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锦鲤——满塘金鱼
时间:2020-04-02 09:48:27

  路过大队部时, 还看了一场热闹, 要不是时间不合适, 两个孩子也是不愿意回家的。
  大队部就相当于一个小型的聚集点,而大队的供销点还有个作用, 那就是代收购点。这个代收购点是分季节的,到了收菌子的季节收菌子, 干果丰收的时候收干果, 水果成熟就收水果, 价格都是跟着收购站走。
  春季主要收菌子和春笋, 最近天气热了,菌子越来越少, 但也不是没有。
  今天这件热闹事就跟收菌子有关。
  “是说有个年轻的男同志,人家捡了好几斤的菌子,菌盖开得特别大,有我脸那么大。供销点的红杏姐姐就说,菌盖全开了, 等不及送到公社肯定就要坏啦,然后又说她好些日子没吃到菌子了,那意思就是要低价收购。但人家男同志也好久没尝过菌子的滋味,就想着卖不出去,拿回去给自家人吃也是好的。也不知道两人怎么交涉的,好像是没谈拢吧,红杏姐姐的妈妈马婶子就冲出来,指着男同志破口大骂。” 顾瑾玉回家就跟魏淑华和沈树枝说。
  其实她也只零零碎碎听了个大概,但这并不妨碍她在大人面前表现。她现在每天都出门,但凡在外面听到什么有趣的事,都会拿回家说。
  沈树枝听过就笑了,那马桂芳是什么人,她还能不知道!
  “她这是豆腐里挑骨头呢,故意找事儿!”顾瑾玉年纪还小,不懂那些弯弯道道,可沈树枝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同在一个生产大队,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刘家红杏正在说亲的事,有几个妇女同志不知道呢?既然在说亲,那就不能坏了名声,要不然能说到什么好人?
  可这刘红杏吧,也不知道咋想的,你收菌子就收菌子,还占上便宜了!什么好些日子没吃过菌子了,你想吃上山捡去啊,跟人家男同志说什么说?
  这三间屋子两头住的,谁还不知道谁?刘红杏这么说,为的是什么,这不摆明了嘛,她就是看上那位男同志了,却没相中马桂芳给她说的人。
  那马桂芳准是为了她闺女的名声,才先声夺人,免得别人把脏水泼到她闺女身上,再把相中的好亲事给毁了。
  至于那倒霉催的男同志究竟是哪家的,沈树枝倒也没问顾瑾玉,明天下地的时候随便往出一问,准能打听到更详细的情况。
  那男同志是谁呢?是焦春桃她哥焦冬至!
  “这人咋那么坏呢,比地主婆还坏!”第二天上学的时候,焦春桃红着眼眶来了,她现在都不敢去大队部那边转了,就怕再遇到刘红杏或者刘家人,真是丢死人了!
  她之前还总纳闷,刘红杏跟自家不熟,为啥对自己那么热情?现在她明白了,她全明白了!这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这人也太不实诚了,你真是对谁有意思,要么找人上门探探口风,不管成不成的,又没说开,还能坏了你的名声不成?
  要不然,你就当面找人问清楚,看两人能不能处到一块儿。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也不兴以前盲婚哑嫁那一套,只要不出格,也没人说闲话。
  刘红杏呢,说她对焦冬至有意思吧,人家从没表露过这层意思,不管是明的暗的,都没透露过一丝一毫。这叫人咋说?
  可要说她对焦冬至没那意思吧,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又无不表示,她就是看上人家了。
  看上就看上吧,你偷偷摸摸背着人给焦冬至递个话,行不行的,总得问问人家的意思。可她倒好,在跟别人相亲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焦冬至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这……这是要干啥!
  焦冬至真是满身长嘴都说不清了。
  “她妈说的话可难听了,说我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说我哥住乞丐窝还妄想讨老婆。”焦春桃抹抹眼泪,低声抽泣,“我哥,我哥可好了!那女人心眼子可歪了,长得跟个矮冬瓜似的,脑子也笨,算账都算不清楚,她哪里配得上我哥!她妈凭什么骂我哥!”
  她趴在桌子上,哭得伤伤心心,坐在周围的同学面面相觑,连打闹声都变小了,生怕一不小心再惹到她。
  一年级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七八岁的孩子,最大的十岁出头,最小的就是魏琳琅。这个年纪的孩子,说不懂事吧,其实也能当半个大人用了,说懂事吧,很多道理他们都还不懂。
  这一个班的孩子平时都皮得很,只有在老师面前能装出个文静样子,老师不在,就露出原形。尤其是男孩子,自己玩闹还不算,也爱欺负女同学。但这会儿都规规矩矩,不敢招惹焦春桃。
  就连跟焦春桃关系不好的张大丫都跑过来问,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顾瑾玉拍拍焦春桃的背,把昨晚从沈树枝那儿听来的话跟她说了,“她马桂芳是什么人啊,谁还不知道谁?她这人说话最没道理了,就是想把脏水泼到你哥哥身上,好让她闺女安安稳稳嫁到城里去享福。她那些话也就是骗骗外面的人,本大队的没人信她。你别哭了,等过段时间她闺女嫁人了,就没人再说闲话啦。”
  这些话她自己都不大明白是什么意思,就拿出来说,说的又是头头是道的,很像那么回事,就这么把焦春桃给唬住了。
  要不咋说“人老成精”呢?这人到了一定的岁数,肯定有些道行,更何况沈树枝这样的精明人,她说的话不一定全准,但起码也有七八分靠谱。
  在天气逐渐开始热起来时,去南方参加交易会的时间定下来了,车票什么的也都订好了,就等出发。
  临行的前一天,焦春桃和她哥哥姐姐过来交货,也是最后一批货,都是用书包大小的藤编盒子装起来的。他们三个过来时,魏淑华等人正在进行重新的分装,每个盒子里都装有烘干的野生菌和竹荪,还有其他特产,一共配齐八样,勉强算“八珍”吧。
  见大家都在忙,焦冬至二话不说,上来就帮忙。他二妹焦冬梅也没闲着,在一旁打包。
  人手一多,魏淑华就打发几个小孩去屋里听收音机,“去吧宝宝,带你同学进屋去玩,别忘了洗几个苹果,这外面还有两个哥哥姐姐。”
  “知道啦!”不等焦冬至和焦冬梅拒绝,顾瑾玉拉着焦春桃进屋,先冲了几碗麦乳精,然后才问,“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
  焦春桃喝了一口甜滋滋香喷喷的水,心里还是很苦,她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我哥哥要定亲了。”
  “真的吗?那是好事啊!怪不得你哥哥看着喜气洋洋的,原来是要娶新娘子啦!”顾瑾玉笑嘻嘻地说,见焦春桃还是没个好脸色,她又用手指戳人家的脸,“你咋啦,不乐意叫你哥成家啊?”
  这话倒不是瞎说,有许多人家兄弟姊妹多的,都是大带小,小再带更小,与其说孩子是父母养的,倒不如说是哥哥姐姐带大的。这种情况下,其实兄弟姊妹的关系是很好的,甚至比父母子女的关系还要好。
  但这种情况仅限于大的那批没成家,一旦成家,大的有了自己的家,不可能也没有精力再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小的身上。等大的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甚至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再去跟小的抢资源。
  这种事在农村是很常见的,不是大的那个自私,也不是大的那个变心,而是考虑的事情变多了,需要照顾的人也变多了,就不可能方方面面都顾及到,总有疏忽的时候。那疏忽一多,就容易产生矛盾。
  大孩子成家后,有了自己的小家,他必须分出心思照顾自己的小家。可小的那批呢,他们考虑不到那么远的事,只知道哥哥姐姐不再顾着自己,肯定是不疼自己了。小孩子之间哪有道理可讲,他们的情绪都摆在脸上,体现在行动上,小孩子发脾气,妥协的是大人。可是人就有忍耐极限,一次两次三次还好,次数闹多了,就没人心疼,只会让人厌烦。
  而大的那个呢,心里也会寻思,他一把屎一把尿把弟弟妹妹们带大,什么心都操过了,好不容易成个家,想轻松轻松,可弟弟妹妹们却又闹起来了。这是啥意思?
  那大的那个是不是会想,他们这是不想让自己好过,想让自己这辈子都给他们操心,给他们做牛做马?
  小时候的情谊都很纯粹,一家人之间,就算把一口救命粮食让给兄弟姐妹,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长大后却不一样,就是你家送了我家一碗米,那也记得清清楚楚,恨不得说一辈子!
  是人心变了吗?不是!是因为长大后考虑的事情多了,但受能力限制,能办到的事却只有那么大,没办法把方方面面都照顾到!
  顾瑾玉经常听沈树枝讲以前的事,就说她姑姑顾冬雪跟她爸顾春来小时候的事,姐弟俩小时候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顾冬雪有什么东西都留给顾春来。为了给弟弟找份好工作,她甚至愿意拿自己的婚姻去换。而顾春来呢,他宁愿一辈子养着自己的姐姐,也不愿意让她嫁到不好的人家。
  姐弟俩现在的感情也很好,但顾冬雪的重心已经由顾春来转移到丈夫儿子身上去了。而顾春来呢,也一样,姐姐在他心里的排位已经变了,比不上老婆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可这有错吗
  没错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在这条路上,又会遇到不同的人。有的人与自己同路,有的人不停奔向另一条岔路口。分别总是令人惋惜,但重逢却让人欢喜。
  分别,是为了下一次的相逢;相逢,总会迎来分别。
  看着魏琳琅端着一盘子洗好的苹果走过来,顾瑾玉眼泪汪汪的,她在想,等狼弟弟长大了,肯定也要娶新娘子的,到时候他肯定喜欢新娘子不喜欢自己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下来。
  “我理解你,真的,我特别理解你。”顾瑾玉握住焦春桃的手,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我也不想叫狼弟弟娶媳妇儿。”
  焦春桃满脸问号,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在说我哥的事,你是怎么联想到比你还小的弟弟身上去的?
  魏琳琅拿起一颗红彤彤的苹果,手一抬嘴巴一张:“姐姐张嘴。”
  顾瑾玉下意识张嘴,一颗苹果塞了过来,正好堵住嘴。
  “没事的时候多看书,别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的,小心长不高。”魏琳琅背着小手虎着脸,一板一眼地教育顾瑾玉,“你看看你,在客人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快别哭了,小心眼睛疼。”
  这语气,这表情,活脱脱就是个大人样。
  焦春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只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笑得贼兮兮的。
  “知道啦,我没想哭,就是没忍住。”顾瑾玉狠狠眨了几下眼睛,证明自己没说谎。
  焦春桃掐着嗓子学顾瑾玉:“知道啦,人家没想哭,人家只是没忍住……咯咯咯……”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
  顾瑾玉皱了皱眉,往焦春桃手里塞了个苹果,又问她:“是不是嗓子不舒服,说话怪声怪气的。”
  焦春桃绝倒!
  把一颗苹果吃完,焦春桃才把自己的心事说了,“你知道跟我哥定亲的人是谁吗?是卢苗儿!卢苗儿,你见过的!那个傻子!”
  她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防住,她哥这朵鲜花插到了卢苗儿那坨牛粪上!
  “焦春桃,不能骂人!”顾瑾玉不满地纠正焦春桃,“不能说人家是傻子,那是骂人的话。”
  焦春桃:“可她就是……”傻子啊!
  但这话她能说吗?她不能说。
  即使再不满,她也不能在外面说卢苗儿的坏话。一来卢苗儿马上就是自己的嫂子了,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在外面说自家人的坏话?这二一个呢,她也不是那种嘴碎的孩子,就算是之前,卢苗儿老缠着她,她也没在外面传过一句卢苗儿不好的话。
  现在就更不会了。
  “唉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啥,大人肯定比我们聪明,他们既然做下这样的决定,肯定有他们的道理。我爸妈那么聪明,肯定不会吃亏的!”自己就想开了。
  送走焦家三兄妹,家里也闲了下来,该收拾的都收拾好了,对门李春花抱着孩子过来串门,说是让魏淑华帮她带点东西。
  “春来媳妇,你看着买就行,有那不要票的紧俏货,就赶紧给买上。你是经常去大城市的,眼光好,看得准。我呢,你也知道,最远就去过县城,我有啥见识啊对不?”李春花轻轻拍打着喜宝的背,脸上笑成一朵菊花,“给我家喜宝,还有喜宝他妈,都买!”
  沈树枝和魏淑华对视一眼,顿时笑了。
  前两天喜宝他妈,也就是苏玉琴就来过了,拿了钱和票拜托魏淑华给带东西。她跟李春花不一样,她很有针对性,说了要给家里添置什么,有给顾卫民带的,给家里老两口带的,还有给住在牛棚的爷孙俩带的,给她家喜宝带的,就是没有给她自己的。
  这会儿李春花又过来,要给她儿媳妇和孙子带东西,这可真是……跟约好似的,太有默契了!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和妻柔、姑慈妇听……好一个和睦之家。”
  李春花走后,陆续又有人找过来,都是让带东西的。有跟苏玉琴那样目标明确的,也有跟李春花一样两眼抓瞎只让魏淑华做主的。
  魏淑华不可能真的替别人做主,但她也有分寸,知道什么东西紧俏,更是对这些人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知道他们缺什么,带回来的东西不说样样合适,但也差不离了。
  “行了,忙了一天,你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赶路。”等人都走光了,沈树枝就催促魏淑华和两个孩子,怕他们不经心耽误时辰。
  前进合作社这回去南方参加交易会的一共有五个人,魏淑华是主任,必定少不了她,另外四个人中,有三个是第一次去。
  无论是魏淑华还是两个孩子,都是习惯出远门的,没什么兴奋情绪。其他几个就不行了,第二天集合时,顾瑾玉就看到几个不停捂着嘴巴打哈欠的社员,个个眼下发青,无精打采。
  “都打起精神来,检查行李物品,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我这里有单子,大家按照单子检查,每个人都必须检查一遍!”
  天还没亮,每个人都打着手电检查行李,其实昨天就已经检查了好几遍,不可能出错。但魏淑华比较谨慎,要求零失误,绝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整理好行李后,又是每人一个大口袋地扛着,把需要带去参展的产品和礼品都带上,去大路上等车。
  顾瑾玉和魏琳琅也没空着手,两人各自背着自己的行李,被其他送行的社员抱着走。
  也是足够了解这两个孩子的性格,知道他们不熊,既懂事又听话,现在又学会普通话,讲得很好。知道他俩要跟着去南方,社员们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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