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是送了,听闻几位公子见了这花都很是高兴的,前院是黄芪接了去的,咱们夫人的心意,老爷知道了定是只有高兴的份才是。”她捉狭一笑。
人参瞪了瞪她:“你这丫头,连老爷和夫人都敢打趣的。”
也不理她,寻了几个花瓶儿来,把花枝依着颜色、花苞等一一插好摆在房中四处才停手。
大周达官贵人们喜花儿,上行下效,普通老百姓对花也有几分钟情,在花时节,各种鲜花,争奇斗艳,有那脑子活泛的,便将鲜花采摘了下来,置在竹篮里,沿街叫卖着。
“方才那卖花小贩还机灵,见我把他担来的篮子里的花给买光了,还问着过些时日要不再送来。”当归自说着:“不过这事我可做不得主,得问过咱们夫人了来。”
柳平县是近两载这插花才盛传开了的,听闻在州府甚至那京城之中,各达官贵人家中,闺阁中的女孩们还得学上这么一门的。
人参点点头:“府上大小事物是得秉明了夫人做主的。”
她又问了句:“夫人交代过,这天时反复,前院老爷办公务伤神,让人煮了参茶去,你可吩咐下去了?”
“交代了。”当归回她:“昨日我瞧着常婆子亲自端了去前院的,方才倒是瞧见厨房的那丁香端了参茶去了。”
丁香那个丫头,是后边才挑着进府的,这些日子来倒也算得上安份,人参便也不再过问。
这会儿,丁香双手捧着参茶走到了前院里边。她穿着件齐领的桃红色衣裙,露出小腰,面上还敷了层粉,显得脸颊白白嫩嫩的,头上带了珠花,身上还洒了两滴蔷薇水,这番模样姿态,卻是仔仔细细打扮过一番的。
到了门前,丁香往四处瞧了瞧,眉心聚拢,正要敲门,身后抱了个花瓶儿来的黄芪瞪着她:“你是何处当值的,不知道这是大老爷的房么,闲杂人等不得乱闯!”
“我……”
“我甚么我!你们这些姑娘甚么心思,我还不知道么?”个个都想接近大老爷,好做那姨娘妾室的享福,打量谁不知道的?
他上下看了看。哼,打扮得还挺好看的。
丁香涨红了脸,“我是厨房的,常嬷嬷这会儿正在备夫人晌午要吃的锅子,忙不过来,这才喊了我来送参茶。”
黄芪把花瓶一放,把参茶从她手里一接就开始撵人:“行了行了,不是说厨房忙么,还不快些去帮忙备菜。”
丁香看了看他,气得跺跺脚跑了。
身后,黄芪小声儿念叨:“哼,夫人早有吩咐,你们这些上到三十岁,下到十二岁,只要是女的,一概不能接近大老爷半米远。”
他推门进去,小声把参茶放到何平宴案上,又把外边儿的花瓶给抱了进来,把那花枝给插上。
何平宴微微放松了心神,喝了口参茶,见他忙里忙外的,随口问了句:“黄芪今年多大了?”
黄芪一惊,忙回:“回大老爷,小人一十五了。”
何平宴点点头。
先前门外的官司他也听闻了几句,暗道这小子年纪还小,竟然不知道这丫头是专为他来的。
仙仙生得好,挑人的功夫也是上等,房中的几个丫头,几个饼饼身边的丫头小厮,甚至他跟前的小厮,虽不说生得多好,但个个也称得上清秀的。
别人家的夫人在挑那房里伺候的丫头时专挑那丑的,怕的就是这些丫头勾搭上了当家男人,他家小妻子可好,一口气挑了四个模样不错的放在身边,半点不怕他有别的想法。
他失笑的摇摇头:“夫人这会儿在做何?”
黄芪回:“听院里的丫头说,夫人觉得这雨打在耳边听着好,正好听着雨歇息一番。”
分明是睡回笼觉,哪里来的雨声听着好的。
他伏于案上,又处理起公务来,幽幽花香不时传入鼻息。
米仙仙醒来时,已经快晌午了,她揉了揉眼,掀了纱帐走出来,见房中各处摆了几瓶儿鲜艳的花,红红绿绿的,当真是别有一番景象,连心里都畅快了两分。
人参从外边走了进来:“夫人醒了。厨房常嬷嬷已经做好了锅子,可要奴婢通知他们上菜?”
“几位公子呢。”几个饼饼在家时,母子几个向来是一处用饭。
正说着,大饼几个走了进来。
身上还沾着点湿气,但步履平稳,姿态怡然。大饼怀里,还抱着幼弟,他臂弯沉稳,显得很是轻松,就连一贯斯文内敛的面儿上也添了些锐气,多了几分少年人的英气蓬勃。
他把四饼给放在地上,四饼立马迈着小短腿儿跑到了米仙仙跟前,扒着她的腿儿不放。
米仙仙让人参去传了菜,弯腰逗他:“今日哥哥们可有好好带你?”
四饼立马摇头。
“胡说!”三饼气哼哼的:“你把我的糕点和二哥的糖果都给吃光了!”
“娘,明日你别把他送来了。”三饼自己也是个小孩呢,但有弟弟在,他只得努力维持自己是当兄长的,要处处让着更年幼的弟弟,都说兄友弟恭,结果四饼半点没恭敬他,把他今日的糕点和二哥的糖果通通给吃光了。
如今,他还告状!
“没有吃光!”四饼比他还大声,奶声奶气的:“三哥哥藏了个不让我吃!”
三饼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我的糕点我凭甚么不能藏的。”
米仙仙蹲下身,在小儿子小肚皮上摸了摸,手下肚子圆圆的,她微微板了脸:“娘同你说过的,不许吃多了,你怎的不听的。”偏生他又不爱动,吃多了难受的还是自个儿。
下人们已经把锅子给摆好了,饭菜的香气勾来,三饼也不跟弟弟计较了,与两个哥哥一道坐上了桌。
“娘,这锅子好香啊,叫爹也回来吃吧。”
米仙仙便郑重的搂了搂小儿,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四饼啊,你爹爹在前院里忙着公务,可还饿着肚子呢,你跟人参去帮娘叫爹爹回来用饭好不好。”
米仙仙的话四饼还是听的,虽说他实在不愿抬手动脚的,但在娘亲亲亲小脸,摸了摸头后还是应了下来:“好。”就迈着小短腿,很有气势的带着人参去前院里帮着叫爹去了。
过了好一阵儿,两个才回来。
四饼爬到她怀里,人参在旁边解释:“老爷本是打算回来的,但魏大人却来了,说是柳家姑娘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抓到了人,再等一时半刻便要缉拿归案了。”
“人找到了?”
人参:“说是找到人了,柳县丞也是在的。”
但找到了又如何,这柳若若的名声是彻底没了,往后再想嫁个和美如意的怕是不容易的。
寡妇再嫁是一桩美誉,但与人私奔却是德行有亏了。
人参瞧着,那柳县丞与大老爷之间像是在争执着甚么似的。
柳县丞脸红脖子粗的。
第72章
柳家,看着被衙差给送了回来的闺女,堂堂柳家的千金,金珠玉贵的养大,柳若若的娇气在整个县里那也是头一份的。可如今,这个被娇养着的闺女,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光鲜,穿的是粗布麻衣,头上连只木钗都没有,脸上脏污,眼里写满了疲倦,穿着不合脚的谢,甚至连颜色都分辨不出来了。
柳夫人顿时就泪如雨下:“我可怜的闺女啊,你受苦了!”
柳若若也哭。
送她回来的衙差见母女俩抱头痛哭的一幕,不得不上前打断她们:“夫人,柳小姐,衙门案子未结,知县大人是破例让我们把柳小姐送回来的,等大人审案时,还得请柳小姐出个面去衙门讲个清楚。”
这些衙差们是魏海手下,这回也是他们一路摸索把人找到的。连衙差们都不敢置信,他们找到人时,这位往日威风凛凛的柳大小姐正在一破落农户里喂鸡呢。
对,就是喂鸡,旁边还有个泼辣的妇人在一边骂骂咧咧,嫌她喂得慢。柳若若甚至不敢反抗的,因为一反抗便会被那老婆子骂一顿,甚至往她身上招呼的,柳若若吃了两回亏后就不敢跟这婆子做对了,也知道了之前在他眼里高大无比、救弱除强的男人不过是一个骗子!
甚么走南闯北,通通都是骗人的,全是编出来骗她的,这人原本就是柳平县的人,却把柳若若骗得团团转,甚至卷了不少金银细软与他一道离家出走,在柳若若眼里,他们这不是私奔,是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
直到她被带到了乡下,被收走了金银,套上了麻布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衙差们离开后,柳若若朝柳夫人撒娇:“娘,我不要去衙门,我不要去。”去了衙门不就代表了她是真同人私奔了么?柳若若不傻。
柳夫人瞪她:“现在知道不去了,你个死丫头,娘好好把你养这么大,你竟然同一个认识不到两月的人走了,你可知道娘得多伤心的,这些时日,咱们柳家都快成个笑话了……”
见柳若若一身狼狈,柳夫人到底没说了下去,只招了丫头来让柳若若去洗漱一番。
如何平宴想的一般,柳若若当日留书出走,在信中是说了另一人的事儿的,言辞之间很是甜蜜,别说他们,便是任谁看了都知道这里边有问题,柳家自然不能把信交出去。
让外人猜,总比被定实自家闺女同人跑了的好。
“你放心吧,你爹这会正在衙门里呢,他还能不把事情给压下来得。”见状,柳若若才彻底放了心,随丫头去洗漱了。
县衙里边,气氛正紧,说句剑拔弩张不为过。
“何大人,你非要做得如此绝么?”柳县丞冷着脸。
柳县丞想把事情压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偷偷处置了那个拐了他女儿的,把人打法去服役,对外便说闺女去了王家小住了些时日,把她摘出来,柳家的名声也能保全了。
如今外边关于柳家的事传得风风雨雨的,有说柳若若是被何家大房给逼得离家出走,有说柳若若留书离家,指不定是跟人跑了,这些大户人家的事儿谁知道到底如何的,但无论怎么传,到底也没个定数,柳县丞便想把事情给定下来,免得柳若若的事牵连到其他子女了。
何平宴也冷下脸,眼里带着讥笑:“柳县丞倒是打了一手好主意,你们柳家从此事全部摘了个一干二净,可我何家还有一个逼迫她人的名声在呢。”
“比不得柳县丞爱女心切,本官的侄儿也是要参加科举的。”
头上有这么一鼎帽子在,何安的人品便要大打一个折扣,尤其是在以后说亲之时,小门小户的不在乎,但一般大户人家可是很是在意,必然要打听的。
柳县丞听他说起,面儿上也是带了点羞愧。
事丛紧急,柳若若离家出走的事儿已经传了开去,柳家若不想被牵连便只得把事情盖过去,于是,张氏前几日带着媒人登门的事正好被利用上了。
有了张氏逼迫柳若若做儿媳这个传闻在,柳若若的事儿便扑朔迷离起来,对柳家来说,却是正好。
柳县丞自然不能承认,只道:“此事确实是我柳家不对,改日定登门赔礼道歉。”
何平宴并不为所动。
到底是有求于人,柳县丞只得咬牙问:“何大人,你到底要如何?”
很简单,何平宴的目的只一个。
“何家只要没了这逼迫她人的名头,本官自然也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送与柳大人。”
但反之,若想他何家把这事儿给担下,成全柳家,那是做梦。
“这……”柳县丞很是为难。
何平宴起身,他身长玉立,身上带着迫迫气势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柳县丞,嘴角微微勾着,带着无尽的冷意来:“柳大人好生想想。”
人走远了,柳县丞却是左右为难起来。
何平宴与柳县丞耗了小半日,心里早就不快起来,步履匆匆,面儿上难得带着些冷凝,黄芪跟在身后,心里把柳家给骂了个遍,只祈祷着大老爷入了后院后,见了夫人能心情好些。
是以,等何平宴入了院子,他还悄悄把人参几个喊了出来,小声同她们说:“大老爷心里不舒坦,怕是只有夫人才能劝得了,咱们还是在外边伺候着吧。”
米仙仙见了人,还很是好奇:“人参说那柳姑娘人找到了,柳县丞在你那儿?”
他点点头,抿着嘴角,溢出一声冷哼:“他倒是想把他柳家给摘得干干净净的。”
他极少露出这么一面儿,尖锐带着菱角,毫不遮掩心中的不喜。
米仙仙温柔大方的站在身后,替他捏了捏肩:“好了,知道你是在为安子抱不平,左右人在大牢里,又是魏海手下抓的,他柳县丞还没那本事越过你把事情铺平了去。”
何平宴点点头。
“大嫂糊涂。”他难得说了这么句,“安子的前程自有有我和大哥为他张罗,他未来的妻子是何家的长媳,自然不能随意定下,人物品性缺一不可,否则往后与越儿媳妇便会横生出枝节来。”
“那你觉着安子该娶甚么媳妇?”米仙仙问。
何平宴想了想,才道:“左右如今还小,待我往上走走,自有更高的大户小姐们可选。”
“左一个大户小姐,右一个大户小姐,连安子你为他选的妻子人选都是那大户小姐。相公,你从前怎的没为自己挑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的?”她偏偏头,似很是随意一问。
何平宴头皮一紧,在与柳县丞对峙的怒气尽数散去,心中添了些小心翼翼的,“自是没有想过,我有你便足够了。”
米仙仙抿着嘴儿,心里很是受用:“真的?”
他温柔至极,拉过她的手在放在掌中,眼里再是认真不过:“自是真的。”
“我何曾骗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呵。
第73章
见她信了,何平宴心里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气。
不过何安的事他是不敢再在小妻子跟前儿提的了,就怕哪日又如这般进退不得,只在暗中嘱咐黄芪多注意些外边的动静。
没过两日,柳家那边就有动静儿了。
柳家放了话出来,说他们家闺女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