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宠妻日常——九月轻歌
时间:2020-04-06 09:00:50

  而她与幼微,都是观潮的软肋。她们,绝对不能出差错。
  眼前的窦夫人,原本笃定窦明城会成为新一任顺天府尹,却不想,输给了资历短六年的范从文,心里憋屈得不行,找太夫人诉苦来了:
  “……且不说资历,只比较科考的名次,我家老爷就比范大人高,在官场上,谁不说他刚正耿直?”
  是啊,耿直得在观潮眼里成了愣头青。太夫人腹诽着。
  “这种事,我也知道,您只愿意听听,不会理会。”窦夫人停止抱怨,神色哀伤地看着太夫人,“我家老爷十余年待在原地不动,也罢了,眼下,我二女儿已经病入膏肓,原由您也是清楚的。”
  太夫人扬了扬眉,笑,“再清楚,又有什么法子?”
  “我知道,十来年前,看中太傅的闺秀比比皆是,为他迄今未嫁的,不是一个两个。有多少人怕他,就有多少人倾慕他。”窦夫人眼中有了水光,“但是,我那女儿,真的不行了,成不了多少时日了,能不能……”
  “直说。”
  “能不能让她在临终前了却夙愿?”窦夫人小心翼翼地说完这一句,便连忙补充,“若是不行,那么,您能否劝说着太傅纡尊降贵一次,去看看她?”
  太夫人爱莫能助地笑了笑,“不管哪一桩,我都不能替观潮做主。而且,也不认可。你不如去问太傅。”
  “我……我要是敢问他,早就求见他了。”窦夫人一副随时都要痛哭失声的样子,“这些年了,我如何不知,他什么事都做得出,只关乎女子这一点,不是一般的洁身自好。
  “您那儿媳妇,不是一般的有福气,但是,他不能将心比心么?他若错过了娇妻,这一生会怎么过?”
  太夫人一笑,“还能怎么过。若无把握,他都不会让意中人知晓,更不会打扰意中人。”
  窦夫人闻音知雅,在眼泪掉下来之际,便匆忙取出帕子,拭去眼泪,起身道:“我明白了。不耽搁您了。我女儿病故的时候,便不给孟府报信了,省得您为难。”
  太夫人起身相送,委婉地劝慰了几句,望着窦夫人黯然离去的背影,苦笑。
  观潮,着实是个惹事精。这类事,十来年了,不知应承过多少次,而他听了,也权当没听到。
  他钟情幼微,只是他的事。谁钟情他,也不关他的事。早就品出来了。
  回房时,她叮嘱王嬷嬷:“吩咐下去,这种事,不要告诉四夫人。”让儿媳妇知道别人对儿子痴情到什么地步,全无必要。儿媳妇可是名动京城的美人,谁又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放不下她?
  可以的话,真想把小两口这种烂桃花全部除掉,让他们清清静静和和美美地过自己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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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孟文晖很晚才回房。
  逢氏全无睡意,坐在妆台前发呆,听到脚步声,忙起身行礼。
  孟文晖抬手示意免礼,打开一口箱子,一面翻找东西,一面问,“下午,你去见四婶婶了?”
  “是。”
  “说什么了?”
  逢氏道:“只是闲话家常。”
  “那就好。”孟文晖叮嘱道,“别跟她提外面的事,更别跟太夫人和四叔提。”
  “……”逢氏讶然,“我父亲,难道真要像四叔说的那样,入冬时才能出来?”
  “不然怎样?”孟文晖道,“你几时见过当朝太傅朝令夕改?”
  怎么没见过?当初徐家的事,不就是最好的例子?逢氏思忖着,却不敢说出口。
  孟文晖找出一个黄杨木小匣子,拿在手里,向外走去,“歇了吧。我去外院,不回来了。”
  逢氏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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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长安没什么事,主动去了外书房,对原冲说:“我去李小姐那边看看。”
  原冲嗯了一声,继续伏案忙碌。
  长安带上原冲的名帖,在夜色中从速赶到李之澄的住处附近。
  负责日夜监视那所小院的长兴、长福见到他,只用手势打个招呼。
  长安打量着周围环境,寻找着适合监视的隐蔽之处。这期间,听到院中有孩童的嬉笑声,不以为意。
  他之前就对五老爷复述过长兴、长福所见:李小姐雇用的两名仆人是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
  “娘亲!”有稚嫩而甜美的男童声音传入耳中,“哥哥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就……嗯,出来玩儿。”
  长安不自主地笑了笑,但在同时,却瞥见长兴似是受了莫大的惊吓,嗖一下站起身,下一刻,更是忘了自己是在被树影遮挡的墙上,后退一步,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地上,幸好训练有素,并没痛呼出声。
  若非大事,长兴绝不会慌成这个样子。他疾步奔过去,微声问:“看到什么了?”
  长兴蹙着眉,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出大事了……得去请五老爷。那孩子,刚刚喊李小姐娘亲。”
  长安身形猛地一震,面色也有些发白了。
 
 
第48章 
  如果李之澄已经与人成亲, 有了孩子, 那么……自家爷所做一切,又算是什么?
  一时间,长安对李之澄陡然生恨, 他磨了磨牙, 对长兴道:“你去给五老爷报信, 越快越好。”随后打个响亮的呼哨, 将在附近的人手召集到跟前, 沉声道, “五老爷过来之前,把那几个人看守起来!”
  在院中的李之澄听到长安的话,心完全沉了下去,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笑着哄着怀里的孩子,“南哥儿乖,有客人来了,娘亲要应承一番,你去找奶娘,好么?”
  南哥儿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颠儿颠儿地去找奶娘。
  李之澄站直身形,望着院门口,等待他的手下进门。
  该来的,总归是来了。之前就感觉到, 这所小院儿被监视起来了,惊惧之后,让奶娘在这几日内千万将南哥儿日夜留在房里,开始着手安排南哥儿的去处。
  可奶娘只是寻常女子,总会有大意的时候,南哥儿又是个三岁的孩童,怎么可能日夜都听话地留在房里。
  眼下,她只担心,如果他发疯,自己势必要连累无辜。
  长安寒着脸走进院中。手下已各司其职,封住李之澄与夫妻二人离开的路。
  “别吓着孩子。”李之澄说。
  “那么,您在五老爷过来之前,也别让我为难。”长安甩下这句话,循着孩童的语声,走进东厢房。
  一个孩童约莫四五岁,正拽着竭力维持镇定的一名女子抱怨:“只是晚一点儿睡,娘,我想看星星。”
  三岁左右粉雕玉琢般的孩童,则坐在女子怀里,小手握着一个小小的风车,笑眉笑眼的。
  稍一打量这孩童,长安整个人便是剧烈一颤,他转头望向李之澄,满脸惊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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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冲忙完公务,便调转太师椅的角度,舒展开双腿,将双脚搁在近前的杌凳上。
  他按揉了一会儿眉心,视线落在那方常用的龙尾石砚上。
  那是孟老国公爷在世时赏他的。
  老国公爷对观潮,打罚的时候下死手,平时则是往死里溺爱着,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个甜枣,不,那该是砍一刀给一阵甜头。
  因为与观潮交好,老国公爷对他一向很好,他心里却非常不认可那位长辈的教子方式。
  当初他与观潮打完生命中第一场硬仗,战捷回京之后,老国公爷就给了观潮一通板子,他听说后,瞠目结舌。
  那种事情,在原府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他双亲就算气急了,也只是用鸡毛掸子虚张声势,观潮所受的,却是重伤。
  多气人。观潮在两军阵前都没落下伤,回家后倒差点儿被修理死。
  观潮养伤期间,他隔十天半个月去看一次——那时候,还不是至交,相处时都有些拧巴。其实就是跟自己拧巴,服软或关心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
  第一次去看望,观潮只穿着中衣中裤,盘膝坐在窗前棋桌前的椅子上,握着一只扁平的小酒壶出神,本就白皙的面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眉眼间凝着他从没见过的寂寥、清冷。
  光芒万丈的孟观潮,改为被月光笼罩,让人觉得孤单。
  他好一会儿说不出话。
  回过神来的观潮牵了牵唇,问,来幸灾乐祸的?语声很沙哑。
  他笑了笑,说不是,真不是,来跟你下棋的。说完,在棋桌前落座。
  观潮却对他扬了扬手里的酒壶,说喝酒吧。
  他瞪了观潮一眼,恶狠狠的。
  观潮微笑,指了指太阳穴,说这儿,木着才好受点儿。
  他心里特别难受,取出棋子,打好座子,说边下棋边喝酒。
  一整个下午,两个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下棋,又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没再说话。
  对老国公爷的不认可,大抵是在那一日生出。
  后来,用心观察别的武将,发现有很多人不善于教导子嗣,不是没工夫,把子嗣扔给文武师傅,就是脾气差,不懂得对子嗣循循善诱。
  那时候,他和观潮待人处事,还不似如今这般粗暴,只要不是自己打心底嫌弃的人,都能以礼相待。
  那时候,他们还只是十六岁的少年郎,经历过生死之间的千钧一发,心却不曾因人情世故留下不可释怀的殇痛。
  老国公爷病故之后,观潮的性情有了显著的变化:夺情挂帅出征期间,每日除了排兵布阵、军务、冲锋陷阵,恨不得一个字都不说,稍有空闲,只愿意独自坐着,独自饮酒。
  弟兄们出尽法宝地惹他生气、逗他笑。
  他们还没累,观潮先看累了,说,我就想独自待一会儿,想想我们家老爷子,这都不行?
  他们听了,都心酸得不行。
  到观潮能够谈起丧父之痛的时候,已经回到帝京,处事变得格外跋扈,一次跟他喝酒时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不少次,那是真恨得牙根儿痒痒;可他走了之后,想到的就全是他的好,抓心挠肝地疼,疼完了,心空了一块儿。
  那是他能够理解却不能感同身受的伤痛。
  观潮与老国公爷之间的情分,必然是复杂至极。
  他以为,没有什么伤痛,能胜过亲人消亡,没有哪种感情,能复杂得过孟家父子的情分。
  却原来,不是那样的。
  让一个不惧生死的男人疼到有苦不能说、只能长久沉默隐忍、再一步步对情绪失去控制的,还有男女之情。
  观潮一度到了债多了不愁的地步,如今也已熬出了头。
  他呢?
  他有时会怀疑,自己余生都要置身在情爱的修罗场,没人超度,不得救赎。
  匆匆的脚步声打断原冲思绪,他蹙眉,听出是长兴。
  长兴没通禀就走进门来。
  原冲蹙眉,刚要发作,长兴已急声说明原委。
  原冲听完,全然僵住,似是血液都凝固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神色恍惚地问:“你说什么?孩子?”
  “是!”长兴用力点头,“长安已经将宅子里的人看管起来,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原冲面色越来越苍白,额角的青筋跳了起来,语气却轻飘飘的,“把人送到什刹海的别院。”
  .
  别院中,长安见到眼神暴躁的原冲,匆匆走上前去,“您先别动怒,那孩子……”他凑近些,低语两句。
  原冲身形一僵,继而步履如风地走过垂花门,“带我去看。”
  长安称是,紧走几步,带他去往内宅。
  原冲走进灯火通明的正房厅堂,在罗汉床上落座,又站起身来,困兽一般来回踱步,片刻后,又回身落座。
  抱着奶娘的南哥儿、李之澄随着长安进门来。
  原冲视线近乎急切地落在南哥儿的小脸儿上。
  已经很晚了,这孩子却还没睡,且精气神儿十足,怀里抱着一个小老虎布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奇地环顾室内。
  那眉宇……
  原冲先是全然窒息了,随即,一颗心狂跳起来。
  有那么一刻,他想起身,动不得。他试图抬手,要借扶手起身,手指却轻轻抽搐着。
  南哥儿已经看到神色有异的他,却不害怕,困惑地眨了眨眼睛,转头问李之澄:“娘亲,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
  李之澄牵出温柔的笑容,避重就轻,“来……看看景致。这里好么?”
  南哥儿胖嘟嘟的小手无意识地抚着布偶,“嗯……要到明天才知道。天黑着,看不清楚。”
  短短时间之内,原冲用尽所有力气克制着,终于让自己恢复平静。他起身,步调平缓地走向南哥儿,轻咳一声,顺着母子两个的话题,声音沙哑地道:“明日带你看看这里的景致,好么?”
  南哥儿看向他,又扭头看了看李之澄,抿着小嘴儿笑了笑,不答话。
  长安示意奶娘放下南哥儿。他不知道南哥儿会不会愿意让五老爷抱,却是笃定,五老爷一定想离孩子近一些,再近一些。
  此刻,原冲眼中只有南哥儿,言语是在仅存的理智控制下说出的:“怎么不说话?不愿意?”
  南哥儿站在地上,仰着小脸儿看他,“你是谁啊?”
  原冲俯身,双手迅速而用力地交握一下,以此阻止手指近乎痉挛般的颤抖。他笑着,伸出手臂,把那小人儿抱起来。
  笑,在这一刻,倒是最容易的事。
  “先给我抱抱,我就告诉你。”他语气里有着自己不曾意识到的轻柔。
  身形落入陌生男子的怀抱,让南哥儿下意识地挣了挣,随后,就近距离地,认真地打量原冲。
  原冲的手,抚上南哥儿的小脸儿,又握住他白嫩的手。
  小小的手、小小的身子,小小的面容,眉宇与他酷似。
  这是他的孩子。不需询问任何人。
  比起他在这年龄段的侄子侄女,他的孩子瘦了些;比起他的侄子侄女,他的孩子的穿戴太过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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