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勖力
时间:2020-04-05 08:53:09

  把圆圆卷进了儿女情长里去。
  
  “我骨子里信门当户对的感情婚姻更长远。所以昨晚知道圆圆和你的事,我下意识是不答应的,即便圆圆说你就是她解梦人,我也看不好你们。”
  “所以,不消你爷爷来驳我面子,我今儿个先回绝了你,大家落得干净。”
  
  章郁云良久不言。
  再张口时,难得地示弱口吻,“您这话显然还是有先入为主的情绪。”
  
  “郁云,难道我不该气吗?”
  “是,该气。”
  “你大我们圆圆这么多,她浮躁无知我都认,可你呢,你章先生如何?”老太太到底言重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你章郁云大可以把圆圆的情谊丢开去。并不是什么难事。
  眼下分明圆圆的心事后,章郁云更有丢开手的理由,“因为,说到底,圆圆还是妄有了。她擅自把你和前尘往事对上号了。”
  
  “郁云,你最好理清这一点。无论你信不信圆圆,她可能上心的都不是你章郁云本人!”进不如退,有时候退一步,更能弄清楚自己要什么。
  章郁云是个玲珑人。他闻言,轻浅地笑一笑,“您在激我。”
  
  他劝老太太,没必要。因为他早已过了被人左右两句就能跳脚的年纪了。
  
  很好。老太太难得地称赞郁云,她说,你这样的性子,正好是圆圆欠济的。
  
  那她要郁云句实话:
  
  你信圆圆的话吗?信,那么我就把她托付给你;
  不信,今儿个出了我这房门,就请不要招惹我的孩子。
  
  她再不济,我想圆圆多活几年命。
  
  信不信,我要亲口和圆圆谈过,再给您答案。章郁云出去前,如是说。
  
  *
  乌咚咚地门后,门楼再往里去,天井里清凌凌的一地月色。
  章郁云转身,朝门楼外台阶下的梁京吩咐道,“圆圆,过来。”
  
  梁京站在不远处,惶惶地摇头。
  
  章郁云出老太太书房前,最后,里面坐着的人再喊了他一句,“郁云,有件事,多年前我没有告诉你……”
  圆圆落水那次,就是去追你去了。
  她的命险些因你丢,好在你给她捡回来了。
  
  章郁云无声叹:圆圆呀,你的祖母是个太会进退的人了。你怎么就一点没学到她呢?
  临了,她才算将了他的军。
  
  梁京不肯进这小楼,到底粉碎了章郁云所有的骄傲。他径直下来,拉她,拖她进来。
  
  “圆圆,你能告诉我,你在怕什么吗?”
  “章先生……”
  
  章郁云一把拖抱起她,门楼里,他将梁京推靠到墙边,拿身子死死抵着她,“圆圆,这屋子里有谁?你心里眷恋的又是谁?你奶奶告诉我,反正都不是章郁云,对不对?”
  “……”怀里的人紧紧地闭着眼,月下,他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十年都不敢再进这屋子,今天又为什么一个人跑来?”章郁云说着,要丢开圆圆,往小楼的明间堂屋里去,他身子才动了动,梁京死死地揪着他衣襟:
  
  “章先生,我求你不要……”我害怕,最后几个字,全堵在喉咙里,艰难极了。
  她浑身颤抖着,仰首眼泪就挨蹭到章郁云下颌处。
  
  他几乎本能地顺着她的热意,去亲吻她。章郁云心里烧腾着火,他想不到,想不到是这样的局面,一开始她就是凭着这样凄婉的哀怨感,叫他上心的,碰触到温热的她,章郁云就着魔了。
  着魔她的美好。
  她连初遭的人事感都可以那么叫人着迷,因为她足够的湿润。
  相比生理,他更愿意精神上进入她,乃至取悦她。
  
  章郁云第一次心甘情愿任由女人凌驾他。
  
  可是到头来,无论她们祖孙俩说的真相是否真实存在,都伤及了他的颜面,这还不如当初他一开始接受的她的“病”。
  起码她眼里心里的都是章郁云。
  
  而不是一个虚妄的存在。
  
  章郁云试图用粗暴地吻,将梁京那不敢宣之于口的情绪全部勾出来,她今天必须给他交待清楚。
  又或者,一开始为什么不告诉他,不告诉他,她心里有个不存在的人。
  
  他想必是疯了。他说,梁京,我疯了,才会由你耍了这么久。
  
  *
  一整天,梁京都虚虚无无的。唯独眼下的吻,才叫她有了真实感。
  事实也是这种真实每一次都醍醐灌顶般地叫她领会着,且次次叠进着。
  
  他无论是温存还是进击的吻,都像破土种子般地在梁京心里,一个个,一处处,彻底地破开萌芽,再肆虐生长。
  乃至于她有了想回应他的本能。
  
  梁京两只手来攀附章郁云的脖子,他的身高需要她踮起脚,“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章郁云无视她的殷勤,拿手格开她的吻。
  于暗色里,逼问她。
  
  梁京受侮的神色,偏固执不答。
  
  他再问她,“和我亲近是当真为了气梁家的人?”
  “是。”
  “梁京,你再认真回答我一次。”
  “是是是是……”她突然厌烦的情绪,“章先生要我怎么答呢,答不是嘛?你明明是个彻底的现实人,为什么要相信我的那些虚伪的美好呢?”
  
  “所以我说,我疯了。我当真相信圆圆是美好的。”
  
  “那个人在圆圆心里很清楚,是不是?”章郁云红着眼眶,梁京未必察觉,他告诉她,“我是不信的,我不信,我宁愿相信,圆圆是病着的。”
  他要如何信呢,人最后是化为虚无的呀。
  
  “圆圆,你既然爱一个虚妄的人,又为什么来招惹我呢?”
  梁京痛心疾首,她急急落泪告诉他,“章先生就是他。”
  章郁云一秒丢开她,严正口吻道,“我才不是一堆灰烬。”
  
  梁京面上一怔,昨夜奶奶提醒她的话应验了:你又如何知道,这一世,那人还愿不愿意和你粘连呢?
  
  天井里,方才还是浓浓的月色,眼下,像是落下了飞灰般的淫雨。
  枯竭的藤本月季花架竹竿处,听到吧嗒吧嗒的雨点声。
  
  静谧的巷子里,有人往来的脚步声,门楼里的二人各自沉默着。外面见大门半开着,试探了一句,有人吗?
  这家一直是关门落户的,怎么门开着呢。
  
  那人要进来瞧瞧,章郁云不无怒气地一脚踢合上了门,骇得外面的人拔腿就跑,以为活见鬼了。
  
  他等着梁京的话,等着她如何接他这句灰烬的话。
  可是她迟迟沉默。
  
  最后,良久的思忖后,秉持着她祖母教养的清高,一副决然撤退,绝不纠缠,败也败得有德行的骄矜小姐模样:
  
  “对不起。”
  “如果章先生实难接受,那么,我只能郑重地跟你抱歉,这段时间,就当我年少无知,冒犯了你。”
  “我会从你的视线里收拾出来。”
  
  梁京说着,从他身侧挤开,她鼓足勇气走进了正屋去,里面的家具陈设因怕蒙尘全盖着白布,像一具具不规则的尸棺。她推门而入,一块块揭开,屋内许久不通风的霉尘味充斥着她的感官。
  她强济精神,按住内心的恐惧,脑海里前尘今世的记忆全翻涌了出来。
  
  她仍有眼泪在流,只是无声静默着,因为她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声音。
  在堂屋里失神打着转,她再想去找楼梯口上楼时,有人从后面拦住了她,章郁云不肯她去,声音冷冷地劝告她,“我送你回去。”
  
  梁京不听,她其实肩头在发抖。章郁云干脆从她后面抱住她,“圆圆……”
  “你放开我,我求你放开我!”这一秒,她的情绪彻底歇斯底里。他不是问她,十年都未踏足这里,今天为什么要来嘛?
  因为她想和自己做个了断。
  
  黑暗无边的屋子里,她哭得凄婉极了,章郁云下意识头皮发麻,他在联想,是不是十年前她就是这样崩溃的。
  “圆圆,对不起、对不起。”章郁云懊恼,懊恼明知道她不好,还和她过不去,也和自己过不去。
  
  他拦在她胸口的手腕上,徒然几滴滚烫的湿热液体滴落下来,开始他以为是圆圆的眼泪,抱她出来时,朦胧夜色里,才发现是赫然粘稠的血。
  梁京哭得太急,鼻子簌簌流出了血来。
  
  章郁云打横抱起她,崇德巷这处连门都没有合上。
  他急急抱她出巷子,一路她轻飘飘地在自己手上,章郁云不得不扪紧一点。
  
  仿佛下一秒,她或跌下去,或消无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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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和合二仙(1)
  
  章郁云抱梁京上车时,司机小关骇了一跳。
  因为章总左肩上血污了一块。
  
  小关连忙问他,章总您不要紧罢。
  
  巷子对面有个杂货店,章郁云管小关借了零钱,他去对面杂货店买了两瓶冰矿泉水和一块干毛巾。
  再走过来的时候,差点被横冲直撞的电瓶车刮到,对方莽张飞,骂章郁云没长眼睛!
  某人不予理会地折返回来,旋开冰矿泉水,打湿那块干毛巾,来给梁京冰敷鼻梁和额头,再叫她拿纸巾堵压一会儿。
  
  他衣服上有血,人显得很戾气、颓靡。
  
  梁京从他手里接过冰毛巾,自己揩。
  头动的幅度大了些,又有新鲜的血淌出来,径直滴到她短裤上去了。
  
  章郁云薄责的声音:“你压一会,别乱动!”
  梁京嘴里嘟囔了句。
  
  他扶着车门,问她,“什么?”
  “……”我自己的血。
  
  二人一人车里一人车外,梁京差不多用了十分钟才勉强止住血。手里的毛巾全红了,俨然一副作案现场。
  章郁云再开另外一瓶水,叫梁京喝几口。
  
  “我不渴。”
  “喝!”他微微恫吓的口吻。
  
  梁京被胁迫地喝了浅浅两口,再还给他的时候,章郁云似乎才是那个渴的人,他就着她喝过的瓶子,对瓶吹完一瓶水。
  三两下清理掉手边的空瓶、瓶盖以及那条染红的毛巾。
  
  利索回到车上时,关门带着风,知会司机开车。
  送梁京回去的路上,二人一路都无话。
  
  车里开着冷气,章郁云那头却大降着车窗,车里一时冷风一时热风对冲着。司机拿不定主意,问他,章总是要关冷气,全开窗吗?
  章郁云听如是问,又不作声地合上了车窗。
  
  他无任何征兆地偏头过来,梁京悄声打量他的目光就跟半路斗刹一般,想止也止不住。
  她干脆由着自己,汇上他的视线,再硬着头皮移开。
  
  章郁云兀自冷哼一声。
  梁京受挫地抬眸再看他,某人很不绅士地噎她一句,“打今儿起,请梁二小姐别盯着我看,我受不起。”
  “……”
  “也不想受。”
  “好。”梁京玩着手指头,当他这句是正式划清界限了。她也不是个不识趣、爱纠缠的人。
  
  倒是章郁云,冷哼的声音又高了些。
  “二小姐潇洒得很呀。这么说,视频连累你的事也不计较了?”
  “……”
  “你不计较的话……”
  “章先生明明知道,我真正计较起来,该去找谁讨?”她突然反驳起来。
  
  是,梁京是得多没脸没皮才会对这种风月视频不计较。她也有同学、也有同事。
  她又为什么不计较,她头一个就得找始作俑者的人讨。
  是他害她自己没颜面可拾的。
  
  奶奶到现在还糊里糊涂,她还以为梁京是单纯因为和章郁云的关系伤神。斯嘉跑去一闹,难免老太太不回过神来。
  她该怎么解释。
  
  梁京冲章郁云抱怨,某人挤兑她,“据实说,梁家的圆圆也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懂了,这没什么可羞……”
  “啊啊啊啊啊!”还有司机在呢,梁京下意识地想来捂章郁云的嘴,她不准他说,不准他羞辱她。
  手突袭地太快,等反应过来,想收回头的时候,某人不肯了。
  他攫住梁京的手,“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他揪着她,不让她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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