是我父亲的结义兄弟,竟然如此薄情寡义,乍然得知此事,我情何以堪?”
他顿了一下,俯身下去,亲吻她的额间:“那时候,你已是豆蔻年华,我心中渴盼着与你亲近,却又时时想起你是仇人之女,想起我的母亲与妹妹不知在何处受苦,我心中纠结,就做出了许多叫我如今想起来懊恼不已的事情来。我千不该,万不该,那时候总是冷着脸对你,错过了好些时光。”
“你画的画,还在么?我一直记挂着呢。”陆安澜轻声问道,如同呢喃一般。
谢如冰一怔,便知道他说的是哪一幅画了。十三岁时她画过狗儿嬉戏的图画,原是要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只是他没有再来谢家,也就搁置了。
谢如冰在陆安澜的腰身上掐了一把,冷哼道:“你说的可是动听。你明知我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竟把这许多事情瞒得这么紧,半点不透露给我知晓。”
陆安澜倒吸一口冷气:“哎呀,娘子快饶命,可真疼呀,掐到旧伤了,快帮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谢如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扒开他的上衣,哪有什么旧伤?更不存在出血了。
谢如冰一怔,顿时醒悟过来,啐了他一口:“大骗子!”
陆安澜一把将她推倒在榻上,笑道:“这一处没血,有一处却是充血了……”
谢如冰捂着耳朵,面色绯红,想从榻上起来。却又如何是陆安澜的对手?陆安澜一手捉着她雪白纤细的脚踝,用力一带,便将她整个人牢牢地控制在了身下。
第二日醒来,陆安澜早已去了前朝。谢如冰不由得捶床,每次都被他顾左右而言他躲过去,真是不痛快!
宫中年龄相仿的女眷,便只有宁晚一个。待到上午她在慈宁宫请安,见到宁晚,也就是翊阳长公主时,她忍不住私下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若是郎君隐瞒了些重要的事情,半分不愿透露,该如何是好?一来,我想知道他心中忧虑,为他分忧。二来……不怕同你说实话,我也担心,他隐瞒了些不好的事情,我最后知晓了,伤心难过。”
宁晚想起自己的经历,耶律重光要迎娶高门妻子,她便是最后一个知晓的。如今听谢如冰发问,心有戚戚焉。只是她终究年龄大些,又育有孩儿,许多事情,想得也深一些,当下道:“这世间,再恩爱的夫妻,大约也都各自又不足道的事情。尤其是像兄长这般,为人君王,掌天下事儿的。你我的心也就要大一些,不可只有他一人,凡事豁达一些。若是他说了,就听着,想办法解忧。若是他不说,真的伤心了,大不了走了就是,相忘于江湖。”
说罢,大约觉得太过冷漠,又笑道:“当然,既然做了夫妻,总是盼着长长久久的。你这般美人儿,解语花,兄长放在心尖上,他也有害怕的时候,怕你不在意,怕你不关心,又或者怕你伤心。只盼着,将来日子久了,彼此知道得多了,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有默契,就是神仙眷侣了。”
宁晚这一番话,倒是叫谢如冰一时放开了胸怀,放宽了眼界。也是,来日方长,该是怎样的,且看将来。
就在这一日的午后,谢明时终于抵达了阔别两年的京城。去时萧索,满目落叶,只觉得凄凉,不知何时是归年。回时隆重,车马鲜亮,仪仗威风凛凛,在众人的羡慕神色之中驶向皇宫。
谢如冰听得消息,带着二郎亲自到了宫门处候着,迎接父亲。三人相见,谢明时尚能忍住,只是红了眼眶。谢如冰与二郎又如何忍得,当即泪水涟涟。二郎更是一头扑在父亲怀中,哭泣不止。
好容易终于止住哭,在长乐宫里坐了下来,谢明时方有空仔细打量女儿与儿子。女儿成婚一年有余,是越发娇艳与稳重了。小女孩儿的稚气褪去,逐渐流露出妩媚多姿来。儿子已经七岁,进学一年,抽条了,长高了许多,看着已像个小大人,不再是从前粉嫩嫩的团子。谢明时欣慰之余,又有些心酸。一手拉着二郎,道:“以后爹爹可是每天要考校你的功课,你可不许嫌爹爹烦。”
谢明时既然回来了,二郎便要随着父亲搬出皇宫了。二郎虽然舍不得姐姐与宁安,但也明白自己渐渐长大,须得避嫌。
这一夜,陆安澜便命人在长乐宫设宴,为国丈接风洗尘。皇太后并宁晚、宁安也都出席。
待到散席之时,宁安知道二郎要离开皇宫,不由得问:“二哥哥,你为什么要离开呀?”
二郎摸摸宁安的头发,道:“我爹爹回来了,我也渐渐长大,便不适合住在宫里了。”
宁安看了一眼谢明时,低声道:“你以前说的爹爹会带你骑马打猎,读书写字,就是他吗?”
二郎点点头:“对啊。我爹爹可厉害了!”
宁安若有所思,又道:“那你有空多进宫,我们一起玩。”
待宁安跟随着宁晚回寝宫时,宁安不由得问道:“娘亲,我的爹爹在哪里呀?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所以从来不出现?”
宁晚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眼睛,愣住了。
过了两日,登基大典顺利举行,契丹派了使者前来祝贺。六王爷此前因为好大喜功,攻打云州,损兵折将,一众老臣都弹劾六王爷种种行为不端。契丹老可汗终于名正言顺地将耶律重光认祖归宗,册封为储君。
契丹使者对陆安澜极是恭敬,将国书呈送给陆安澜后,又道:“我储君求娶翊阳长公主为妻,愿两国结为秦晋之好,边境永无战事。”
第73章 幽州会盟 ...
陆安澜将契丹王储求亲的文书交给宁晚, 道:“这是耶律重光的求亲书信,有一封信却是载明给你的私信。你且看看。至于他的求亲,同意与否, 由你自行定夺。”
宁晚有些诧异。她离开上京已经两年有余, 以为耶律重光早该迎娶了正妻妾侍, 岂料如今正室之位犹是悬空。
她拆开了信,十分简短,一如他一贯的风格。不是什么缠绵悱恻的回忆,也没有信誓旦旦的承诺,只有利弊得失的分析。
其一, 乃是两国之交, 边境和平。其二, 乃是宁安的身份与未来, “岂能容忍其不知其父乎?”。这正说在利害关系之上。
耶律重光对自己说不上多么喜爱,可是,他却异常疼爱宁安,将宁安视若掌上明珠, 常常抱着她坐在膝头, 逗她笑。所以,便是宁安小小年纪, 心中也记着父亲。
宁晚放下书信, 一时踟蹰。尤其想起谢明时回来那日,宁安望着二郎的羡慕的眼神,心中不忍。可是, 真要再去契丹,到耶律重光身边,将来又岂知是怎样一番光景?
这一次过去,是两国之交,便是不和,也不能一走了之了。
陆氏与谢如冰听到消息,都不约而同地来了宁晚的寝宫。
陆氏一片慈母心肠,阔别二十年的女儿,一朝重逢,如何舍得她离开?只道:“阿晚,便是你不去,也碍不着两国和平。契丹内乱多年,伤了元气,我大陈兵强马壮,契丹也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安安,她是钦封的公主,地位尊贵,再过几年,寻个英俊青年做了郎君,日子也是快活。何必回到上京去?”
宁晚听着,沉默不语。
谢如冰看出宁晚的犹豫,当下劝慰陆氏:“母后,此事也不急于一时,且待阿晚好好想想。”
陆氏又劝说片刻,方起驾回宫。面对谢如冰,宁晚倒是敢吐露心中所想了:“前几日,我刚刚跟你说了,若是不如意,伤心了,干脆走了就是,相忘于江湖。可是,真到了我自己头上,却斩不断理还乱。兜兜转转,竟还是在这个圈里,出不去。”
谢如冰柔声安慰道:“这乃是人之常情。耶律重光终究是宁安的父亲,这一层纠葛,便是斩不断的。”
宁晚苦笑道:“自从见到二郎与谢大人在一起,宁安便闷闷不乐,回想她的父亲。昨日竟是找了地图来,问父亲在哪里。”
谢如冰听着,回想谢明时被贬之初,自己与二郎的孤苦无依,不由得心酸:“此事便是两难全。若回去,委屈了你,若是不会,委屈了宁安。不管做怎样的选择,想来母后与郎君都不会过分干涉。”
宁晚长叹一声,最后还是抱了女儿来,问:“安安,你真的很想见你的父亲么?”
宁安点点头,眨着大眼睛看向母亲:“我看二郎的爹爹同他玩耍,教他读书识字,很是羡慕。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爹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