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勖力
时间:2020-04-05 08:53:09

  打发掉先前那个司机时,章郁云就和方秘书言明过,找个本地人,知根底些。
  
  眼前这个,所谓小关,其实年岁该和章郁云差不离。
  今天阵仗闹得有点开,自己人还好说,前车之鉴,章郁云有必要留个心眼。
  “好。今天、辛苦了。”老板亲自.慰问。
  
  关望亭骇了一跳。憨笑才想回话时,章郁云已经推门下车了。
  
  *
  次日,梁京是打车来上班的。
  彭朗面上还好,一如往常地教梁京干活,指使她也在前辈权限以内。
  
  倒是许还业。
  
  他忙一上午,出来问大家中午吃什么,给他带一份。
  小乔正好有几个员工的加班单、差旅单要许总签字,他干脆站在梁京工位旁借了她的笔签完一大摞单据,看都没看。
  把笔扔还给梁京时,顺便歪着头打量起她。
  
  梁京戒备地神色,仰头看许还业,“许总,您有事嘛?”
  
  许还业内心疯狂OS:瞧把你能的。
  这丫头怎么看也不是哪里有毛病的主啊。我就说吧,他章郁云绝对没安好心。
  这算什么事?我这是给章郁云养小情人啊,还是发工资那种。
  
  这都不重要了。
  
  “昨晚怎么说?”
  “什么?”梁京呆呆地。
  许还业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不来事。他好奇极了,章郁云是怎么和她交流的。还是说,公子哥见的女人多了,到底是一个循环,返璞归真?
  美则美矣,总觉得没有烟火气,像朵没根基的富贵花。平民养不起也养不活。
  唯有待在那矜贵的恒温恒湿生态玻璃花房里。
  
  许还业到底信了那句艳俗的话:别得罪女同事,没准明天她就成为你的老板娘。
  
  “没什么。”许还业没头没脑地冲梁京说,你好好的。
  (别惹大佬生气。我们就都会好好的。)
  
  *
  章氏拿下新北区那块地,内部有个庆功酒会。顺带着制造同行今年下半年的商洽会轮到平旭牵头。
  两好并一好。
  
  章郁云的秘书给许还业寄请柬时,上面还有一个名字,不是两份请柬,而是许的这份上有梁京的名字。
  回头许还业就给章郁云打电话了,这是什么意思?
  
  章郁云:意思就是请你们俩啊。
  许还业:那你们章氏抠到舍不得多出一份柬?
  
  与会名单,礼宾部都会细列出来,多一份不多,少一份也不少。但章郁云到底没叫方秘书单独加梁京的名字,而是敲在了许还业名下。
  这里面思量许多,一来,单独请她,姑娘未必肯来;
  二来,章董会出席,眼皮子底下,八字还没一撇的事,章郁云不是那种晃荡的人,没板上钉钉的把握,他不会下寸劲,更怕弄巧成拙,要知道家里家外,多少人等着他出错;
  三来,许还业难为这小章总。他问章,既然这么不成熟的情况下,又何必非要露怯呢。
  
  章郁云没答就撂了电话。
  许还业笑而不语,真有趣,章郁云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瘪。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从来不噱头,是多少人呕心沥血总结出来的。
  
  可见情这个字,害人不浅。沾上这个东西,和沾有瘾的毒没什么区别。
  都是要驰骋凌驾你的意志。
  
  *
  对于第三点,从计划性、可行性出发,章郁云都该在记事簿上划去的。
  可是他终究还是执行了。
  
  许还业问他,他没答。
  当然,这种下他颜面的话,实在不该说给不相干的人。
  
  梁京日常加班到晚上八点,她车子快没油了,她还惦记着要去加油,倦鸟归巢般地和前辈在地库电梯口分了手,径直去取车。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的小MINI车头前横着辆大G,车牌后四位她认识,8A8Y。
  错看,很像……BABY。
  
  车里的人,她也认识。
  
  一身圆领黑色条纹短袖衫,黑色修身长裤的梁京,活见了鬼一般地不再往前。不远处车里的章郁云像是不满意她的一脸阴霾,干脆利落地放了声喇叭,随即推门下车,合门带着风,
  “我等了你,一个半小时。”
  
  梁京还在原地,不过去,“……有什么事嘛?”
  “……”
  
  很糟糕的对话。
  
  终究梁京还是挪步了,挨她车子越来越近,“你可以把车子稍微挪一挪嘛?”
  “然后呢?”章郁云与她隔一个车身说话。
  
  梁京换一个手拿包,“然后我要回家去了。”
  她的“家去”话音还没落,对面的人已经绕过车头过来了,“所以你得的是失忆症嘛?”章郁云发誓,他有几秒真心是这么想的。
  
  因为他不相信有女生敢这么蹩脚地玩白嫖不认账这套,他几步路走近她时,甚至想吼她,老子口干舌燥的那些话是说给狗听了嘛!
  
  章郁云板着一张脸朝梁京挨近,后者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步,两手往身后背,话也冲口而出,“章先生,上面有摄像头。”
  章郁云狠狠白她一眼,再看她窘地一脸红,不禁好笑,我是做了什么,需要忌惮摄像头。
  
  他无声过来拉梁京手时,梁京这回认真了,“我并没有答应章先生什么。我想,请你也不要误会我什么。”
  “答应我什么?”章郁云反问她,很好,她并没有“失忆”。
  
  梁京讲不出口。好像从头至尾,他并没有求什么。
  没有求解,自然没有答案。
  
  章郁云和她说了庆功酒会的事,不去想她会不会肯来,不去想见爷爷的时机,只告诉她第三点,
  因为最近太忙了,正经能见你的机会很少。
  就……“我想你能来。”
  
  他试着把她往正常的、平等的浅社交圈子里领。
  话说得认真极了,梁京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他,有点心惊肉跳的错觉。
  
  “方秘书帮约的闭店服务是到九点。”
  “什么?”梁京抬头问。
  
  她名义上是陪许总去酒会,但是行头是章郁云帮她买。
  梁京攒足了勇气想拒绝他的,还是被他抢白了,“我车子在这内部行车道上违停了一个多小时了,摄像头都看着呢。”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时间仿佛真空了一个世纪。
  
  “你……挪一下车子。”到头来车轱辘二小姐还是这句话。
  “不挪,挪了你就要家去了。”这人很烦,学舌别人的话。
  
  “我想自己开车去……,不想第二天打车上班。”梁京这话说地轻飘极了,像是浮在空中那样叫人听不大真。
  章郁云有点很好,就是无论别人是真难堪还是假难堪,他都不深究,也不强打趣。
  听到他要的答案,痛快一句,“成交。”
  
  然后上车,前面引路。
  
  *
  一路跟车的感觉很新颖,梁京知道他是刻意松着油门在等她。
  她只管跟着他的车跑就行,减速、打灯、变道、拐弯,全是。
  
  到达名品店,他一把进库。下车看戏般地望着梁京三四回才勉强把车倒进去了。
  后者下车阖门落锁时,老司机点评她的车技,“多余动作太多。”
  
  好在选衣服、鞋子上面,扳回了一点女人与生俱来的颜面。
  又或者梁京第一眼就看上了那条复古红丝绒礼服。
  
  褶皱、不规则边缘裙摆剪裁的红丝绒长裙,黑色缎用在肩部以及腰间点缀。
  衣服架子衣服架子,还是要自身撑得起来,一件衣服才真正有了灵魂。
  
  梁京用她匀称年轻的身型,完美契合了这件衣服的质感。
  导购小姐说,小姐实在太白了,白到可以自行给衣服打光了。
  
  这类复古红与宝石蓝,向来最挑肤色的。
  
  试衣服的人不确定到底选不选这件,既然穿上身了,她问导购姐姐,能不能拍张照。
  得允后,她在穿衣镜前,用手机拍她的上身效果。
  
  冷不丁地,章郁云在她点拍的那一下入画了,他问,“都不问问我意见嘛?”
  被他一打岔,梁京放弃拍照了,章郁云还站在她身后,二人默契用镜子作媒介交流,
  
  某人正色夸赞她,“衣服很衬你。”
  不是很漂亮很不错的笼统词,而是衬你。
  
  他说等梁京花了一个半小时,最后她用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敲定礼服和鞋子。
  章郁云说,嗯,算你的第二个优点,买东西利索。 
  
  “第一个是什么?”纯粹好奇。
  “回到上一条议题。”
  “什么哦~”
  
  导购小姐关键时候助攻金主爸爸,“章先生的意思是,小姐的第一个优点、漂亮。”
  
  章郁云对此不置可否,知会梁京,抓紧时间,选手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帮我的秘书也挑一个罢。”
  梁京回头看他,
  
  章郁云双手抱臂,迎她的目光,“方秘书已经无偿为你办了好几件事了。二小姐受累,挑个礼物送她,你的名义,我出钱。”
 
第九章、溯游从之(2)
  
  次日,章郁云把礼物“转交”给方秘书。
  后者对于老板的馈赠习以为常。但是,“为什么会变成梁小姐送的?”
  “她感谢你几回的辛劳呀。”章郁云才坐下来,秘书就把咖啡、酽茶连同一摞核准文件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没理这阵仗,按部就班地先看邮件。
  
  方秘书打趣老板,“下个月教师节,我们家长都会以孩子的名义给老师送鲜花、水果、感谢卡。”
  章郁云抬头扫一眼方,后者拐着弯地在笑话他,这样很……老父亲。
  “我感谢你,并不代表我不会骂人哦。”
  
  “十点工程部与业务部开检讨会,下午一点答应采购一处那去支持桐城谈最后一轮报价,晚上八点回来开视频会议。另外,”方秘书说,一向给章郁云作商务翻译的那个小刘,请假了。
  “是你亲自上,还是临时再叫翻译部顶一个上来?”
  
  章郁云最是龟毛。方秘书明白老板的脾气,身边跟惯地轻易不允许掉链子。上回也是临时换了一个翻译,他嫌那女的声音有气无力地,专业词汇也不过关,坐在谈判桌上,在那吃螺蛳般地促促续续。
  下半场他叫那姑娘撤了,他亲自给工程部听会的作翻译。
  人家姑娘回去就哭了。
  
  翻译还是要补一个的。章郁云说,不中用也得用,不用更不中用。
  方秘书被他绕口令般的话,气到笑。老板自然是老板,他总有点矜贵的架子,就是能给你作翻译,他也不高兴。
  这就是官僚主义。
  
  最后出老总办公室前,方秘书和他谈回私事,“章董也出席,你领人去……”上回那个乐小姐就是不识趣地去老爷子跟前亮相,才黄了的。
  方秘书看来,无外都是他章郁云相中的女伴。她好心规劝老板。
  
  章郁云喝了口热茶,氤氲浮进他的眉眼里去,“无妨,我知道。”
  
  他自然知道千丝万缕里的棘手处,但他从来不是个烫手就扔、棘手就缩的性子。
  都破口流血了,也没有白淌的道理。
  
  退一万步讲,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灯下永远是黑的。
  
  *
  许还业来接梁京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一抹红影,脑子里只蹦出了四个字,烟视媚行。
  说句叫他章郁云不中听的话,到底有钱人品味刁钻些,或许他更会调.教人些,今时今日许还业才真正眼前一亮地发现,
  果真是个美人胚子。
  举手投足间,眉眼里,有种挣脱世俗的娇俏美。这是男人审美里最原始的窥探欲。
  
  梁京坐进许总车里,副驾上自顾自扣安全带时,许还业极为直男地来了句开场白,她长发散着,一鬓别着发,露出小小巧巧的白皙耳朵,原本驾驶座上的人是想正经夸她一句,很漂亮呀。
  一想章郁云那个小气阴鸷的个性,作罢,“你……头发真多。”
  私底下场合,梁京并没多少上下级的拘谨,正色回许还业,“许总夸赞女生的方式还真……别致。”
  
  哎哟,1997还会开玩笑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那是了,不是人人都是章郁云的哦。”这话像是歪派,又像是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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