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宠妻日常——九月轻歌
时间:2020-04-06 09:00:50

  母亲语凝。
  他双手托着下巴,回想着幼微的小模样,说长得真好看,但是女大十八变,有的越变越难看,她可千万别长成歪瓜裂枣儿啊。
  气得母亲拧了他腮帮一把,说合该着你爹打你,这小乌鸦嘴像在砒/霜里泡过似的。
  只是临时起意的一件小事,他与母亲很快就忘记了,尤其他,当日都是稀里糊涂的,去的是徐家还是许家都混淆不清。
  是在与幼微成亲之后,母亲常常亲自照顾幼微,某日不知怎的就想起来了,与他提了提。
  费了些时间,遥远的记忆被唤醒,当时真是尴尬得可以。
  而在之后,看着她的大眼睛,就又觉得,幼年时的想法也没错。
  徐小猫成了小病猫。
  猫有九条命。她一定会好起来。
  打断他回忆的,是回事处的管事来禀:“四老爷,徐二老爷派人过来传话,请您休沐时去徐家一趟。”
  他缓声道:“有事,没空。”
  管事称是而去,边走边琢磨着,怎么把这四个字扩充成客气委婉又让人挑不出错的一番言辞。说起来,四夫人的二叔是越来越爱摆谱了,四老爷是越来越懒得搭理他了。
  太夫人审视着孟观潮。
  他留意到,笑,“真的。”
  “但愿。”太夫人放下牛角梳子,抚着如意的背,“有时难免担心,幼微好了,徐、孟两家倒生分起来。”
  孟观潮不语。
  太夫人有心多说几句,但是想到这个天气,是他最难捱的时候,便岔开话题,闲话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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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宫之前,雨总算是停了。
  孟观潮让慎宇去找宁博堂一趟,“他曾说,孟观潮趁人之危、强取豪夺。问问他,是否收回。”
  慎宇称是而去。
  到了宫里,皇帝见到孟观潮,双手捧起一摞奏折,“四叔,今日我批阅了十道折子呢。”
  孟观潮接到手里,“皇上辛苦。”
  皇帝又交出孟观潮昨日布置的功课,“昨晚就做完了。上午在娘亲宫里,好生温习了近日的课,午后唤了国子监祭酒来讲了一阵子算学。”
  孟观潮微笑。
  皇帝仰脸打量他,“四叔,你好些没有?”
  太医院的两个老人儿,自孟观潮年少时到三二年前,没少去孟府为他诊脉疗伤,知晓他的病根儿。宫中母子两个也便知晓了,却是清楚,为了太傅的病大张旗鼓做什么的话,说不定会给歹人机会,收买太医大夫寻机谋害,也会让敬重太傅的官员多思多虑甚至人心惶惶——太傅是总被弹劾,但是,打心底认可的人终究是大多数。
  所以,太后皇帝只能让孟观潮自己看着办,几时见他面色不好了,情形又允许的话,便找借口给他一半日清闲。
  孟观潮俯身瞧着皇帝,笑,“看我像有事的样子?”
  皇帝抿嘴,也笑,“昨日脸色不好,没敢问你。”又抬起小手,摸了摸他的下巴,“现在脸色也不好,但是,好像心情不错。”
  孟观潮轻轻一笑,“只管放心。去练习骑射?”
  “好啊!”皇帝兴高采烈的,“一起去吗?”让太傅这时候进宫,为的就是这个,别人也能代替太傅指点,但是,他不习惯。
  “自然。”
  君臣两个一道去了练功场,消磨了约莫一个时辰,皇帝仍未尽兴,与几个专门招募进宫的小侍卫蹴鞠。
  孟观潮远远望着身法轻灵迅捷的皇帝,唇角徐徐上扬。
  皇帝的资质不错,而相较而言,习武更有天分。他指点人习武,亦是得心应手。至于其他,是摸着石头过河。
  不论皇帝、太傅,都是没二回的买卖,摊上了彼此,只能认了。
  回到府中的时候,将近戌时。
  慎宇迎上前来回话:“小的去问宁先生了,他老人家反问我,那是谁说过的话?
  “小的就又将您的话重复一遍。
  “他老人家又反问我,那是谁说过的话?荒唐。
  “小的行礼告退。
  “老人家让小的带上了二两密云龙。”
  语毕,他举了举手里用精致的茶罐。这茶是贡茶,产量极少,达官显宦都很少有机会尝到。
  不认账了。孟观潮缓步走向垂花门,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含入口中,咬开、咬碎,细细咀嚼。
  很苦。但这药对耳鸣好歹有些作用。
  慎宇在一旁瞧着,感同身受地苦了脸,费力地吞咽着。
  收起药瓶,孟观潮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小酒壶,喝了一大口酒。
  慎宇不自觉地跑题了:“爷,明儿还下雨么?”
  孟观潮没理会,又往前走了一段,微笑,“这小老头儿。”停了停,吩咐道,“茶收好,明日送帖子过去,休沐时我去宁府拜望。”
  慎宇称是,又问:“爷,明儿还下雨么?”
  孟观潮看他一眼,“下雨。来个炸雷,劈了你这嘴碎的。”
  慎宇又是笑又是头疼:虽说春雨贵如油,可对于四老爷来说,那就是磨人的软刀子。
  孟观潮去了母亲房里。
  太夫人一向是亥时左右歇下,如有例外,定是更晚。料定他还没顾上用饭,便让小厨房从速备出几道小菜,对他说:“在这儿将就着吃几口。回房后没人管得了你,保不齐就空腹歇下。”
  孟观潮从善如流,边用饭边与母亲闲聊,饭后回到房里。
  徐幼微还没睡,在寝室外间临窗的大炕上看书。
  他稍稍意外,笑一下,摆一摆手,示意她不用遵循虚礼下地行礼。
  侍书、怡墨从相随至廊间的小厮手里接过公文卷宗,放到炕几上,备好清茶。
  夫妻两个一左一右,各忙各的。
  徐幼微瞧着时间不早了,轻手轻脚地下地,转去洗漱歇下。
  躺在床上,不能入睡,记挂着他与宁家的事。按理说,到这时,已经有眉目。他说的是“最迟”明日给答复。
  直到孟观潮洗漱之后在身侧歇下,仍是了无睡意。
  “我看会儿书。”他问,“有光亮能睡着么?”以前长期在她床头留一盏灯,却不知如今怎样。
  徐幼微答:“可以。也并不乏。”
  孟观潮放下心来,倚着床头,闲闲阅读手中的书籍,是一位名儒新作成的,有必要过一遍。期间,他留意到,身边的人侧着身形,枕着一臂,不时看他一会儿。
  “有话跟我说?”他问。
  “嗯。”徐幼微点头。
  他扫完正在看的一页,折起一角,合上书,放到枕边,躺下后将她搂到怀里,“说来听听。”
  “……”徐幼微皱了皱鼻子,又鼓了鼓小腮帮,“说也是旧话重提。”
  孟观潮微笑,“宁老爷子的事儿?”
  “可以说么?”
  “事情过去了,不需再提。”
  她想一想,“是尽释前嫌的意思么?”
  “揭过不提而已。”他说。
  徐幼微思忖片刻,眉眼间浮现出笑意,“那么,明日午间,你抽空回来一趟。”
  “不用。休沐时我去宁家一趟就成,你师母又不是坐堂的大夫。”
  他是出于对师母敬重的好意,但意味的是,如果接下来的几日继续闹天气,他就要继续受罪。徐幼微问道:“那么,明日还会闹天气么?”
  “……”孟观潮有点儿恼火,更多的是好笑。
  徐幼微晓得不需问第二遍,便只是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孟观潮却说:“我真该去钦天监当差。”观不了天象,但测得了天气。
  又等了等,他仍是没正面回答。她蹙着眉,心绪复杂地看着他,着急、沮丧,想换个方式委婉地追问,一时间又想不出,便又多一份对自己的懊恼。
  孟观潮见她双唇微启,欲言又止,复杂的表情、纠结的心思一目了然。
  如此,才是至为鲜活,离病痛更远的幼微。
  他欣喜不已,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唇。
  徐幼微一惊。有着前世的经历,她很清楚男女之事,只是,相关记忆让她厌恶,此刻,便下意识的抵触,想躲闪。
  但是,她在那瞬息间意识到,他的举动是那么自然,是因喜悦而起。
  她气恼,他高兴。在高兴什么?
  至于孟观潮,轻吻之后,似是也被自己这举动惊到了,飞扬的剑眉一扬,随后,笑了,现出雪白的牙齿。
  那笑容,有着这大男人不该有的单纯、满足。
  徐幼微看呆了。
 
 
第10章 
  笑意在他唇畔收敛,却到了亮晶晶的瞳仁里。见她呆头鹅似的,索性搂紧些,唇再一次按到她唇上。
  仍是轻柔的,停留的时间稍稍长了一点儿。
  徐幼微轻轻打了个颤,竭力控制着,没动,低眉敛目。
  孟观潮低头看她,片刻后,好似很怀念之前尝到的甜头,这会儿要继续找补似的,温润的唇一下一下地亲着她额头、面颊。
  这般亲昵的举止,他居然给她一种有一搭没一搭的感觉,仿佛这只是他随意拿来消磨时间的事由。
  她面颊烧得厉害,也因羞窘生出些许火气,“怎么欺负人还三心二意的?”
  孟观潮低低地笑出来,拉开些距离,揉了揉她的小脸儿,“这都瞧得出来?”
  她别转脸。
  他又笑,又揉她的脸。
  “……”徐幼微慢腾腾地背转身,“今日不想再与你说话了。”
  他轻轻地笑着,转身熄了灯,把她带回到怀里,拍抚着她的背,“睡吧。”
  说起来,好心情之于病痛,真有缓解的作用。
  今夜,定能安睡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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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过天来,宁夫人登门,至午后,孟观潮不曾回来。
  到底是拗不过他。徐幼微与太夫人、宁夫人相对苦笑。
  昨日孟观潮与宁博堂那档子事,宁夫人也没瞒婆媳两个,当笑话讲了。
  徐幼微这才明白,孟观潮为何说是揭过不提。
  太夫人则道:“难为宁先生了。”亏观潮做得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却要人把话收回去,换在以前,宁老爷子定要当场发火,这次用不认账的态度应对,已是最大限度的迁就。
  思及此,她不由握了握儿媳的手,笑。此事,这孩子功不可没。又说笑一阵,她起身回房,让师徒两个说体己话。
  侍书、怡墨也带着小丫鬟行礼退了出去。
  宁夫人坐到徐幼微近前,端详了好一阵,红了眼眶,“你最难捱的时候,我也帮不了你,甚至不能时时探望。”
  “师母,”徐幼微微笑,“什么最难捱啊,那时神志不清,您来了,我也不认得。”
  “话虽如此,到底是我们不够周到。”宁夫人哀伤地摇了摇头,“你师父那个脾气,我真左右不了。收到你的信,我就劝他主动邀请观潮见一面,把话说开,他偏不肯。那个犟脾气,着实能把人气死。”
  “瞧您说的。”徐幼微笑开来,“他们之间的事,随他们去,您照旧让我烦着黏着,我就知足了。”
  宁夫人满含怜爱地握了握她的手,念及一事,轻声问道:“你先前那几个陪嫁的丫鬟去了何处?那两次给你诊脉时见着了,这次却是一个都没看到。”
  这事情,李嬷嬷已经跟她说过。徐幼微娓娓道:“都是打心底关心我的伶俐人,只是,四老爷说她们服侍的过于周到,反而不好,便请我婆婆另外给她们安排了差事,换了得力的人过来。
  “如今她们在别院,帮我婆婆打理着不少事情,拿的是管事的月例。我想着,这样也好,几时得空了,见一见,说会儿话就行。眼下跟前的人,真是没得挑剔。”
  宁夫人放下心来,“原来如此。先前还以为……不是我说,观潮那脾性,真让人觉得,没有他做不出的事儿,只看他想不想罢了。”
  徐幼微只是笑。先前,她也担心过的。对孟观潮而言,这世间似乎只有两种人:在意的,不在意的。在意的,善待;不在意的,随心发落。
  之后,宁夫人给爱徒把脉,末了道:“观潮对自己没辙,对你用的法子倒是得当。不需用汤药,勤走动、多吃饭就好。”
  徐幼微莞尔,“您总是向着他的。”在以前,师母提及他,褒奖居多。
  “本就是站在哪儿都不容易的一个人。”宁夫人颇为感慨,“我只能远远地瞧着,偶尔能帮衬的,不过是微末小事。”
  是啊,女子能力有限,师母所言,何尝不是她的感受。
  宁夫人担心爱徒疲惫,过了一阵子,便与之约定下次相见的时日,起身去了太夫人房里,闲话一阵,道辞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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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晴朗朗的天,近黄昏时骤变,没多久就下起了雨。
  这是早已料定的事。时间久了,磨折也便成了习以为常的事。
  孟观潮回府,当即就有管事来禀:“徐二老爷来了,说如何都要等到您。”
  沉了片刻,孟观潮举步去了花厅。
  徐二老爷徐如松,这次过来,不是为了父亲起复,而是为了西北两个总兵发力弹劾之事。
  他与父亲都认为该当机立断、兴兵剿灭。
  于是,坐在一处,孟观潮听着徐如松在跟前高谈阔论、纸上谈兵。
  那情形,可真是秀才遇到兵。
  他懒得应对,心累得很,那厮却反复游说。
  孟观潮也真是服气了:战事到底是什么?徐二见过么?
  车轱辘话来回说,只是在劝他率兵出征。
  他已有先招,不可对外人道。可徐家老太爷、徐二却逼着他说出个原委,如此才能心安,如此才能理直气壮地出现在人前,不然,就会觉得没来由地矮了别人三分——徐二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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