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勖力
时间:2020-04-05 08:53:09

  柿子拣软的捏,头也找女菩萨磕。
  
  “圆圆,终究还是谁的人谁心疼,你逼着我做了回歹人。
  今日如何处置他,你都不准求情,越求越惨。”他正色训斥梁京。
  
  梁京一把抱住他,双手围住他的腰,反思加认过的声音,“我不为别人求。我为你求可以嘛,章郁云,今天这事是我糊涂了,但你不可以,不可以为我犯任何糊涂。想想你爷爷,父亲,弟弟,还有公司……”
  梁京真急红了眼,“都怪我都怪我……”
  
  她身上冰凉凉的,头发毛躁躁的,一双手叠在他身后,也是隐隐地颤抖。
  于心里生发的恐惧到震怒,余威之后,是她还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
  
  好生地还在他身边,仿佛其余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了。章郁云气恼地勾起她的下巴,说是吻,更是罚,罚她明白不知轻重的下场,见血为止。
  梁京疼也没吱声,唇上划开了些血腥味。
  
  “圆圆,我是为我父亲提前回来的。”章郁云紧扪住她,“在医院那头,还没忙停当呢,接到你的消息,我恨不得一把捏死你,你信不信!你是要我随时随地把你扣在身边嘛,你今天出点什么事,你有没有想想我!”
  “那姓陈的不是卖爷爷的面子,你现在脸朝南朝北还不一定呢。圆圆,怪我把你惯坏了!”
  
  “你再没了,我要为谁活。”
  最后这句,章郁云说得小心翼翼,呼吸搁在梁京肩窝里,瞬间暖遍了她一整个冷身子。
  
  她哭得泣不成声,除了对不起讲不出别他。
  甚至抓他的手,“打我吧。章先生,你打我出出气。”
  
  章郁云不置可否,他无法全部言明,告诉圆圆,活着就是一切。
  始终他有男人的尊严在。在乎一个人,恨极一个人,那都是一种情绪,从前他不屑情绪可以支配人,但眼下他认栽了,在乎、恨极,起码的存在条件,都是,得活着。活着才有一切驱使的意义。
  
  他再去吻她,一改刚才的暴戾,而是去感受圆圆还热烈的存在着;也任由她来裹挟自己,此刻他很需要,很需要这样温柔的慰藉。
  
  没什么比命更重要的了。
  
  *
  楼下的陈生一行人,秦晋做主送走了。
  按章郁云的意思付了陈生双份账单。至于后面,由陈老板“自行料理”。
  这事就此了了。
  
  而圆圆这头,章郁云说,他也是要料理一番地:
  “不是不会合理用手机和调度手机里的人嘛?从今天开始,一周关禁闭,不上班不出门不社交,吃喝拉撒都不准出这个房间。
  反思出结果,再和我说话。”
  
  梁京难在那里,因为章郁云当着外人的面,这么教训小孩的口吻。
  
  “你奶奶那里也不可以联系,我去和她打招呼。因为圆圆她混账!”搬出Elaine,几乎锤死了梁京。
  
  秦晋见这势头,和事佬地帮着劝话:“郁云他父亲住院,心情不好……”
  那厢,梁京却没打嚓地领了罚,微微颔首秦先生的好意。下到二楼客房其一中,无声无息面壁了。
  
  *
  一连三日,章梁二人都是“冷战”状态。
  
  那晚梁京淋了雨,前两天没当回事,轻微的咳嗽流鼻涕,这日下午就有点发烧了。
  她这几日都在家办公,虽说章郁云禁止一切对外联系式的禁闭,但是许还业强制要求梁京交活的时候,她跟章郁云报备,我能不能在家办公?并不想再失去工作。
  某人没理会。不作声当默认。
  
  于是,梁京在家里远程办公,倒也没落下工作量。
  手机坏了也没修。
  就这样过了几天只能邮件、□□的日子。眼下,她烧得头重脚轻。在一楼备用药箱里翻出一颗阿司匹林巴米尔泡腾片吞服了下。
  
  晚饭也没自己解决,空着肚子爬上床,浑浑噩噩不辨晨昏地睡了好几个小时,迷糊中,她感觉自己发了一身汗,再有人冷手搁在她烫额头上,莫名地觉得很熨帖舒服。
  窸窣中,章郁云拉了灯绳,梁京避及着剧烈的光源。
  
  他问了她句什么,梁京觉得耳里嗡嗡作响,随即也想问点他什么,至少这几天,她一直想问,又怕他心情不好,以及还没原谅她:
  “你父亲那边怎么样了?”
  “先顾好你自己。”
  
  章郁云坐在她床边,手里持一杯热开水,他在替她细心地吹凉。袅袅的白气浮散开,在床头灯下,在他的眉眼里。
  梁京再次抱歉,说,是她糊涂了。
  
  她趴在枕头上,认真告诉他,这几日她的反省书:
  
  是有好多她不知道的龌龊。章先生说得对,她发小孩善心了,那个时候她确实没想太多。只想着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真会把人打死,以及真会再去为难关家的老小。
  “对不起,我知道你还是会骂我小孩子气。我只是那一瞬间想到Elaine了,想到当年关月是如何拿我去威胁Elaine的,事态不一样,但是本质累及的人……”都很无辜。
  梁京再声明,她不知道关望亭去勒索胞姐,不知道人心可以这么……恬不知耻。
  
  如果她早知道,她不会去帮的。
  至于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章郁云,一来她手机坏了,二来也想试着自己面对问题,起初怕、也会怯,后面赶鸭子上架,更多勇气还是在于你……
  
  初生牛犊不怕虎,章郁云再次冷手去碰她的额头,“我教你不怕死了?”
  “怕。”
  
  梁京把章郁云那句:你再没了,我要为谁活。
  即日起,当人生信条在读了。
  
  “章先生,有首歌,我现在就想给你听。当我给你道歉好嘛,你知道我的,我说不了多好的大道理……”
  说着,梁京掀被下床,她没有手机,只能搬过来书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再回到床上,人单薄的秋衣,长发散着,跪坐在床上。
  她在音乐软件里输入一首歌的名字,
  随即,安静的房间里,二人无话,由着一首粤语歌在时空里转达彼此:
  
  ……
  即使身边世事再毫无道理
  与你永远亦连在一起
  你不放下我
  我不放下你
  我想确定每日挽住同样的手臂
  不敢早死要来陪住你
  我已试够别离并不很凄美
  见尽了
  云涌风起
  还怎么舍得放下你
  ……
  
  歌里有句梁京最感触:让我为你学会贪生怕死。
  
  她挪一步到章郁云面前,“现在改还来得及吗?”
  某人试试杯中水,正好能入口的温度。他扶着她脑后,逼她饮,然后傲慢地质疑她的态度,“现在……改?”
  
  “不,三天前。”
  “喝水。”
  
  梁京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再顺着他心意,“奶奶也批评我了。”
  “唔,原文背诵给我听。”
  
  ……
  他碰她的时候,梁京的烧还没全退。
  章先生虎狼之词,正好给你打一针。
  
  他单手攫住她的两只手腕,放过头顶,然后恶劣毫无风度可言地惩罚力道贯入了。
  
  疼吗?
  梁京微醺一般的脸上全是汗,却拗着脾气不回答他。
  
  章郁云替她擦汗也认真叹气,“和你气三天已经是极限了。回头想想,和圆圆气什么呢,她就是个孩子呀,一个只比兰舟大六岁的孩子……”
  “路还长着呢,我慢慢教她。”
  
  梁京着实被他疼到了,力道及人心。
  
  ……
  
  直到随他栖息在一片欢.愉的尽头里,梁京才又回到她这几天挂心的问题上来:
  
  你父亲怎么样了?
  
  “不大行了,已经挪回老宅了。圆圆……”
  “嗯!”她答得痕迹很重,力图告诉他,她在这里。
  
  “没什么,就是喊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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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1.文中引用的歌出自陈小春的《相依为命》
2.看一下文案置顶的话,最后几章可能更新得会比较慢,甚至想全部写完再更。总之,进入收尾阶段了(具体还有几章,作者不打包票,就按着心里的进度认真在完成,以上,感谢。)
 
第二十四章、辛苦最怜(2)
  
  周末的时候,兰舟打电话给梁京,后者才知道章爷爷也从疗养院搬回来了。
  
  章郁云父亲那边,“太爷爷的意思,不肯人……在医院没。”
  二叔拗不过太爷爷,这才和院方沟通。左右已经是最后尽人事阶段了,也无可无不可。
  
  *
  这几日章郁云都没回自己住处,梁京也没一个人回崇德巷那边。
  她提前出了他所谓的禁闭。日常上班加班,再回到Elaine这里,帮着陈妈打下手或者主动请缨张罗一顿晚餐,睡前忙在案的设计以及给傅先生那里的私活译件。
  
  日子点点滴滴地在推进。她依旧不会去主动打扰章郁云,每日睡前,等他的电话成为24小时结束前,最后一点点助澜。
  章先生玩笑,我这么重要哦?
  
  嗯。梁京这几日在自己学做饭,她关注了好多美食UP主。电话里,她比较接地气地比拟章郁云,与其说你是五味之首的盐,还不如是胡椒粉。
  
  “胡椒粉?”
  “Elaine知道我的,喝汤最爱放胡椒粉。”
  梁京说,章郁云是汤头里的层次感,超出五味最起码的诉求。
  
  “被你说的想吃猪肚鸡了。”
  “你不嫌弃的话,我做给你吃?”这新厨子和新麻将手一个道理,刚学的时候,都跃跃欲试。
  “我嫌弃。”某人认真的,认真告诉她,那碗打死卖盐的虫草水鸭汤,他到现在还没淡口得回来呢。
  
  “你就不能允许别人有进步嘛?”梁京控诉。
  “主要你进步得不明显。”
  “……”
  “好了,你做呢,别说盐,就是砒.霜我也喝。”
  “好的。大郎,喝药了。”
  “去,我是西门大官人。”
  
  二人一齐笑了。梁京听他还有心情笑,躺在床上问他,“家里还好吗?”
  他每日要回老宅去,爷爷如今不管事了,父亲的后事也得预备着。
  
  老爷子多少心情难济,这送子与送父的心情难比。Elaine叹,终究都是些没福气的人。老年丧子,没有比这更剜人心的了。
  章郁云也知道爷爷全隐忍着,章家的本家以及各路亲戚,方方面面都要有主事的人来担待,也唯独他能一时红脸一时白脸地周旋。
  
  他告诉梁京,奶奶去世的早,爷爷也没再娶。但老夫人那头的一门子来往没断,因此也就养出了几个闲人。
  如今闲到章家头上了,托娘家舅老爷的谱,一味地管起熹年的身后事,孝长孝短的。爷爷一个不痛快,摔盏赶客了。
  
  父亲是爷爷的一块心病。拿不起放不下,这些年,他怪独子庸庸碌碌,肩上搁不了担子,又在儿女情长上过分地磨时光。
  怪归怪。自己的骨血眼睁睁地看着去没,听着由不相干的人议论生死,无疑是在诛老爷子的心。
  
  爷爷一声令下,除了本家这头几个老辈,其余一概不准探望了。
  
  “睡了嘛?”眼下章郁云不答梁京的好与不好,只在电话里如是问她。
  “嗯,躺下了。”
  
  “穿衣服。”
  “嗯?”
  “穿衣服出来,叫我看看你。”
  
  梁京本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讷言了半秒,“你在哪里?”
  
  床头闹钟时分针都要一齐归零,她刚才和他的开场白就是到家了没,他明明应了的。
  那头有他摔车门的动静,“出来,我在你家门口。”
  
  快进冬月的气候,梁京打小被Elaine和陈妈看护得娇气,衣裳也比寻常孩子多穿几件,她在江北十年,每年过冬,Elaine嚼补最多的话就是,穿衣服呀圆圆。
  以至于她比她的那些同学都厚实点,永远比同学多穿一件。
  
  她收到过最委婉的表白,一句话:你似乎一个冬天都在感冒。
  那学长作交换生出去的前一晚来告别梁京:将来再遇到你,你还没有认真想喜欢的人,请记得饶我一次“再接再厉”的机会。
  
  那是梁京学生时代唯一一次怦然,或者算不到怦然的地步,而是她骨子里尊重这样坦坦荡荡的爱人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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